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巖低頭看她,抿脣一笑,“你別擔心,我沒事的,你進去陪陪阿嬤說話吧,她一個人住在這裡,也很寂寞的。”
盧謹歡不肯,她要看着他安全她才肯放心,“我們先把這裡的活幹完了,再一起去陪阿嬤說話吧,我給你遞瓦。”盧謹歡彎下腰去,見瓦上面長滿了青苔,一時不知道該從何下手。她咬了咬牙,眼一閉,拿起一塊瓦伸長手遞給他。
慕巖就是怕她會嫌髒,纔不想讓她來幫忙,結果看她有點勉強的樣子,他無奈的輕笑一聲,開始補漏雨的地方。
好不容易補好屋檐,天已經快黑了,盧謹歡去竈房裡打了點水過來,侍候慕巖將手清洗乾淨,自己也順便洗了手,阿嬤就叫他們吃飯。
飯後,阿嬤將碗送到竈房,盧謹歡爭着幫忙洗,阿嬤說什麼也不肯,最後讓慕巖將她帶到堂屋玩。堂屋裡擺放着一臺液晶電視,上面蒙了許多灰塵,看得出很少有人看。
盧謹歡無所事事,打開電視消遣,此時外面天已經大黑,鄉下獨有的清新空氣撲面而來,她覺得有些冷,雙手抱着肩膀。
慕巖坐在條凳上,見她發冷,脫下自己的外套披在她身上,“鄉下的天氣要冷一點,要不你先去躺着,我跟阿嬤說會兒話,一會兒就進去陪你。”
說實話,盧謹歡很不習慣這裡,沒有浴室沒有馬桶,還有秋蚊子時常叮人,天一黑下來,四周都很黑,走出去伸手都不見五指,讓她有些害怕。可爲了慕巖,她都忍耐下來了。阿嬤是他在這世上唯一一個親人了,他這麼遠帶她來,就是想讓阿嬤看看他的媳婦長什麼樣。
她強打起精神,結果打了一個長長的哈欠,“我不困,我也想陪你們。”
慕巖拿她沒辦法,她已經困得直揉眼睛,偏偏還不肯去睡覺。“去睡吧,我一會兒就來。”
“哦。”盧謹歡也確實撐不住了,昨天晚上讓他折騰了一晚,今天早上還被他“嚴刑逼供”,她實在撐不下去了,於是去洗了臉洗了腳,就去客房裡睡覺去了。
她是第一次住鄉下,很多地方不習慣,最近一直下雨,土房子裡潮溼得很,連帶被襦都有一股黴氣。她躺在牀上,打量着四周,明明很困,卻怎麼也睡不着。
她聽着外間慕巖提高聲音跟阿嬤說話,漸漸的適應了這裡的環境。她靜靜的聽着,沒過多久,眼皮就開始沉重起來,她漸漸睡着了。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她聽到竹牀發出嘎吱嘎吱的聲音,隨即被擁進了一副溫暖的懷抱裡,她在他心口蹭了蹭,然後睡去。慕巖擁着她,看着自己小時候的房間,心裡一片安寧。
媽媽,您看見了嗎?我找到了我的幸福。
他們睡的牀還是最古老的竹牀,不僅一動就會發出嘎吱的聲音,還是隻有一米五寬。兩人睡慣了大牀,睡這個牀就顯得有些擁擠。慕巖睡不着,翻來覆去的,屋裡一整晚都在嘎吱的響,盧謹歡本來睡得挺沉的,最後也被吵醒了。
她半睜着雙眼,看着燈光下,臉部線條格外柔和的慕巖,柔聲道:“怎麼了,睡不着嗎?”
慕巖將她抱得離自己近了些,揉了揉她的肩,“嗯,我想到了我媽媽,如果當年她不那麼執着,也許現在我們的命運就全然不一樣了。”
他很少追憶過去,不知道爲什麼,今晚的他十分懷念小時候的生活。盧謹歡半夢半醒,道:“慕巖,人生沒有如果,每個人都要爲了自己的選擇而付出應有的代價,如果每個人都不執着,這人世間也不會有那麼多的癡男怨女。”
“歡歡,你說得對,如果每個人都不執着,這人世間也不會有那麼多的悲情故事,我媽媽很癡情,只是她做了別人婚姻的第三者,所以她很不幸。剛到慕家時,我好幾次看見她關在臥室裡流淚。歡歡,我不會讓這種事在我們之間發生的。”
“慕巖,我們不會的,我們一定會幸福的生活下去。”盧謹歡經過這一鬧,瞌睡蟲都跑光了,她半撐起身子認真的看着他,“慕巖,阿嬤很可愛,爲什麼你不將她接到身邊去就近照顧?”
