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北城略微擰了一下眉心,孩子是側面對着他的,他並不是能夠非常清晰地看見孩子的臉龐。但是孩子的側臉跟帆帆很像。
靳北城踱步走近孩子的時候,孩子忽然擡頭看向了辦公室裡面,應該是有人在招呼他過去,孩子連忙起身跑向了辦公室的門內。
當靳北城走到辦公室門口的時候,門卻被關上了。他沒能夠看清孩子的模樣,但是思索了一下之後覺得應該不可能是帆帆。
帆帆在費城,何況他還要念幼兒園,怎麼可能回國。
靳北城沉思了一下,還是決定回去讓馮知查一下再做定奪,這個時候沒有辦法做出判斷。靳北城轉身離開,此時辦公室內的醫生正在給帆帆看眼睛攖。
手電筒照着帆帆的瞳孔,孩子覺得很不舒服,扭捏地抓着爾曼的手臂:“媽咪……”
“不疼的,醫生阿姨只是看一下。”爾曼伸手摸着帆帆的耳垂,這個細微的動作能夠讓人冷靜下來償。
醫生放下了手電筒,看到仍舊是爾曼抱着孩子,不禁又多嘴說了一句:“你一個女人照顧一個孩子不累嗎?叫家屬一起來幫幫忙吧,孩子到了這個年紀也調皮了。”
爾曼低頭看了一眼正在玩玩具的帆帆,抿脣:“沒有家屬。我一個人帶孩子。”
一句話算是解釋了所有,在費城的時候爾曼從來都沒有跟任何人解釋過孩子的事情,在外,一直都說是意知的兒子。意知也無所謂,她覺得反正之後自己還是要回國的,費城這邊的人應該會很少見面了。說有個兒子也沒什麼大礙。畢竟爾曼躲避靳北城比較重要。
醫生了然地頷首,嘆了口氣:“那你要辛苦一點了,這個孩子的眼睛不大治得好,其實手術可以根治,但是麻醉不能夠控制好,難度非常高,如果要做手術的話要冒着雙目失明的危險。”
“恩。”這些爾曼都知道,從孩子出生的那一刻起這些話她聽了不下十遍了,“暫時先不要管孩子的眼睛吧,把燒退下去再說。”
她還是想帶孩子回費城去治療,畢竟帆帆從小就在那裡看病,那裡的醫生對他眼睛的病情比較瞭解一點。
“但是這幾天也要防止孩子失明,晚上睡覺的時候你可能要辛苦一點了,不能讓孩子發燒太高。”醫生叮囑爾曼。
“好。”爾曼帶着孩子出門,今天孩子已經可以自己走路了,精神狀態也好了很多。
“媽咪,醫生阿姨老是問你爲什麼不讓爸爸來照顧我,你爲什麼不告訴她我有爸爸呢?”孩子一手任由爾曼牽着,一手拿着他的玩具,疑惑地仰頭看着爾曼。
爾曼不喜歡提這樣的問題,於是略微沉了一下臉色:“帆帆我們不提爸爸了好不好?”
這段時間她真的是很累了。
帆帆連忙捂住了小嘴巴,不敢再在媽媽面前提了。爾曼看到孩子這個舉動又欣慰又心疼,她按下了電梯的按鈕,站在電梯口一邊跟帆帆說話一邊等電梯下來。
此時走廊上面經過了兩個人影,在看到電梯門口那一大一小的兩個人的時候,於之萍忽然停下了腳步,臉色有些僵持。
靳父皺眉:“你怎麼不走了?我下午約了老陳打高爾夫,快來不及了。”
靳父這幾年算是做起了甩手掌櫃,事實證明,他將苦心經營了大半輩子的靳氏交給靳北城是正確的決定。他全權交託給兒子,自己則是每天喝喝茶打打高爾夫。
於之萍的眼神卻是始終沒有挪動,她用手肘頂了一下靳父:“你看那是誰。”
靳父的目光隨着於之萍手指着的方向看過去,當看陸爾曼的時候,眉心瞬間沉了下去:“她怎麼會在這裡?”
“她回國我不意外。她在國外惹了官司,葉家的老爺子就是她害死的。”於之萍瞭然於心地道,她並不奇怪爾曼出現在這裡,她這幾天正打算去找陸爾曼呢,“你看到她身邊的那個小孩了沒?她爲什麼會帶着一個小孩?”
