盧謹歡心裡一喜,卻聽慕巖硬梆梆的說了一句,“她是女強人,什麼都能靠自己,我何必巴巴湊上去,人家還不領情。”
景辰熙簡直都要大跌眼鏡了,聽聽,這是一個30歲的男人說出來的話麼?盧謹歡聞言,似乎存心跟他作對似的,走到他車旁拉開門坐了上去。
慕巖雖然什麼也沒說,可揚起的嘴角泄露了他的心情。他跟景辰熙去了隔壁一輛超長麪包車裡,車裡是各種監視儀器,景辰熙說:“白柔伊已經進去一個多小時了,不知道事情如何了,我們只能監聽,看不到別墅裡的情況,希望不要出事纔好。”
“景隊,有情況。”景辰熙話音剛落,就聽到正在監聽的小劉說話,景辰熙連忙拿過耳麥,放在耳邊一聽,神色立即變得古怪起來,慕巖一看,伸手奪了過來,聽了一下,臉色立即變得十分難看。
他放下耳麥,轉身就往車下走,“慕巖,不要打草驚蛇。”
“難道你沒聽到她在喊救命嗎?辰熙,陸一梟是個什麼樣的人,你比我更清楚,我無法看着她深陷危險而坐視不理。”
“慕巖,白柔伊決定以身犯險的時候就該想到這些,如果我們現在闖進去,她的犧牲就白費了,你懂不懂?”景辰熙急忙拽住他,“機會只有一次,稍縱即逝,就算你答應跟那夥人接頭,他們也未必會放過你母親。如今我們只能先救出你母親,再把那夥人一網打盡。”
“你急於立功,我沒什麼好說的,但是裡面那個正被人侵犯的女人是我的救命恩人,我不能眼睜睜的看着她被人玷污。”慕巖已經急得口不擇言了,這些日子以來,他的壓力十分大,白柔伊的求救聲,將他的理智推入深淵,他做不到袖手旁觀。
盧謹歡坐在車裡,看見慕巖跟景辰熙拉拉扯扯從前面那輛加長麪包車裡走出來,她連忙推開車門,聽到他們爭吵的內容,她整個人定在原處。
景辰熙沒想到慕巖會說出這種話,一時驚愕住,手上的勁道也鬆了,他看見慕巖迅速翻過牆頭進了別墅,他連忙對着衣服藏着的話筒說,“行動。”
盧謹歡只覺得眼前在真實上演一出警匪行動,只見十幾個黑影從牆頭一翻而入,她緊張的衝下車,抓住景辰熙,說:“景先生,到底出什麼事了?”
“白柔伊在裡面出事了,你回車裡去等着,把車門反鎖好,暫時不要出來。”景辰熙推了她一把,然後也跟着翻進了別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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盧謹歡木木的站着,雪風颳在臉上,她都不覺得疼。原來白柔伊早就知道慕巖媽媽沒死的事,並且還以身做餌去救她。
她不知道該怎麼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她寧願是她早知道這一切,她寧願是她在裡面做誘餌。
慕巖迅速奔進了別墅,突然一聲槍響,一切彷彿都靜止下來。他心跳都要停止了,急促的腳步倏然一停,他保持着那個可笑的姿勢,半天都沒有反應。
“柔伊。”慕巖反應過來時,已經大叫着衝了進去,樓下客廳亮着,可是沒有人。他小心翼翼的觀察了一下,立即閃身進去,直奔二樓。
在二樓樓梯口,他看到了男人跟女人的衣服,一直婉延到最後一個房間門外。他謹慎的往那邊走,身上全都僵麻了。
槍聲是從最後一個房間傳來的,他遲遲沒見到陸一梟的身影從裡面走出來,他十分小心,慢慢逼近那個房間。