“我想過,可是阿嬤說落葉歸根,她在這裡住了一輩子,捨不得離開了。我也不想強迫她老人家,只要她過得開心,比什麼都好。”
“可是她不會孤獨嗎?”
“有阿公和媽媽陪着她,她不會孤單的。”慕巖淡淡道,他不想讓自己沉浸在這樣消極的狀態太久,他道:“你放心,阿嬤很厲害的,她自己會照顧自己。”
盧謹歡沒有再說什麼,枕在他懷裡昏昏欲睡。也許是現在的這樣的環境,讓某人那種越是古怪的地方越興奮的嗜好甦醒過來,也許是他不想讓自己胡思亂想,他需要做另一件事來轉移自己的注意力。
他對着她的耳朵吹氣,啞聲道:“既然你醒了,不如我們……”
剩下的幾個字他湊到她耳邊說的,盧謹歡的耳朵一下子發紅發燙,她驚得差點掉下牀,還好慕巖眼疾手快,一把箍住了她的腰,將她撈回懷裡。
盧謹歡心有餘悸,拍了拍胸口,“嚇死我了,差點就摔成四腳朝天了。”這種竹牀的牀柱有些高,地面又是那種黃土地,摔下去肯定很慘的。
“你至於這麼激動麼?還是迫不及待了?”慕巖邪惡的伸手卻摸她的胸,嚇得她連忙伸出雙臂擋在胸前,“不要,我很累,我想睡覺。”
“你睡你的,我玩我的。”慕巖臉不紅氣不喘的道,在她面前,他的臉皮已經練成了金剛罩,以前還會紅紅臉,現在完全就一副痞子模樣了。
盧謹歡滿頭黑線,什麼叫你睡你的,我玩我的,他的手在她胸口亂動,她能睡得着纔怪。“不行,我真的很困,你饒了我吧。”
慕巖其實已經打算放過她了,不過就是想逗逗她,盧謹歡驚喘了一聲,渾身的血液都衝向頭頂,她喃聲道:“不要,慕巖,阿嬤會聽到的。”
阿嬤的房間就在他們隔壁,竹牀一動,就會發出很大的聲響,她肯定知道他們在這邊做什麼好事。她不想讓阿嬤覺得她是一個很隨便的女人,再說初次到這裡來,雖然這是慕巖小時候成長的地方,但在這裡做那種事,她心裡還是接受不了。
“不會的,阿嬤睡沉了,雷都打不醒,再說她耳朵不利索了,不會聽見的。”慕巖一邊說一邊撫摸她,軟化她的意志。他說完就俯過去封住她喋不休的脣,盧謹歡掙扎,一時竹牀響得更歡了。
慕巖見她動得厲害,自己身體迅速起了反應,道:“你再這麼亂動下去,就是聾子也聽到聲響了。”
盧謹歡嚇得不敢亂動了,慕岩心裡悶笑一聲,大腿壓過去纏着她的腿,腳趾頭在她腳心畫圈圈。盧謹歡全身都繃緊了,根本就不敢有點反應,怕他會更加發狂。
慕岩心里正得意唬住了她,結果房裡就響起了刺耳的鈴聲,嚇得兩人激靈靈抖了一下,慕巖眼裡的情慾頓時消失。他伸手拿過手機,瞄了一眼來電顯示,他沒有遲疑,接了起來,“又怎麼了?”
通常沒事的話,陳善峰不會這麼晚打電話來打擾他,經過前幾次的午夜來電,他知道這次也準沒好事。
“慕總,公司起火了,財務部的線路出現問題,將檔案室燒成了灰燼,還好發現得早,否則整座慕氏大樓在一夜間都會被燒沒。”
慕巖驚得一下子從牀上坐起來,盧謹歡就在他懷裡,差點被他掀下牀去。她穩住身子坐起來,就見他蹙着劍眉,俊臉上滿是陰騖,“怎麼回事?”