於之萍心底莫名地恐慌起來,而這個身後的靳父也是擡了一下眼鏡。
於之萍皺眉,她看着孩子的側臉,忍不住開口:“我怎麼覺得這個孩子越看越覺得眼熟。”
“你看錯了吧。興許是陸爾曼再婚了。”靳父沒有想太多,對於他來說,陸家的威脅已經不存在了。陸浦江被判刑那麼多年,就算出來也不可能東山再起。他並不關心陸爾曼的事情。
“不,葉筱告訴過我,陸爾曼沒有結婚,那這個孩子是哪裡來的?”於之萍沉思了一會,仔細看了一眼那個小男孩。
“就不能是朋友的孩子讓她代替照顧嗎?”靳父急着去打高爾夫,就敷衍了於之萍幾句,於之萍忽然瞪大了眼睛,在那麼一瞬間脣色都發白了。
“我知道爲什麼這個孩子看起來那麼眼熟了。老靳,你不覺得這個孩子跟北城小的時候長得一摸一樣嗎?”
於之萍開口的時候靳父的臉色也變了,因爲他也看出來了。就算是一個側面,只能看到三分之二的臉,作爲父母,於之萍和靳父還是能夠一下子就聯想到靳北城小的時候。
於之萍呆若木雞地站在原地,有些懵了。直到電梯下來,陸爾曼帶着孩子進了電梯之後她才覺得有些腿軟,幸好扶住了靳父的手臂纔沒有摔倒。
“沒事吧?”靳父扶了她一把,臉上也不大好看。
“怎麼辦……那個孩子分明就是陸爾曼和北城的,北城肯定不知道!”於之萍現在也只是單純的猜想,但是她幾乎是可以肯定的,“陸爾曼爲什麼要帶着孩子回來,她是不是想要用孩子來威脅北城和好如初?!”
於之萍就是在用她的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靳父看着於之萍略微皺了一下眉心:“如果她想要用孩子來威脅北城的話,孩子都那麼大了,這幾年裡她早就去找北城了。”
靳父其實也是擔心的,但是卻並不認同於之萍的這個觀點。
於之萍冷冷看了他一眼,話語變得冷漠難看:“五年前陸爾曼跟北城離婚的時候你一句話都沒說,你對她的態度始終沒有像對待仇人的女兒一樣。哼,我看,你還是看在鄭秀君的面子上,只要事情涉及到鄭秀君的女兒,你就會心軟。”
於之萍的眼眶微微有些泛紅,但是爲了面子她還是強忍着心底的不悅,略微眯了一下眼睛。
“胡說八道什麼?!陸爾曼是陸浦江的女兒,當初將她娶進家門的時候我原本就不同意,你倒好,現在反過來說我對她心軟?鄭秀君是鄭秀君,陸爾曼是陸爾曼。”
靳父扔下一席話,立刻轉身離開了。根本不去理會於之萍。
靳父當年和鄭秀君的關係匪淺,爲此於之萍還在陸爾曼嫁進靳家的時候偷過她的頭髮去跟靳父做dna鑑定,在確定她不是鄭秀君跟靳父的孽種之後才稍微放心了一些,拗不過兒子,讓她進了門。
於之萍咬緊了牙關,事到如今,就算鄭秀君死了那麼多年了,她給她留下的陰影卻一直都在。當初她不讓鄭秀君好過,現在自然也不會讓陸爾曼好過。
連續兩個晚上,爾曼幾乎都沒有閤眼,晚上照顧孩子的工作並不輕鬆,孩子雖然很乖,但是高燒卻一直退不下去,直到第三天的早上,孩子纔算稍微降了一些體溫。
也就是在這一天的早上,爾曼收到了學校方面的通知,她通過了主檢法醫師的考試。這個好消息來得突然,爾曼高興地都抱着帆帆差點哭了。
得知消息之後她立刻跟導師說了這個消息,導師的建議是,距離她研究生畢業還有三個月,這三個月導師希望她能夠在a市找一份實習的工作。因爲畢竟她的戶籍是在a市,以後可能還是會回到a市來發展。另外一方面,導師聽說孩子在a市生病了,就勸說她在a市可以稍作調整幾個月,等實習期滿了之後想要回費城也可以。
爾曼猶豫了一下之後採納了導師的建議,導師推薦她去刑警隊工作,爾曼立刻投了一份簡歷去了a市刑警大隊。
沒想到當天下午就得到了迴應,她被錄取了。明天就可以開始爲期半年的實習。
爾曼算是長舒出了一口氣,刑警隊的工作經驗跟警局的又是不一樣,來之不易。