大約有一世紀那麼長,又或許只過了短短一分鐘,慕巖靠近最後一個房間。此時景辰熙帶着人跟上來了,景辰熙迅速掠到他身邊,壓低聲音道:“怎麼回事?我聽到槍聲了。”
“不知道,應該就是這個房間。”他們走過去,見房間門緊閉着,景辰熙向他做了一個手勢,然後兩人同時伸手踹過去,門應聲而開,景辰熙舉着手槍大喝道:“不許動。”
房間裡沒有任何聲音,景辰熙四下掃了一眼,房間里根本就沒有人。慕巖已經大步走了進去,他來夜訪過,知道這間是陸一梟的書房,剛纔他們明明聽到槍聲是從這裡傳出來的,可是此時卻沒有人,那就說明這裡一樣有密室。
但是他之前來過,也找過機關,一無所獲,不知道他把機關設在哪裡。
景辰熙顯然也料到了,跟慕巖對視一眼,然後迅速分工合作,開始找機關。就在他們到處翻找時,書架後面的一面牆動了起來,景辰熙迅速將槍口對準緩緩開啓的石門,對慕巖吼道:“趴下。”
慕巖就地一滾,躲到了辦公桌後面,景辰熙精神高度集中,目光死死的盯着密室,密室裡半晌都沒有動靜,慢慢的,傳來了女人的哭聲,越來越大。
慕巖立即衝到密室門口,裡面的情形慘不忍睹,只見陸一梟額頭中了一彈,倒在了血泊中。白柔伊雙手雙腳被銬在了單人鐵牀上,身上不着一物,眼神空洞的望着天花板。而在離陸一梟不遠的地方,言若手裡握着槍,還保持着開槍的姿勢,她已經瀕臨崩潰。
眼前這一幕說不出的詭異,此時言若不像照片裡那麼慘,至少身上穿着衣服,慕巖幾乎是撲過去的,摟着她,大喊了一聲“媽……”,他再也忍不住落下淚來。
言若這時候似乎才意識到自己得救了,她精神恍惚的看着眼前熟悉又陌生的男人,突然尖叫起來,“不要碰我,不要碰我,滾開,滾開!”
她的發音帶着久不開口說話的生澀,雙手揮舞着,慕巖怕她傷到自己,不敢太用力,結果被她抓花了臉。他強忍鑽心的痛楚,說:“媽媽,我是慕巖,你的巖兒,你看清楚啊,我來救你了,對不起,我來遲了。”
言若不知道受了什麼刺激,一直亂揮亂打,罵道:“賤人,不要碰我,賤人,滾,滾!”
慕巖沒辦法,從錢包裡拿出隨身攜帶的那張舊照片,自從得知媽媽還活着,他就時時把這張照片放在錢包裡,此時果然派上了用場,他取出照片放在言若眼前,說:“媽媽,你看看這張照片,我是你的兒子,我是慕巖,我來救你了。”
言若怔怔的看着那張照片,再看着眼前這張熟悉的面孔,一下子崩潰了,她撲進慕巖懷裡,大哭不止,“巖兒,你終於來救我了,你終於來救我了。”
慕巖好不容易說服言若自己是她兒子,此時見她泣不成聲,他的眼淚也掉下來了。他幻想過很多次,終於有一天夢想成真,他興奮激動,完全將一旁還被銬在小鐵牀上的白柔伊忘得一乾二淨。
景辰熙目不斜視的走過去,脫下身上的黑色羽絨服蓋在她身上,然後取來鑰匙給她把手銬解開。突如其來的溫暖讓白柔伊彷彿一下子活了過來,她空洞的眼裡不停的涌出淚水來,無聲無息。
景辰熙見狀,心裡不好受,爲了救出言若,他只能選擇犧牲她。他拍了拍她的手背,說:“一切都過去了,就當只是做了一個噩夢,現在夢醒了,什麼都過去了。”
白柔伊起初是小聲的哭泣,聽到景辰熙的話,接着大聲哭了起來,景辰熙去扶她坐起來,她一把推開了他,偏頭看着慕巖,她哇一聲大哭不止,“慕巖……”
這邊慕巖已經安撫好母親,讓人將母親接出去,她身上還有些傷需要處理。聽到白柔伊傷心委屈的大哭聲,他擡步往白柔伊身邊走去,景辰熙對他做了一個手勢,然後帶着人把陸一梟拖出去了。
“景隊,這事怎麼處理?”