“全靠景少的那套自動報警法,大火剛燒起來,消防支隊就收到警示,立即派了分隊的人前來滅火,火勢才得以控制。我從被窩裡被挖起來,還在公司裡接受調查,慕總,你要不要親自過來一趟,我總覺得這場火來得十分蹊蹺。”
“好,我馬上趕回來。”慕巖掛了電話就起身穿衣服,盧謹歡見狀,也跟着跳下牀,“慕巖,發生什麼事了?”
“公司裡出了點狀況,我要趕回去處理。”慕巖見她也開始穿衣服,繞過去按住她的手,阻止她的動作,“你睡會兒吧,我一個人回去。”
“不要,你連夜趕回去,一定遇上了很棘手的事,我一個人怎麼能安心入睡。與其在這裡提心吊膽的等,不如跟你回去一起面對。”盧謹歡很固執,她就只脫了褲子跟馬甲,說話的功夫已經把衣服穿戴整齊了。
慕巖拿她沒辦法,只好道:“那你在樓下等我,不要上去了。”
“好。”盧謹歡點頭答應。
慕巖出去接了盆冷水洗了把臉,整個人都清醒了不少。他敲了敲阿嬤的房間,沒有人應他,他推門進去,站在牀邊看着竹牀上那小小的一團,心裡多少有些惆悵。
他每年來這裡的次數不多,每次來,阿嬤都比上一次看到的老。他知道,阿嬤身邊沒有一個知冷熱的人,身體狀況每況愈下,他曾經想着給她找個知心一點的傭人來照顧她,她也不肯,說自己習慣了自己照顧自己。
要是讓她成天閒着等人侍候,她會死得更快。
他沒辦法,只好抽空前來看她,希望能給她帶來一些安慰。只是每次都那麼匆忙,不能停下來好好陪陪她。他走過去,幫她掖了掖被子,坐在牀邊看了好一會兒,才起身走出去。
他將門合上,牀上躺着的老人睜開了眼睛,怔怔的盯着牀頂發神。
盧謹歡見他走出來,看他一臉的落寞,柔聲道:“慕巖,別難過,我們有時間就回來看看阿嬤。”
慕巖撫了撫她的頭髮,回頭留戀地看了一眼木門,轉身往外走去。鄉下的夜晚很寧靜也很黑,他們打着手電筒,仍看不太清楚前面的路。
盧謹歡穿着坡跟鞋子,好幾次險些滑倒。慕巖索性蹲下身,讓她爬上他背,盧謹歡說什麼也不肯,“慕巖,我很重,再說你揹着我走路會很難走的,這路這麼爛。”
“我揹你走得快一些,別囉嗦了,快上來吧。”慕巖堅持,盧謹歡沒辦法,只好拿着手電筒趴在他背上,他穩穩的將她背起來,大步往前面走去。
夜風清涼,盧謹歡穿得少,此時覺得有些冷,但是心裡卻暖融融的。她趴在慕巖肩頭上,感覺兩人心跳的速度都是一致的。
每個少女都懷春,她也不例外。她想象過自己未來的伴侶,她想若她不能嫁給衛鈺,以後跟丈夫肯定也是相敬如賓。可嫁給慕巖她才知道,原來婚姻還可以是這樣。
他激發了她對婚姻的勇氣,讓她知道原來夫妻的相處還能這麼讓人舒心。
慕巖比她大8歲,在各方面的處事能力都比她要成熟穩重,她在他面前,總感覺自己像個長不大的孩子,被他寵着溺着。以前她不懂他的用心良苦,經過綁架事件後,她才知道,原來他也在努力想給她一個幸福的家。
慕巖揹着她輕鬆自如的往前走,他沒有在意腳下的稀泥會將鞋子弄髒,他掂了掂手上的重量,說:“你要多吃點,這麼瘦,風都能吹走。”
盧謹歡甜蜜的枕在他肩膀上,說:“瘦一點不好麼,人家瘦才漂亮呢。”
“瘦得跟竹竿一樣,抱起來還硌骨頭呢,要多長點肉,圓圓潤潤的多漂亮。”男人與女人的審美觀永遠都不一樣,男人覺得豐滿型的女人最美,女人覺得越瘦才越美。
