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巖臉上沒有打了勝仗的喜悅,反而十分消沉。從十歲那年,他就知道要想保護好自己,就必須讓自己變得強大。如今他已經十分強大了,可是他卻在懊悔。
懊悔當初爲什麼要離開家,讓阮菁有了可趁之機,懊悔當初爲什麼不用自己的強大去保護家人。現在他在乎的人都離他而去了,他纔來後悔,根本就於事無補。
他抱着她,心情很灰暗,他擡起頭看着她,鷹眸裡的光芒很複雜,他低啞的問她,“歡歡,你不會離開我的,對嗎?”
看他這樣,她心裡也不好受,對着他猛點頭。不知道爲什麼眼淚就流了出來,她說:“不會,就是全世界的人都離開你了,我也不會,慕巖,我愛你,我愛你。”
她是一個不擅長言語的人,更是一個羞於表達自己的人,可是這一刻,她說出這三個字來,彷彿如釋重負,又彷彿心情更加沉重了。她愛他,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當他出現在她身邊時,她會臉紅會心跳,眼珠兒會忍不住隨他轉。他靠近一點,她會慌亂,他離開她的視線,她又會驚慌的找尋。
她的心沉淪得那麼快,快得讓她措手不及,快得那麼理所當然。是的,她愛他,很愛很愛,比當初愛衛鈺還愛。所以他們會好好的,會永遠幸福下去。
慕巖驚喜交加,擡頭看着她,深邃的鷹眸裡有火焰在跳躍,那種致命的炙熱,似乎會將她熔化。“歡歡,再說一遍,我喜歡聽。”
盧謹歡被他看着,心裡有些羞澀,一顆心跳得如擂在鼓,有那麼一刻,她不敢看他眼睛,但是僅一秒的慌亂之後,她勇敢的迎上他的目光,“慕巖,你知道嗎?我很愛很愛你,愛得有時候都不知道該拿你怎麼辦?我抗拒過,我遲疑過,可是無論我怎麼掙扎,你彷彿就是我的宿命,是我的輪迴,命中註定,我要愛上你。”
她的話是那麼的動人,她粉紅色的脣開開合合,一字一句妙語如珠,他震撼了,激動得全身都在顫抖。他們是一類人,所以他知道讓她說出這番話有多麼艱難,可是爲了他,她仍然就愛說出了口。
這一次,比上一次她貼在他脣邊說的那句‘我愛你’更讓他感動,“歡歡,我愛你,我愛你。”
他沒說也愛她,那不是爲了迴應她的愛,而是他原原本本已經愛上她。她鼓起勇氣,更或許還帶着對未來的惶惑與不安,她對他言愛,他不想敷衍她,更不想讓她覺得他的迴應很勉強。
他熱切的吻上她的脣,霸道,熱情,奔放,彷彿要將自己一生的熱情都傾注在這一吻裡。盧謹歡嚶嚀一聲,癱軟在他懷裡,仍他予取予求。
直到她的紅脣都被他蹂躪得紅腫起來,兩人呼吸困難,大腦缺氧,他才鬆開她,偏偏還不捨得的舔了舔她的脣,兩人的脣瓣分開時,有幾根曖昧的銀絲在嘴角拉開,撩得人心癢難耐。
他狠狠將她揉進懷裡,在她耳邊呼着熱乎乎的氣,啞聲道:“真恨不得將你壓在身下好好疼愛一番。”
她滿臉通紅,推了推他,他卻將她摟得更緊。此時此刻,他即使再想,也要考慮她的身體,他捏了兩把,又極不甘心的道:“好好把身體養好,今天你欠下的債,我遲早讓你肉償。”
他給自己畫了一個大圓餅,似乎甘心了許多,將她稍稍推離了一點。忽然想起一件事來,他將她抱着放在地上,拿起車鑰匙,道:“走,我帶你去個地方。”
盧謹歡被他牽着往門外走去,她很好奇他會帶她去哪裡。兩人坐電梯直達負一層,坐上他的黑色路虎時,她忍不住問他,“慕巖,你要帶我去哪裡?吃飯麼?”
這個時間點離吃飯的時間還尚早,可是除了吃飯,她想不到別的地方,難道是帶她回鄉下去看阿嬤?