但是孩子這邊,她還是打算在儘快短的時間內將他送回到費城去。她在a市不要緊,孩子不可以留在這兒。因爲靳北城在a市。
爾曼辦好了一切事情之後就準備回醫院。
靳氏。
馮知敲了敲總裁辦公室的門走了進去:“靳法,你讓我查的關於陸爾曼航班的信息,已經查到了。她回國了,而且,還一起買了一張兒童機票。應該……是帶着孩子回來了。”
馮知的後半句話落,靳北城放下了手中萬寶龍的鋼筆,緘默了幾秒鐘之後起身,拿過西裝外套就準備出門。
馮知見狀連忙跟了上去:“靳法,半個小時候有一場和鼎盛集團高層的會議,您不能遲到。”
“會議推遲到明天。”靳北城的話語果斷。
“可是鼎盛集團那邊原本就在猶豫跟b市的霍氏合作還是跟我們合作,我覺得還是不要冒犯他們比較好……”
馮知也是爲了公司運營着想,追上去一直追到了電梯門口。
“做生意不是委曲求全,沒有人會跟錢過不去。只要我們拿得出錢,鼎盛就會選擇我,而不是霍以言。”靳北城的話語強勢,根本不在乎來自霍以言的那點威脅。
他下了電梯,上車去了附院。
在去醫院的路上他還去了一趟路過的商場,買了一套賽車玩具。他一個大男人買這樣的玩具有些不適應,他不確定帆帆喜歡玩什麼,只知道平時寧寧特別喜歡玩賽車。
半個小時後,附院。
靳北城直接去了兒科病房的樓層,在護士站詢問了一下關於陸帆陽小朋友的情況之後,護士就告訴他是在607號病房了。
病房門口,靳北城敲了敲門,他從護士的口中得知孩子的媽媽剛剛有事出去了還沒回來。
“請進!”病房裡面傳來孩子糯糯的聲音,很有禮貌。
靳北城輕笑了一下推開門走了進去,孩子一開始抵着頭正在畫冊上面畫畫,所以沒有時間看來人。
“帆帆。”靳北城一開口,孩子瞬間停下了手中的畫筆,頓了一下之後一下子擡起了頭。
“爸爸!”帆帆激動地開口,連忙想要下來抱爸爸,但是手上卻掛着點滴,只能夠張開雙臂向靳北城求抱抱。
靳北城笑了一下,上前附身抱住了帆帆小小的身體,他原本就是一個喜歡小孩的人,眼前這個小人兒跟他長得幾乎一模一樣,心底更是喜歡地緊。
“帆帆想爸爸了嗎?”靳北城鬆開孩子,拉過一張椅子坐在了他的身旁,開口的時候臉上帶着笑意。
孩子用力地點頭:“恩!想。”
靳北城從身後拿出了玩具套裝,遞到了孩子的手中:“爸爸給你帶了玩具。”
“爸爸真好!”帆帆笑的開心,連忙伸手去拆玩具,但是這個時候靳北城才發現了一點不同的地方。
“帆帆生病了嗎?爲什麼會在醫院?”靳北城看着孩子手上的點滴,詢問了一句。
孩子現在擁有了玩具就好想擁有了一切一般,隨口跟靳北城說道:“因爲帆帆發燒了,媽咪帶帆帆來醫院看病。”
靳北城聞言伸手試了一下帆帆的額頭,發現孩子還是有高燒的跡象。
“吃飯了嗎?”
“沒呢。媽媽不在沒人給帆帆吃飯。”帆帆的肚子這個時候非常適時宜地叫了一聲,但是孩子卻是顧不上這個,不斷地在玩玩具。
靳北城略微擰眉:“媽媽去哪兒了?”
這句話剛剛落地,門就被打開了,從門外傳來爾曼的聲音:“帆帆,媽媽回來了,有沒有好點……”
爾曼一進門就看到了帆帆坐在被子上,而孩子的身邊,是男人熟悉的高大背影。
幾乎是條件反射一般,爾曼在那麼一瞬間的想法是直接扔掉了手中的飯盒還有包包,立刻跑向了孩子緊緊地抱住了孩子的身體,像是擔心下一秒靳北城就會搶走孩子一般,大口地喘着氣,凝眸盯着靳北城的眼睛,眼底被寒意浸溼。
“你爲什麼會出現在這裡?你要幹什麼......”爾曼面對她的樣子好比是噤若寒蟬,整個人都在劇烈地顫抖着,靳北城可以從她的肩膀抖動的幅度上面可見一二。
她劇烈的排斥並沒有讓他覺得不悅,他平靜地看着她,開口:“我來看帆帆。”
“帆帆?”爾曼輕嗤,好像是在聽笑話一般,“我的兒子不需要你來看!”
