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宴能夠感受到此時意知雙手的顫抖,她的手指冰涼,好像每一寸皮膚都在緊繃着。
“媽。”蔣宴終於開口,擡頭看向了蔣母,“當初結婚,是我讓意知嫁給我,而不是她要嫁給我。這句話我不想再說第三遍。”
蔣宴很少跟人解釋什麼,這樣的說之前跟蔣家人已經解釋過一次了,但是很顯然蔣家人並沒有聽進去。所以他又說了一次。
他這個人沒什麼耐性,是不會說第三次的。
“蔣宴,你不要爲了那個女人這樣委屈自己。當初明明是她爬上了你的牀懷了孩子威脅你結婚的。”蔣母出生名門,當年生下了蔣宴這麼一個優秀的兒子之後在蔣家的地位是一年比一年高攖。
對於這個兒子,蔣母一直都是引以爲傲的,她覺得起碼得要像霍瞳那樣的名媛才配得上蔣宴。
蔣母的想法沒有錯。想要嫁給蔣宴的女人是不急其實的,霍瞳的各方面也只是跟蔣宴略爲匹配而已,還稱不上配得上償。
蔣宴這個男人清冷,自持,驕傲,矜貴。還偏偏生的了一副好皮囊,也難怪蔣母捨得不把兒子讓給別的女人。
尤其,是意知這樣在她看來平平無奇的女人。
“就算是她爬上了我的牀,也是我沒剋制住自己。”蔣宴這句話倒是實話。
當初巴黎那一晚,是他沒有剋制住自己……那一晚他的腦神經是麻痹的,但是還是殘留着一點清醒的意識,他很清楚自己帶上牀的那個女人是誰,但是還是沒有壓抑住自己心底欲.火。
“蔣宴!”蔣母聽着覺得刺耳,立刻開口叫了蔣宴的名字。
此時的意知渾身顫抖着,她並無所謂蔣家人是怎麼看待她嫁給蔣宴這件事情,也無所謂蔣家人對她的看法。她現在仍舊沉陷在蔣林川是她同父異母的弟弟的事實當中……
“爺爺。”意知忽然低聲開口,聲音帶着顫抖,看向了蔣老爺子。
老爺子也擡起了頭,看着意知的時候眼底帶着無奈。
意知終於知道了爲什麼剛纔進門的時候老爺子沒有理會她了,也對,老爺子最疼愛的小女兒是被她爸爸給騙走懷孕生子,後來又與家裡斷絕關係去世的,老爺子心底對她家和對她這個人多少肯定會有一點芥蒂了。
意知不是不明事理的人,她能夠理解。
但是她現在要從爺爺口中知道其他的細節,因爲她知道要是事後去問蔣宴,蔣宴肯定會顧忌她的心理承受能力避重就輕地講。
“您能告訴我,蔣林川的媽媽跟我爸爸是怎麼回事嗎?”
這句話出口,蔣母的氣還沒有撒完,倏地起身看向她:“朱意知,你難道不知道老爺子心臟不好?在這個時候揭傷疤,你是不是成心想要氣老爺子!”
意知根本不去理會蔣母:“爺爺,我想聽你說。”
自從蔣宴的姑姑蔣夏離開了蔣家之後,老爺子是最疼愛意知的了。他終究有些無奈,還是看向了意知。
“他們的事情,我也不清楚。當初我只知道夏夏愛上了一個男人,那個男人曾經結過婚還有個女兒,並且跟我們蔣家門不當戶不對。究竟是誰,夏夏沒有說,我也不問,反正對於我來說,那樣的男人即使知道叫什麼名字又有什麼用?他是絕對配不上我的女兒的。關於那個男人的真實身份,我也是昨晚才知道,是你爸爸。”
蔣老爺子叫着“夏夏”的時候,眼眶漸漸地充盈了起來,眼底的紅血絲略微有些明顯,充滿了悲痛。
意知聞言,鼻尖也酸了一下。老爺子應該是很愛很愛他那個小女兒的,時間已經過了十幾年了,哪怕只是提起一個名字,平日裡那個威嚴的老人都忍不住盈眶。
“爺爺,對不起……”意知的眼眶也開始泛酸了。
蔣宴沉眸,附身直接從沙發上面將意知抱了起來,這個動作出乎人的意料之外。
“意知懷孕不能動胎氣,我先送她上樓休息。”將要是故意要讓意知先離開了。
意知明白他的用意,但是卻想要繼續留在這裡聽爺爺說,於是她稍微掙扎了兩下:“蔣宴,你放我下來吧。”
“不行。”蔣宴的口氣絲毫不容人置喙。
意知深吸了一口氣,只覺得渾身都顫了一下,如果再掙扎的話,就是在別人面前鬧笑話了。於是最終還是乖乖地由蔣宴把她抱了上去。
房間內,蔣宴將意知一下放下,意知就直接開口質問他:“蔣宴,你一直瞞着我的就是這件事情嗎?你現在覺得,通過別人之口告訴我這樣的真相,比你親口告訴我要好嗎?”