慕巖回她一個稍安勿躁的眼神,發動車子離開地下停車場,車子沒有向郊區駛去,離開慕氏大廈後,只開了幾分鐘的時間,就到了一個新建的樓盤,樓盤已經峻工,上面標示着尾盤瘋狂搶售。
盧謹歡狐疑的看着慕巖將車駛進地下停車場,問他:“我們是來看房子的?”
慕巖還是沒有回答她,下車繞到副駕駛座去拉開車門,將她抱下了車。她驚呼一聲,事實上還是不習慣在大庭廣衆下跟他親密,“我們到底來這裡幹什麼?”
“走吧,上去了就知道了。”慕巖牽着她的手往電梯方向走去,進了電梯,他按了22樓層,然後靜靜的等着電梯將他們送到目的地。
盧謹歡沒有再問,有他在身邊,要去哪裡去幹什麼已經不重要了。因爲她知道,他不會賣了她的。
電梯叮一聲到達目的地,慕巖牽着她的手走出去,走到一戶防盜門前,他拿出鑰匙開門,牽着她走了進去。盧謹歡跟在他身後,新裝修好的屋子裡還有很重的油膝味道,她跟着他走進去,突然就被屋裡的裝修給吸引了全部注意力。
這是躍層式的戶型,它的裝修得竟然跟她在盧家時一模一樣,她感動得無以復加,縮小版的家被他放大成n倍,就連臥室裡的擺設都是一模一樣的,她每個屋子都看了一遍,眼淚就飆了出來。
“慕巖。”她轉身跳進他懷裡,聲音都哽咽了。他爲了她做得太多了,多到她難以負荷的地步,這樣的男人,叫她如何不愛?
慕巖摟着她,溫柔的揉了揉她的頭髮,“等公司的事情一了,我們就從慕宅裡搬出來,然後把媽媽接過來,我們一起住。”
他還記得三日回門那天,她對沈潔的承諾,他想,若要她真正的開心,只有實現她的願望。
盧謹歡怎麼能不感動得潸然淚下?她猛點頭,“嗯,謝謝你,慕巖,謝謝你。”
她給媽媽許下承諾時,從來沒想過會以這種方式實現。慕巖的體貼與諒解,讓她十分感動。她很慶幸,在茫茫人海里,遇上的人是他,讓她的心不再漂泊。
“小傻瓜,我是你老公,討老婆開心,是我應該做的,別哭了,這裡剛裝修好,不宜久待,我們先回去,再等三四個月就可以入住了,到時候就把媽媽接過來,我們一家人再也不分開。”慕巖溫柔道。
“好。”盧謹歡抹了抹臉上的淚,衝他笑了笑,忽然意識到自己又哭又笑,俏臉一下子羞紅了。
慕巖沒有打趣她,摟着她走出公寓,他們去吃了飯,回到慕宅時,天剛擦黑。慕巖將車停在院子裡,剛下車,就看到人工噴泉前的花壇邊上坐着一個人,慕巖瞥了一眼,腳步沒有停頓,去拉開副駕駛座的門,將盧謹歡抱了下去。
盧謹歡也看到了那道黑影,因爲此時他已經站起來了,並且迎面向他們所在的方向走來,“大哥,我想跟你談談。”
慕巖冷淡的看着他,當年只及他小腹的孩子如今已經長得跟他一樣高大,他該欣慰的,他有那樣一個惡毒的媽,他卻還保持着人性的真善美。
“慕楚,我跟你沒什麼好說的。”他們兩兄弟的相處一直不冷不熱,但是多半時候,都是慕巖刻意拉開的距離。
“大哥,到此爲止,好嗎?”慕楚是下午送盧謹歡去公司後才知道舅舅去世的消息,當時他正準備開車走,就見到母親跟陸一梟從裡面走出來,他們沒有注意車裡的他,一直壓低聲音在交談,他這才知道事情越來越脫離原本的軌道了。
他回來後,左思右想,覺得他不能再放任事情繼續惡劣發展下去,於是他想找大哥談一談,希望能將大哥的思想工作做通。
慕巖冷冷的看了他一眼,沒理會他的請求,牽着盧謹歡往屋裡走去。盧謹歡被迫跟在慕巖身後,她看着夜色下慕楚臉上掩藏不住的悽迷之色,心微微一疼,她拖住慕巖的手,低聲道:“慕巖,跟慕楚好好談談吧。”
慕巖瞥了她一眼,最終還是屈服在她充滿哀求的眼眸裡,他鬆開她的手,柔聲叮嚀道:“回去把藥喝了再上樓。”
“好。”
盧謹歡看了慕楚一眼,迅速往屋裡走去。慕楚繼續道:“大哥,無論你有多少恨,現在已經扯平了,舅舅他…他死了,媽媽也退下了董事長的位置,她已經不欠你什麼了,到此爲止,行嗎?”
