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姐的話讓爾曼整個人都略微怔了一下,這個答案是出乎她預料之外的,她從來沒有往這個方面想過,她一開始猜測到了陳揚或許是對她有什麼不好的動作,但是卻沒有想到竟然跟霍家有關。
又是霍家……爾曼的心瞬間微微提了起來,她咬了一下下脣,覺得自己好像被推入了一個巨大的坑當中,一種詭譎的感覺在身體裡面蔓延,讓爾曼覺得渾身發寒。
“你怎麼突然關心起陳揚來了?”林姐見她略微有些發呆,就追問了一句攖。
爾曼抿脣,回過神來擡起頭看向林姐:“我只是好奇,身邊一起工作的同事都不是很瞭解所以問一下。”
“也是。”林姐吃着甜食也沒有追問太多,爾曼見她心情不錯便繼續說。
“林姐,陳揚是什麼時候進的刑警大隊?”
“跟你差不多時候進的,都是新人。你們是同一批投遞簡歷進來的實習生,但是陳揚比你早幾天進來。”
話落,爾曼的心底劇烈地抽了一下,差不多相同的時間……她絕對不相信這僅僅只是巧合而已。
爾曼輕輕地咬了咬牙,臉色也變得異常了些許:“謝謝林姐。麻煩我問你關於陳揚的事情,不要告訴他可以嗎?償”
林姐稍微擡頭打量了一眼爾曼,但是最終還是沒有說什麼,頷首:“成。”
午休的時候,爾曼跟同事們一起去吃飯,陳揚也一起。
“陸醫生,你身體恢復了嗎?今天就來上班了。”一個女刑警好心地問了爾曼一句,“上一次在遠郊的泥石流可真危險啊,還好你老公跑進去救你了。”
“是啊是啊,你老公好帥啊,他也沒事了吧?”同事們七嘴八舌地說着,爾曼此時的注意力卻完全都是在陳揚的身上。
她在觀察陳揚的表情變化。
她不相信如果真的做了虧心事的話,能夠坦然地坐着當做一點事情都沒有,除非真的是演技派。
“沒事了。”爾曼扯了一下嘴角有些敷衍地開口,她懶得跟別人去解釋靳北城不是自己的老公。
反正她在刑警隊呆的時間也不會太長,等到她準備着手調查的事情結束之後她就會離開,靳北城的事情三言兩語跟旁人根本解釋不清楚的。
“陳揚。”爾曼忽然開口叫了一聲坐在她對面正低頭吃着飯的男人。
陳揚連忙擡頭,看着爾曼的眼神眼神極其鎮定:“怎麼了?”
陳揚平時看起來是一個特別陽光的大男生,爾曼笑了一下:“你跟我年紀差不多大吧?你不會也是S大法醫系畢業的吧?”
因爲這裡是A市,爾曼這樣問也無可厚非,她是想要套出陳揚的話來。
“我是H大的。B市人。”
“B市啊,這麼遠爲什麼跑到A市來啊?B市難道沒有刑警隊了嗎?”爾曼半開玩笑地吃了一顆青菜,大家反正都在開玩笑,她多添一句話沒什麼礙事的。
陳揚似乎也沒有什麼防備心理,隨口道:“我喜歡A市。”
“是嗎?”爾曼暗自挑眉,“男孩子在外面一個人也是挺辛苦的,不過我看你還是挺能夠照顧自己的。上次遠郊泥石流突發的時候,你跑得挺快的,自保能力很強啊。”
爾曼這句話裡面沒有含着任何諷刺的意味,只是開玩笑一般。
一旁的同事聽着也不覺得有不妥,因爲他們根本就不知道當天發生了什麼,更加不知道陳揚只拉了那個女法醫,還阻止了女法醫去救爾曼。
陳揚的臉色略微僵了一下,聽出了爾曼話裡面的弦外之音:“那天真是不好意思……是我太心急了。所以把你落下了。”
“沒事的。我猜你是不是喜歡小秦?所以拉着她趕緊跑了?”
“是的……”陳揚的聲音有點顫抖。
“難怪了。”爾曼含笑,“這件事情就當沒發生過好了。”
爾曼的話落,她看到陳揚臉上的表情如釋重負,好像是放下了心底的一塊大石頭一般。
爾曼剛纔的對話只不過是想要讓陳揚放下警惕心理。她想過了,萬一那個女法醫有一天忽然想到了那件事情告訴陳揚,她已經告訴了爾曼當時他不讓她去救爾曼的事情的話,陳揚肯定會心驚,開始懷疑是不是已經打草驚蛇了?