就像男人看女人的側重點永遠在牀上,女人看男人的側重點永遠在臉上。盧謹歡捶了他一下,輕斥道:“不正經。”
“跟我老婆講什麼正經,我真跟你講正經了,就該你哭了。”慕巖輕笑道,他很喜歡他們現在的相處模式,很溫馨很舒心。
不談情愛,可他說的每句話,她都懂,她在擔心什麼,他也明白。
夫妻之間,從最濃烈的愛情慢慢變成親情,那是最悲哀的,他們是從親情中慢慢發展出愛情,他不說愛她,她也不說喜歡他,但是彼此心意相通,所有的話都盡在不言中,這樣的感覺是美好的。
盧謹歡知道他話裡意有所指,羞得滿臉通紅,她捶他的肩,嚷道:“討厭,越來越不正經了。”
慕巖朗聲大笑,笑聲隨着夜風飄蕩在黑暗裡,讓這樣看到不光的黑夜也多了一些溫柔,盧謹歡心裡沒有剛纔那麼害怕了。才知道他無形中又將她的注意力引到了別處去,淡化了她心裡對黑暗的恐懼。
出去的路比來時走得快,半個小時後,他們到了停車的地方,慕巖拉開車門,將盧謹歡放進去,自己繞到駕駛座上坐好,將車駛了出去。
車開出去許久,慕巖都沒有聽到盧謹歡說話,偏頭看去,才發現不知道什麼時候她已經睡着了。他將車停在路邊,拿了後面的絨毯給她蓋上,才繼續向市區駛去。
夜晚的路車少行人少,慕巖開得很快,一個半小時就飆回了市區,開到慕氏大廈下面,還有許多消防隊員進進出出。慕巖將車停在路邊,見盧謹歡沒有醒,他把車鎖上,轉身進了慕氏大廈。
陳善峰打着呵欠,聽消防隊隊長講火災的事發原因,“這麼說是線路短路造成的,沒有人爲因素?”
得到這樣的理由,陳善峰很不甘心,白天慕巖才讓他去拿近十年的財務報表,晚上就發生火災,這時間點實在太巧合了。可如果是人爲縱火,爲什麼檢查不出原因呢?
“對,線路接觸點短路,造成失火,沒有人爲原因。”
陳善峰正想說什麼,眼尖的看到慕巖從外面風塵僕僕的走進來,他對消防隊隊長道:“我們慕總來了,請你跟我過來一下。”
兩人迎上慕巖,陳善峰將剛纔的對話一五一十的跟慕巖說了,慕巖蹙緊眉頭,知道消防隊也調查不出別的原因,他只好讓陳善峰將他們送走。
他連夜趕回來,就是怕第一現場被人破壞,再也找不到證據證明這場火是人爲的。他不相信什麼線路短路導致發生火災,而且偏偏什麼地方不燒,燒了財務室。
這巧合得實在太令人生疑了。
陳善峰送走了消防隊的人,回頭迎向慕巖,慕巖什麼也沒說,乘電梯到了財務室所在的樓層,整層樓燒得滿目蒼夷,幸好發現得及時,所以沒有將火勢擴大。
四周一片焦黑,濃烈的焦味撲鼻而來,陳善峰手裡提着一個手電筒,明亮的光線將前面的事物照射得清清楚楚,慕巖避開地上橫着的雜物,往財務室走去,財務室是燒燬最嚴重的地方,幾乎沒有完物。
慕巖站在財務室外面,沉聲問道:“我讓你來財務室拿報表的事,還有誰知道?”
他根本不信這是意外,意外就能將他下一步要做的事算準了,就是天要跟他作對,他根本就不信!
陳善峰認真回想了一下,“除了會計小陳,沒人知道我來過財務室。”
“去查一下,今晚當值的保安的名單,還有下班後還進出大廈的人員名單,再把監控錄像調出來,我就不信抓不住這個縱火犯。”慕巖從心裡排除了這是一出意外,財務室的電線線路是他找景辰熙弄的,他信得過他。
“是。”陳善峰低聲應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