“暫時不要聲張,這事跟一宗跨國毒品交易有關……”景辰熙的聲音漸行漸遠,直到再也聽不見。
慕巖坐在牀邊,看着白柔伊被咬腫的脣,還有脖子上那些青紫的吻痕,他就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他一直擔心的事就這樣發生了,他卻連怪她都不能。如今說什麼都已經太遲了,“柔伊,你怎麼這麼傻?”
白柔伊撲進他懷裡,失聲痛苦。她不後悔,一點也不後悔,反而爲今後能待在慕巖身邊而感到開心,現在慕巖無論如何都甩不掉她了。
慕岩心疼的摟着她,一時之間不知道該怎麼安慰她,過了許久,等她的哭聲漸漸低下去,他才慢慢鬆開她,“走吧,這裡不宜久待,你身上的傷,還是去醫院裡處理一下。”
“不!”白柔伊聽說要去醫院,她死活不肯,她現在是當紅影星,若讓人知道她被人強暴了,她根本就沒辦法在演藝圈裡立足。“慕巖,不要送我去醫院,我不能去醫院。”
“可是你身上的傷……”
“你送我回去吧,我自己可以處理,別送我去醫院,好不好?”白柔伊哭得梨花帶雨,更顯得楚楚可憐。她說着說着,又哭了起來,“好可怕,他把我銬起來,他當着言姨的面強姦了我,他太變態了,慕巖,我不想活了,我不想活了。”
慕巖愧疚不安,摟着她的手臂十分僵硬,一下一下的拍着她的肩,“過去了,都過去了,別哭了,以後我不會讓任何人再傷害你。”
“慕巖,我害怕,你帶我走吧,我不要待在這裡,嗚嗚嗚。”白柔伊痛哭起來,這個密閉的空間,還有腐爛的味道與血腥味充斥在一起,令人作嘔。
慕巖將衣服遞給她,示意她穿上,他背過身去等,等了許久,她都沒好,他轉過身去,就見她正哆哆嗦嗦的扣釦子,扣了半天也沒有扣上一顆。無奈之下,他只好幫她扣。
白柔伊還是覺得臉紅了,慕巖的手指碰到她赤裸的肌膚上,讓她渾身都在輕顫。他心無旁鶩的給她扣扣子,沒有一點別的邪念。
等慕巖幫她穿好衣服,又用景辰熙的羽絨服將她裹好,遮住露在裙子外面的肌膚,那裡全是一些牙齒咬過的痕跡,讓人不忍再看。
從那一刻起,慕巖知道,對白柔伊的愧疚,將伴隨着他一生。
盧謹歡坐在車裡等,等了好久,也沒有等到慕巖他們出來。她實在坐不住了,也顧不得景辰熙臨走前的忠告,開門下來,剛站在馬路邊上,就見景辰熙推着一個女人從別墅大門走了出來。
她離得遠,可是她還是一眼就看出了坐在輪椅上的那個女人是她在靜安雅筑看到的那個女人,她是慕巖的母親?盧謹歡腦海裡轟然作響,前行的腳步倏地頓在原地。
她永遠都不會忘記自己被她嚇得大病一場的事,現在看見她臉上那道疤,她依然覺得很恐怖。她定了定心神,告訴自己,那是慕巖的媽媽,她的婆婆,她不能害怕,至少不能露出一點害怕的樣子。
做好心理建設,她連忙迎了上去,景辰熙也看見了她,向她點了點頭,然後俯身對言若道:“言姨,這是慕巖的妻子,您的兒媳婦。”
言若被關了五年,整個人已經不能用對待常人的方式去對待,她看見盧謹歡朝自己走來,似乎又看到了阮菁對着她張牙舞爪,她眼睛裡已經流露出防備與害怕。
盧謹歡此時很緊張,哪裡看得出言若對她的戒備與恐懼,她努力克服內心的恐懼,蹲在輪椅前面,笑盈盈道:“媽媽,我是慕巖的妻子,我們來接您回家。”
然而令人想不到的是,言若回答盧謹歡的是一耳光,她常年被關在暗無天日的地牢裡,指甲很深,這一巴掌又是用盡了全力,指甲在盧謹歡臉上劃了五條長長的口子,她被她一巴掌甩在了地上,還沒反應過來,言若又唾了她一口,正好吐在她臉上。
“賤人,你又想耍什麼花樣,我兒已經來救我了,我要叫他殺了你,殺了你。”言若整張臉都因恨意而變得猙獰,她的臉本來就蒼白無血色,這樣就更顯得恐怖了。
盧謹歡被打懵了,坐在地上半天沒有爬起來。景辰熙一驚,連忙掏出手絹彎腰遞給她,盧謹歡沒有接過去,他看着她失神的眼睛,只覺得情況有些不妙,趕緊替她擦了擦,“謹歡,快起來,傷到哪裡沒有?”