她現在害怕地杵在那裡,只知道一味地抱緊孩子,但是孩子卻被抱地很不舒服,低聲嘟噥了一句:“媽咪,你抱得我疼了。”
爾曼聞言連忙鬆開了一點孩子,眼眶微微有些泛紅:“是媽咪不好……”
她轉而擡頭盯着靳北城的眼睛:“出去,這裡不歡迎你。”
“他也是我的兒子。”靳北城一句話,像是宣告自己的主權一般,他就坐定在那裡,分明沒有要離開的意思。
爾曼卻是急了,五年的時間她已經把自己的心沉澱地面對什麼事情都能夠淡然處之,就算是當初在紐約跟進北城重逢的時候,她也能夠做到清醒自持,不會失控。
但是現在眼前發生的事情是她最害怕見到的,情緒根本不受自己的控制。
“誰說帆帆是你的兒子?!”爾曼反駁,但是這個時候的反駁其實是無力的,因爲帆帆的那張臉就放在那裡,跟靳北城是真的相差無幾,但是爾曼還是不言以承認,在她的潛意識裡面,覺得靳北城見到帆帆之後一定會把孩子從她身邊帶走。
五年前她費盡了心思不讓靳北城知道孩子的存在,就是希望能夠帶着孩子離開他。
“五年前我們離婚,孩子今年五歲。陸爾曼,你哪來的時間跟別人去生孩子?”靳北城凜冽了一下眸子,他的話語沒有冷漠的意思,但是話到了嘴邊卻顯得有一些壓迫感。
“在離開你之後我遇到了自己喜歡的人,生下了孩子。跟你有關嗎?”爾曼還在狡辯,她不是沒有想過有朝一日帆帆見到靳北城的樣子,但是卻絕對沒有想過是在遮掩個毫無防備的情況下。
她的推辭自己都覺得有些蹩腳。
靳北城凝眸在陸爾曼的眼睛上面,他的眼神讓她無處可逃。
“是嗎?我很想看看那個男人長什麼樣,爲什麼他的兒子,跟我長得這麼像。”靳北城的眸色冷靜深沉,好像將爾曼看穿了一般。
爾曼只覺得心口一窒,她倒吸了一口涼氣讓自己稍微鎮定些許:“靳北城,你出去!”
她說不過他,就只想要快點趕走他。
但是帆帆卻是掙脫了爾曼的懷抱,上前一下子抱住了靳北城的手臂:“媽咪,我不要爸爸走。”
孩子臉上一臉的委屈,看上去特別可憐,爾曼咬緊了牙關,指甲深深地嵌入了掌心當中,一片生疼。
“帆帆,他不是你爸爸!”爾曼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強隱忍着心底的痛苦,但是爾曼對視上帆帆乾淨的眸子的時候,心底卻是虛了一下,她恍惚了眼神,不敢去看孩子。
“媽咪,幼兒園裡的小朋友爸爸媽媽都是住在一起的,現在爸爸回來了,你爲什麼還要趕他走?”
孩子什麼都不懂,自然不明白箇中的厲害關係。
爾曼不知道該怎麼解釋,只能夠安慰孩子:“帆帆聽話,到媽媽這裡來。”
但是孩子卻是緊緊抱着靳北城的手臂不肯放:“不要。”
靳北城將孩子抱到了自己的腿上,將玩具遞給他玩,孩子纔算是安靜了一會。
他擡眸,看着爾曼的眼神清明如許:“無論你多麼生氣,也不要在孩子面前提我們的事。”
“我照顧了我兒子那麼多年,不需要你來教我!”爾曼現在在氣頭上,她越是生氣,其實心底越是害怕,只能夠用表面上的劍拔弩張來掩飾自己的緊張和恐懼。
靳北城相比較而言要平和許多,他的目光落在了爾曼剛纔情急之下隨手扔在地上的飯盒和包,擰眉:“孩子還沒吃飯,你就是這樣照顧他的?”
爾曼神色中閃過一絲慌亂,連忙起身撿起了包,準備收拾盒飯的時候靳北城卻將孩子放到了被子上,走過去附身幫她。
“不用你幫我。”爾曼像是渾身長滿了刺的刺蝟,排斥着他。
但是下一秒,靳北城卻是直接將她從地上拽了起來,拽出了病房。帆帆這個時候的注意力全部都在玩具上面,沒有看他們。
靳北城關上了病房門。
這個病房是在走廊的最盡頭,旁邊是窗戶。靳北城將爾曼拽到了窗戶前面,站定之後才鬆開了她。
爾曼的手腕被拽的生疼,伸手動了一下手腕,咬牙擡頭看向靳北城,開口的第一句話就是凜冽。
“你別想把孩子從我身邊搶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