蔣宴沉穩的眉心之間略微有了幾絲褶皺,他擰緊了眉心,看着意知的時候眼底似是無奈。
“再給我半個小時,我先去解決下面的事情,好不好?”
商討的口吻,他是生怕她生氣動了胎氣。
意知原本正在氣頭上,也正在悲傷的時候,在聽到蔣宴這樣“軟”的商討口吻的時候,心竟然瞬間軟了下來。
她就是太不爭氣了,這個時候本應該對蔣宴強硬一點的。
她垂首,也不說話,轉身背對過了蔣宴。
身後傳來了關上了門的聲音,意知一個人呆在老宅蔣宴原本的房間裡面,頓時覺得空空寂寂。
她深吸了一口氣,走到了牀邊上坐了下來,雙腿抱住了膝蓋坐在牀上。
今天晚上的事情她實在是難以消化,她現在雖然知道了蔣林川是她同父異母的弟弟,但是始終都沒有辦法理解,爲什麼蔣林川那麼厭惡她?
按照道理來說,如果是有血緣關係的姐弟的話,蔣林川不應該如此……
那個孩子怎麼想的,意知到現在都想不通。
半個小時之後,蔣宴果然真的就上來了。這個男人向來守時。
意知坐在牀上,保持着那個姿勢已經保持了半個小時了,她擡起頭來看了蔣宴一眼,眼眶晶瑩,眼底略微帶着一絲隱忍的難受。
蔣宴脫下了西裝外套,將外套搭在了一旁的沙發上面,意知是最喜歡看蔣宴脫西裝的時候解開袖口的動作的了,他的手很好看,手指上面骨節分明,解釦子的時候動作不急不緩,紳士的要命。
她愣愣看了一會,直到蔣宴已經走到了她的面前了。
“今天的事情,是我考慮不周。”原本蔣宴的計劃是把意知先送回到別墅去不帶她回到老宅的,但是她倒是真的忽略了自己這個老婆的執拗。
沒辦法,只好把她帶過來了。
“你早晚該讓我知道的,不是嗎?”意知的聲音仍舊帶着微微顫抖,“爲什麼不早早地告訴我蔣林川是我的弟弟?你是怕我傷害到他還是怕他傷害到我?”
“蔣林川這個孩子攻擊性很強,他是不會接受你的。所以我之前一直不打算讓你們之間有任何的接觸。”蔣宴坐在意知面前,眸光裡面只有意知充盈着眼淚的雙眸。
“他爲什麼不能接受我?”意知覺得可笑,“還有,他爲什麼對我那麼排斥?他媽媽跟我爸爸的事情,我也一無所知啊。”
意知覺得腦袋有些疼。
蔣宴藏了十幾年的蔣林川被蔣家人發現了,意味着他藏了十幾年的秘密也終將要告訴她。
他的眼眸一寸一寸地深了下去,彷彿似一口古井。
“我姑姑當年之所以會認識你爸爸,是因爲當初我父親在J市遇難,你爸爸救了我父親。後來蔣家人聞訊趕過去接回我父親,那一次,我跟我姑姑也跟着去了。就是因爲那件事,我姑姑認識了你爸爸。這件事情你爸爸自然是不會告訴你的,所以你對他們的戀情也一無所知。知道這件事情的只有我爸媽,還有當年姑姑信任的我。爸媽擔心爺爺心臟不好就一直瞞着爺爺那個男人是誰,爺爺也沒興趣知道,只是後來事情愈演愈烈,姑姑當年剛剛大學畢業,她拋下了高薪的工作去找了你爸爸。”
蔣宴說話的語調是平鋪直述的,說實話沒有太多的其他感情,但是聽起來卻讓意知渾身發毛。
“我爸爸跟爺爺一樣一直寵着姑姑,擔心她誤入歧途曾經去J市把她帶回來過好幾次。但是沒有用,用我爸話說,你爸迷住了她。她不肯走,最後跟家裡人斷絕了關係,離開了蔣家。再後來,她就懷孕了,生下了蔣林川。”
意知蹙眉,她雖然覺得這個“故事”的確超乎她的想象之外,但是不知道爲什麼,她總覺得哪裡有些偏差。
“蔣宴,你說的故事完全不足以支撐蔣林川恨我這個事實。”
她不是傻子,一點都不好騙。
蔣宴也是知道自己騙不了意知,繼續開口:“因爲蔣林川的媽媽並不是我所說的大出血而死。”
“那是怎麼……怎麼去世的?”意知略微睜大了一些眼睛。
“當年我暑假,藉着跟同學出去玩的藉口偷偷去J市探望了我姑姑。姑姑那個時候已經生下了蔣林川,住在J市縣城的一個小公寓裡面,所以你是一直不知道她的存在的。就在我準備離開的前一天晚上,姑姑和你爸爸一起出門,將蔣林川交給我照看。但是後來卻傳來了他們出了車禍的消息。警察說,當時肇事車主酒駕,撞上了正在過十字路口的行人。當時姑姑爲了救你爸爸,將並沒有看到車子飛馳過來的你爸爸推向了安全區域,自己則被車撞到了很遠,當場死亡。”
意知聽着蔣宴平靜地說着這件事情,瞬間覺得渾身的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對於蔣宴來說,這件事情應該也是他的一個噩夢,已經困擾了他十幾年的時間了。但是蔣宴的性子就是如此,做什麼事情都不會太過激烈,從他口中說出這件陳年往事的時候,這樣的語調顯得更加恐怖了。
“當場死亡?那你爲什麼,跟蔣家人說是大出血死亡的?”意知覺得很害怕,她沒想到蔣宴曾經經歷過這些,也想不到當初年幼的蔣林川也經歷了這些,還有……直到她爸爸去世,也從來沒有跟她提起過關於蔣宴姑姑的半個字。
她想起來,頓時覺得不寒而慄。
“蔣家需要面子,有些事情哪怕是日後發現也總比現在說出來好。”蔣宴從小出生在這樣一個名門大族之中,很多時候他考慮地都會比她要多很多。
“蔣林川……他是從什麼時候知道他媽媽去世的真正原因的?”