或許陳揚還會加快動作,讓爾曼陷於危險之中。
但是爾曼現在沒有心思去處理這些事情,她現在需要足夠的時間去調查刑警隊大隊長當年的事情,那件事她等了二十多年了,她想要知道當年媽媽死因的真相。
所以她剛纔說那些話的目的,是爲了讓陳揚相信她還沒開始懷疑他。
從陳揚如釋重負的表情來看,她坐到了。
下午五點多,下班的時候,爾曼原本是想要先回酒店一趟去換身衣服洗個澡再去醫院的。
她早上跟靳北城說過晚上不會再去照顧他,但是醫生的那番話讓她還是心軟了。
說心軟其實不是很合適,或者換句話說,爾曼的愧疚感加深了一些……如果不是因爲她的話,靳北城也不至於會面臨下半輩子都需要靠輪椅生活的日子……
爾曼一想到這件事情,心情瞬間變得沉重了。
當她走到刑警大隊門口的時候,忽然看到了不遠處站着兩個人影。
一個高高瘦瘦的,一個小小胖胖的。
霍以言抱着帆帆站在那裡,兩個人身上穿着同色系的衣服,乍一看還以爲是特別親密的關係。
霍以言笑的很陽光,跟爾曼當年初識他的時候一模一樣,這個男人從一開始就沒有改變過。
帆帆在霍以言的懷中朝着爾曼用力揮手,小胖手臂在空中揮着:“媽咪!”
爾曼看到霍以言的時候,腦中閃過的第一個念頭,就是“霍家。”
但是她也不能夠表現出來,只是深吸了一口氣朝着霍以言笑了一下,朝着他們走了過去,伸出手臂想要去抱帆帆。
爾曼不知道,這個時候在一旁的樹蔭處,一個男人拿着長焦單反相機正拍下了她和霍以言的一系列舉動。
爾曼絲毫沒有察覺,她伸手從霍以言的手中將帆帆抱到了自己的懷裡,親了一下帆帆的兩頰。
“帆帆今天有乖乖吃飯嗎?”
帆帆很挑食,大概是因爲從體質差的緣故,每一次吃飯都需要哄,很奇怪,霍以言哄他吃飯的時候他都是吃的最快吃的最多的。
“有啊。霍叔叔帶我去吃了好吃的。”帆帆笑的很甜。
爾曼含笑看向霍以言:“謝謝。”
“謝什麼。”霍以言還是那一副灑脫隨性的樣子,彷彿那天的不愉快根本沒有發生過一樣。
他就是這樣的人,什麼事情都會順着爾曼,就像爾曼那年念高中的時候,他讓她跟他一起走,她不願意他就隨她,但是暗中對她的幫助和關注從來都沒有少過。
爾曼跟着霍以言上了車,霍以言車子開得平穩,爾曼坐在副駕駛座上,帆帆一個人坐在後面的嬰兒座椅上面特別乖。
“今天晚上我們去看電影吧,帆帆喜歡的迪士尼動畫上映了。”
霍以言的笑總是讓爾曼覺得特別溫暖的同時又特別地緊張。她有些害怕他對她這麼好。
無論她再怎麼明確地拒絕,他都當做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過,這一點很要命。彷彿一笑泯恩仇一般。
“我今晚要去醫院。”爾曼垂首,她說出這句話的時候甚至都不敢看霍以言的眼睛。
話落,霍以言沉默了,薄脣緊抿沒有說一句話。
但是帆帆卻是天真無邪地問出口:“媽咪你爲什麼總是去醫院啊?你生病了嗎?”
“沒有。”爾曼迴應了一聲,她的心底有些隱忍,不知道該怎麼繼續跟霍以言開口。
“那爲什麼不跟我還有霍叔叔看電影?霍叔叔說他從來沒有跟媽咪看過電影。”帆帆出賣了霍以言,把霍以言跟他說的話全盤告訴了爾曼。
這句話一下子就戳中了爾曼心底的柔軟,她還記得念高中的那一次,霍以言讓她跟他走,她拒絕了。之後少年有些尷尬和侷促,於是便伸手撓了一下腦後,開口的時候耳根似乎還有有些通紅:“那……我請你看一場電影,我再走吧。”
爾曼當時覺得眼前這個大男生很可笑,也很奇怪,她的警惕心從小就比較強,覺得他雖然不像是壞人,但是現在哪有壞人長得很像壞人的?斯文敗類比較多吧?