慕巖雙手抱胸,冷冷的看着他,“慕楚,你已經成年,你有自己的想法,這是好的,你沒有跟你媽一樣同流合污,我感到很欣慰。但是每個人都需要爲自己做出的事情付出應有的代價。不是我不願意放手,是她不願意。”
今天下午阮菁那番話說明了她不會放棄,這場仗,他們必定會拼個你死我活。
“大哥,只要你願意放手,我會勸說媽媽離開中國,到時候我們再也不回到這個地方。”慕楚乞求道,他不想看到他最愛的兩個親人互相廝殺,他一直以爲他可以改變的,可是隨着事情發展得越來越嚴重,他才發現,他在裡面從來沒有起到過任何作用。
慕巖沉默了,他知道阮菁不會放手,就算她想放手,她身邊的人也絕不會讓她放手的。可是此刻慕楚的哀求讓他隱隱動了惻隱之心,他想起下午時的消沉,想起了盧謹歡,“好,只要她離開中國,從此再也不踏足中國半步,我不會再追究。”
也許父親也想看到他這樣,這一切,說到底是命運弄人,阮菁沒錯,爸爸沒錯,媽媽也沒錯,錯的是那剪不斷理還亂的情緣。
“謝謝大哥,你放心,我一定會說服媽媽離開的。”慕楚如釋重負,他一改剛纔的沉重,笑得像三月最燦爛的陽光。
那束陽光照射進慕巖陰沉了許久的心裡,他第一次對慕楚笑了,慕楚激動的衝過來抱了抱他,然後快樂的往靜安雅筑跑去。
只要大哥願意放手,他就有信心說服媽媽離開中國。只是他不知道,迎接他的將會是多麼殘酷的事實。
慕楚興沖沖的跑到靜安雅筑,剛好看到他母親被人從車裡扶出來,那個男人他見過,是公司裡的保安部部長陸一梟,他跟媽媽一直比較親近。
他沒有多想,剛要走過去,就見到媽媽跟那個男人當衆擁吻起來,吻得那麼激烈,那麼遠,他都能聽到他們脣舌交纏發出來的淫亂聲音。
他腦子一激靈,腦海裡一片空白,他什麼也來不及想,氣勢洶洶的衝過去,一把揪住那男人的頭髮,在他驚愕中,一拳頭狠狠的砸下去,陸一梟頓時被他揍得一個趄趔坐在地上。
慕楚似乎還不解氣,衝過去騎在他身上,拳頭如雨點般砸下,神情猙獰極了,“你他媽的,敢動我媽,我讓你動我媽,我弄死你。”
慕楚是個血性男兒,他偶爾桀驁不馴,偶爾乖巧懂事,偶爾也叛逆囂張。他看見陸一梟跟媽媽當衆熱情擁吻,而且還是在慕家,當着一衆下人的面,根本不知道避忌,他就忍受不了。
以前,他也見過他跟媽媽眉來眼去,他只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今天他卻是受了很大的刺激,雖然爸爸已經去世三年了,雖然爸爸對媽媽一直都不好,甚至根本就沒有跟她同房,可是在他心裡,媽媽還是隻能屬於爸爸。
阮菁見兩個男人纏打在一起,酒嚇醒了大半,她撲過去,要將慕楚拉開,被慕楚狠狠甩到一邊。就這空檔,陸一梟瞅準了機會反擊,一拳頭砸在了慕楚的鼻樑上,他的鼻子頓時血流如注。
慕楚疼得呲牙咧嘴的,卻不肯服輸,抱着陸一梟扭打在一起,一個是初生牛犢不畏虎,一個曾是混黑社會的,誰也討不了便宜,阮菁爬起來,只見眼前拳影如飛,她嚇得去拉他們,卻根本插不上手。