意知一下子就纔想到了,蔣林川估計是因爲因爲知道他媽媽是因她爸爸而死所以才那麼恨她的。但是這個說法也有些不成立,她的爸爸,也是他的爸爸啊……
“在他小時候因爲蔣家人並不知道他的存在,而我當時還在念書沒有辦法照顧他,只能夠將他放在J市縣城的寄宿學校裡面,每半個月去看他一次。有一次當地知情的人多嘴,告訴了當時才八歲的蔣林川。自此之後蔣林川就開始變得不聽話了。性格也變了很多。”蔣宴的口氣還是平平靜靜的。
意知聽完,覺得自己現在腦中亂成了一團。
她伸手敲了一下太陽穴,深吸了一口氣痛苦地開口:“蔣宴,我想見一次蔣林川。”
“不行。”蔣宴的態度還是堅決。
“你不帶我去見,我就自己去找他。”意知固執,“我總不能讓他一直恨着我吧?怎麼說……他也算是我弟弟。”
意知的反應出乎了蔣宴的意料之外,他還以爲,她不會接受蔣林川。
“那你先休息,等到週末,我去接蔣林川放學的時候帶你一起去。”蔣宴寬慰她。
意知原本是想明天就去的,但是想想明天是蔣林川上課的時間,這樣貿然去的話,他肯定連上課的心思都沒有了。
“恩。”
蔣宴替意知脫掉了身上的大衣,放到了一旁:“你先睡覺,我去洗澡。”
蔣宴一邊扯掉了領帶一邊開口,意知卻是搖頭:“我也還沒洗澡呢。”
蔣宴解着領帶的手停頓了一下,看向意知的時候嘴角帶着若有若無的笑意,笑意不濃,但是還是讓意知心生一動。
“你說這句話,很容易讓我誤解爲你是想跟我一起洗。”
意知聞言,直接從身後拿了一個枕頭朝着蔣宴扔了過去:“你騙我的事情還沒跟你算賬呢!”
“你什麼時候膽子這麼大,都會跟我算賬了?”蔣宴放下了領帶,斂去了臉上的笑意。
他只要不笑,她就很緊張。
她屏了一下呼吸,深吸了一口氣:“蔣宴,你對我不夠誠實,你是不是還有很多很多的事情在瞞着我?”
“有一件。”
“什麼?”還真的有,他何必那麼誠實?意知的心緊縮了一下。她覺得自己還不如不要問了。
蔣宴此時身上只剩下了一條白襯衫,而且領口下方的幾粒鈕釦被他解領帶的時候解開了,現在衣襟略微有些敞開。
蔣宴附身略微吻了一下意知的鼻尖,他似乎總是吻她的鼻尖。
意知的鼻子長得精緻小巧,筆挺又好看。尤其是鼻尖,在蔣宴看來,很誘人。
他沉聲開口,聲音略微顯得喑啞。
“四個月多月前巴黎的那一晚,我知道牀上的女人是你。”
蔣宴的聲音清晰可聞,意知頓時愣了一下。還沒反應過來就聽到他繼續。
“跟你做的時候,我的頭腦是清醒的。”
意知的腦袋轟的一聲,在那麼一瞬間,她覺得自己啞然了。
她張了張嘴巴,來不及面紅耳赤,因爲太震驚了。
“不過我承認,那晚不是蓄謀已久,而是見色起意。”蔣宴扯了一下嘴角,說的雲淡風輕。
他說完也不給她反應過來的時間,直接起身離開了牀,闊步走向了房間自帶的洗手間裡面去,不過一會,裡面就傳來了水流的聲音。
意知一個人呆若木雞地坐在牀上,許久都沒有反應過來。
---題外話---好久沒考過這麼艱難的試了,昨天累傻了......抱歉更新晚了,待會還有五千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