這就是爾曼當時的想法,現在回想起來她都覺得自己有些好笑。
“要看你自己去看。”爾曼對待她眼中的“壞人”一向都是很冷漠的,轉身就走了,留下了尷尬無措的少年。
後來在費城,霍以言讓她去看電影,她不是要忙實驗就是要忙論文,那五年根本沒有自己空餘閒暇的時間,幾乎是把所有的精力都投入了唸書中去。
所以帆帆說的沒錯,她從來沒有跟霍以言一起看過一場電影。
爾曼淺淺地吸了一口氣,正不知道該怎麼打破這個尷尬的局面的時候,身旁平穩開着車的男人平靜開口:“因爲她有更重要的事,去見更重要的人。”
霍以言這句話是在迴應帆帆的“爲什麼不跟他和霍叔叔看電影”。
這句話裡面濃濃的隱忍和醋意讓爾曼覺得有些難受,她抿脣,還是不知道該說什麼。
更重要的事,更重要的人,指的是靳北城。
但是爾曼自己不知道,對於她來說,靳北城究竟重不重要。
這個問題要是放在五年前問她的話,她的回答肯定毫不猶豫。在長長的年少歲月裡,他就是最重要的人,他的事也是最重要的事。
但是現在,她不知道。
旁觀者清,當局者迷。
當車子停靠在酒店樓下的時候,爾曼抱着帆帆先上去了,她回到套房去洗了個澡,穿了睡衣出來的時候看到霍以言買了水果回來,都是帆帆喜歡吃的。
“耶,霍叔叔要幫我做水果沙拉啦。”帆帆最喜歡吃霍以言給他做的水果沙拉了,在費城的時候幾乎是每一次他來都央着。爾曼給他做他都說味道不好,味道不對。
孩子的嘴巴叼地很,偏偏就是喜歡霍以言。
爾曼走到了廚房,趁着帆帆這個時候一個人在玩的時候,她站到了霍以言的身後。
“霍教授。”
霍以言似乎是有些賭氣,他從來不跟爾曼鬧彆扭,以前爾曼是覺得兩人之間的關係或許沒有那麼親密,所以他纔不會跟她彆扭。畢竟只有親密無間的人之間別扭纔會更多。
“我想問你一件事。”爾曼抿了一下嘴脣,她的確是真的有事情要問。
霍以言沒有理會她,他現在的狀態就像以前小的時候那種吵架的小男生,一點都不像是霍以言了。爾曼有點想笑。
“你是不是有一個表弟,叫做陳揚?”
這句話落地,霍以言倒是停下了手上的動作,微微別過頭來看向爾曼,眸光裡面有一絲促狹:“你怎麼認識陳揚?”
“他在我們單位工作,也是做法醫。聽說他媽媽是霍家的小女兒,我就在想,B市霍家,應該就是你家吧?”爾曼試探性地問出口,其實她對霍以言是最誠實的,身邊人她可能會爲了各種各樣的理由撒謊,但是對霍以言卻不會。
“別跟他走得太近。”霍以言沒有說陳揚的身份到底是不是他的表弟,也沒有說那個霍家到底是不是他的霍家,只是說了這麼一句話。
爾曼故作鎮定地站在他身旁低聲開口:“爲什麼?我看他平時工作態度什麼的都挺認真的。”
“聽話。”霍以言沉眉,爾曼幾乎是很少看到他不悅的樣子的,在她的眼裡他一直都很清冷自持。
爾曼也沒來得及繼續追問下去,就看到霍以言放下了手上的水果刀,摘下圍裙之後走到了一旁拿出了手機,似乎是有很着急的事情。
爾曼跟着他走了過去,霍以言站定在主臥的飄窗前面,爾曼隔着房間的一道牆,能夠清晰地聽到他說話。
她就站在門口,霍以言並不知道。
他撥了一個號碼,那頭她不知道是誰,但是應該是霍家人。
“爲什麼讓陳揚來A市警隊?”霍以言的聲音顯得很低沉,“我說了很多次了,在事情沒有弄清楚之前,不準靠近她。”
爾曼微微皺了一下眉心,縱然她再怎麼裝作什麼都不知道,還是可以清晰地明白,他說的那個人,就是她。
“讓陳揚回去。”霍以言很顯然對陳揚的行徑都不知情。
“我再說最後一遍,不準靠近她,也不準動她!”霍以言的話語異常嚴厲,是爾曼從未見到過的嚴肅。
她的心底也略微緊張了一下,但是就算霍以言結束了對話,她也沒有離開,只是站在那裡等着他出來。
當霍以言走出門看到她站定在門口的時候,略微怔了一下,眉宇間掃過一絲不悅。
“你偷聽?”