慕楚臉上很快掛了彩,可是他不認輸,玩命似的揍陸一梟,陸一梟喝了酒,漸漸的不是他的對手,阮菁讓聞訊趕來的保安將兩人拉開,等好不容易將他們拉開後,兩人已經都成了豬頭。
慕楚不甘心,還要伸腳去踢,阮菁捂着摔疼胳膊,厲聲喝止:“都給我住手,誰再打給我試試看。”
陸一梟本來是喝了酒,黑黑的突然躥出來一個人,不分清紅皁白就是一頓拳頭招呼他,他下意識就想反擊。這會兒看到氣得紅毛綠眼的慕楚,他駭得酒也醒了大半。
“阮…阮總,我…我……”因爲還有外人在,陸一梟沒有直接叫阮菁的小名,他看着被自己揍得像豬頭似的慕楚,心裡竟然帶着幾分欣賞。從來沒有人捱得過他五拳頭,剛纔纏鬥中,他就像一頭被激怒的獅子,只想將騎在自己身上的人給撕成碎片,拳頭的力道有多兇狠,他很清楚。
可是這小子愣是沒有嚎一聲,是個人才。
阮菁過去將慕楚從頭到腳看了一遍,見他嘴角有血,她伸手去給他揩,慕楚卻將頭偏在一邊,吐了一口血沫子,冷聲道:“別碰我,髒。”
阮菁的手僵在半空中,臉上表情五顏六色的,她一巴掌拍在他肩膀上,疼得他哇哇大叫,“你輕點行不行,痛死了。”
“你還知道痛,都給我去書房。”阮菁喝斥了一聲,將保安揮退,然後率先往書房走去。慕楚瞪了陸一梟一眼,跟在母親身後進去了,陸一梟揉了揉差點骨折的胳膊,也跟在後面去了書房。
柳媽是阮菁最信得過的人,當年抱養慕楚時,柳媽就陪在她身邊,22年過去了,這個秘密一直爛在她肚子裡。所以今晚,柳媽也在場,她拿了醫藥箱去給慕楚處理傷口。
阮菁進去後,就坐在書桌後面,不知道在想什麼。她看了看陸一梟,又看了看慕楚,再看了看柳媽,一個大膽的想法在她腦海裡成形。
她知道一個男人誓死效忠自己,必須要有一個讓他效忠的理由。她現在還沒辦法完全相信陸一梟,陸一梟對她也不是絕對的忠貞不二。
她現在一心一意要對付慕巖,就必須讓陸一梟對她死心踏地。
柳媽拿起棉籤給慕楚清理傷口,剛纔還硬挺的漢子,這會兒被碰一下就胡亂嚎叫,“柳媽,你輕點,輕一點啊。”
柳媽索性使勁戳他的腮幫子,“知道痛,剛纔的英勇哪裡去了?繼續打啊,最好把這張臉給打報廢了。”
“嘿嘿。”慕楚其實並不怕阮菁,反倒怕柳媽。小時候他是柳媽一手帶大,柳媽對他的嚴厲,讓他根深蒂固,即使長大了,他對她依然存在着恐懼心理。
柳媽被他這一笑,笑得心都軟了,身上長年帶着的陰沉之氣也消散了不少。她沒生過孩子,把一輩子的時間都給了阮菁,從她抱着慕楚的第一天起,她就把他當成了自己的孩子一樣照顧。
對他,她多了一份屬於母親對自己孩子的愛,所以此刻看到他被打成了豬頭,她心裡多少還是心疼的。
陸一梟還是站着的,他摸了摸嘴角的血跡,有些尷尬,他一大把年紀的人,還跟一個小孩子打架鬥氣,傳出去,他非得被他那羣兄弟笑死。
柳媽幫慕楚清理好了,又去幫陸一梟清理,慕楚直嚷嚷:“柳媽,你管他死活,讓保安來將他攆出去,這裡是什麼地方,是他這種身份的人能進來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