她捂着臉,他看不到她的傷勢,拉她起來時,她手一鬆,他纔看到那五根觸目驚心的血痕,他狠狠的倒抽了一口氣。盧謹歡衝他搖了搖頭,表示自己沒事,“媽媽,您不要激動,我不是她,您若覺得害怕,我離您遠一點就是了。”
言若還在謾罵着,她現在除了慕巖跟白柔伊,似乎誰也不相信了。
景辰熙想要安撫她,結果只換來她更惡毒的罵聲。就在他們不知道該怎麼辦時,慕巖抱着白柔伊從裡面走出來,白柔伊親暱的貼在他胸口,那樣子彷彿他們纔是一家人。
看到慕巖的那一剎那,盧謹歡十分委屈,可是看到他懷裡抱着的白柔伊,她的心漸漸涼了,原來他遲遲未出來,是因爲白柔伊。
她告訴自己不要介意,白柔伊爲救言若甘心去色誘陸一梟,換作是她,她未必會有那種勇氣。她受到了傷害,慕巖理應關心她安慰她。
“媽媽,有我在,沒人會把您怎麼樣的,您放心。”慕巖在裡面就聽到言若惡毒的詛咒聲,他知道她被關了這麼多年,又受盡折磨,就是再好的性情也會大變,疑心重也在所難免。
言若一看見兒子,就像老鼠見了貓,一下子溫順了,她哭哭啼啼道:“巖兒,巖兒,我害怕,我怕被關在暗無天日的地方,我害怕他們虐待我……”
她邊說邊指着盧謹歡,盧謹歡下意識偏過頭去,不讓慕巖看見自己臉上的傷。
可這會兒慕巖還在跟她鬥氣,連看都不曾看她一眼,他對景辰熙說:“辰熙,你幫我把媽媽送到我車上,我送柔伊回去。”
“慕巖,別送我回姐姐那裡,我怕她會擔心。再說言姨也需要照應,就回慕宅吧。”白柔伊柔聲道,“言姨,我們已經把您救出來了,壞人剛纔已經被您殺死了,不會再有壞人了。”
“對,我殺死了壞人,不會有壞人了,再有壞人,我就再殺了她。”言若洋洋自得的道,就好像剛纔殺的是隻雞一般。
盧謹歡的臉色立即變得蒼白起來,言若的攻擊力她剛纔已經見識了,她甚至想,如果今後他們住在一起,她覺得誰要傷害她,她會不會也像殺只雞一樣把人殺了?
盧謹歡的思緒很亂,她還沒從接二連三的變故中回過神來。她知道她不該把言若想得那麼壞,她被關了五年,五年不見天日的折磨,沒瘋已經是奇蹟了。但是剛纔她那一巴掌,到底還是打到了她心上去了。
慕巖皺了皺眉頭,他不喜歡白柔伊這麼誤導母親,但是現在他根本不知道怎麼糾正。他將白柔伊抱上車,放在後座上,然後又把言若放在副駕駛座,替她拴上安全帶。
做好這些,他關上門,路過盧謹歡時,腳步頓了頓,沒有開口叫她上車,徑直坐進駕駛座裡。他坐上去後,透過後視鏡裡定定的看着僵在原地的那抹纖瘦的身影許久,見她一動不動的站着,他賭氣似的一踩油門,絕塵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