“你的談話涉及到我,我爲什麼不能聽?”爾曼的眸色微微顯得有些涼,“霍以言,你接近我到底是爲了什麼?不要跟我說當年我被我繼母扔到公園裡你偶然遇到我這種假話了,我不是傻子。”
爾曼是對於霍以言之前的那一套理論一直都是半信半疑的,因爲她對於那段記憶的缺失實在是太嚴重了,或許是因爲她潛意識裡面不想要想起以前的事情,所以纔會忘記。
“你不信我?”霍以言沒有很生氣,只是略微顯得有些不悅,“現在很多事情我還沒有辦法跟你解釋,但是爾曼,我不會傷害你。”
霍以言伸手抓住了她的肩膀,話語認真,爾曼卻是伸手想要一把推開他的手臂:“我有太多的事情不知道了,就像你應該也有太多的事情沒有辦法跟我解釋,是不是?霍教授,你不用告訴我其他,只要告訴我,我跟霍家人爲什麼會有關係?”
這一點是爾曼最百思不得其解的,她小的時候從來沒有去過B市,也只見過一次霍家人,還是由霍以言引薦的,最關鍵的是,她一個人坦坦蕩蕩過了這麼多年,能跟那個龐大的家族有什麼糾葛?
她唯一能夠想到的,就是上一輩的糾葛。
“我不知道。”霍以言直接開口,話語很乾脆,眉宇裡面有隱忍。
他的樣子不像是撒謊,但是爾曼剛纔清楚地聽到了他的對話內容。
“這件事情我也在調查,拜託,相信我。”霍以言的神色認真,“無論霍家人想對你怎麼樣都別害怕,有我在。”
霍以言的話語認真,讓爾曼的心底略微顫了一下。
她對於霍以言的話向來都沒有抗拒能力。
她一直都是選擇相信他的,這個時候心底略微搖擺了一下,但是眼眶卻很快就變得痠痛難忍了:“我真的不知道爲什麼會跟你們家扯上關係……當初有人要綁架我,查出來說是霍家人。後來陳揚要害死我,查出來又是霍家人。我到底哪裡得罪你們家了?”
爾曼真的是覺得自己可憐又可悲,連怎麼一回事都沒搞清楚的時候就被人陷害了。
“沒事。給我一點時間,我會弄清楚。”
霍以言皺眉:“目前我還是半知半解的狀態,所以不能告訴你我知道的。”
爾曼點了點頭:“我只希望我能夠帶着帆帆安安全全地回到費城。”
“我知道。”霍以言伸手習慣性地摸了一下爾曼的頭髮,話語溫和。
在這一瞬間,爾曼還是選擇了相信,
傍晚的時候爾曼打車去了醫院,帆帆賴着霍以言去看迪士尼動畫了。
臨走之前帆帆竟然還問了一句:“媽咪,爸爸去哪兒了?”
這句話問出來的時候,爾曼也是愣了一下,她還以爲這幾天帆帆跟霍以言的相處讓他忘記掉了靳北城了。因爲爾曼不知道帆帆對爸爸的概念是什麼。
還以爲霍以言能夠讓他轉移注意力。
爾曼敷衍了他幾句之後,他就乖乖跟着霍以言去看電影了。
爾曼在酒店的時候熬了一鍋雞湯,是準備給靳北城的。霍以言看在眼裡什麼都沒說,爾曼是一個非常不喜歡下廚做飯的人,她覺得呆在實驗室裡也比呆在廚房裡要來得舒服,所以她的下廚顯得難得而又奇怪。
她拎着保溫杯去了醫院,走到靳北城的病房門口的時候發現門是微微敞開的,她正覺得好奇爲什麼門是打開的,推開門走進去的時候才發現,靳家人都在。
南方,還有靳家父母。
爾曼的出現顯得有些突兀了,她站在原地僵持了一下,看到病牀上面的靳北城臉色難看,於之萍似乎是在哭。
南方在看到爾曼的時候特地跟她使了一個眼色,爾曼皺了一下眉,有些不明白。
這個時候於之萍看到爾曼了,上前幾乎是像瘋狗一樣跑向了她抓住了她的衣領:“你還我兒子!陸爾曼,我兒子好好的,都是因爲你,都是因爲你……”
這種話她記得於之萍已經說過了。
她皺眉,有些不好的預感,任由於之萍拽着,目光卻轉向了靳北城。
靳北城的臉色極其難看,他額上的青筋都微微有些凸起,但是他現在仍然只能夠躺着,什麼都不能夠做。
“怎麼了?”爾曼有些害怕地問出口,心底已經想到了最壞的答案。
“怎麼了?!我兒子因爲你,下半輩子可能要殘廢了,你還問我怎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