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該死的……”陰暗的柴房裡,白花花的粉末從半空掉落,帶着主人的憤怒,顫抖着落在骯髒的黑泥上。
柴房的門被一雙粗糙的手從內輕輕拉開,一隻充滿血絲的黑色眼睛,在縫隙中左右來回移動,只聽“咿呀”聲起,柴門又恢復了原樣。
井是口老井,不過,裡面的水還算清澈。井邊的矮棚裡擱着木桶和水缸。孝新篁掀開蓋子看了一下,兩水缸都是空的,“打來的水先放缸裡,不過……”手抹了下缸內壁,刮下一指頭厚厚的積塵,“要先把缸洗一下!”
打水是個新鮮活兒,井口四顆腦袋頂在一起,抓着栓着木桶的繩子,繞有興致的研究了半天怎麼讓木桶更快的沉下去這個非常有“技術性”的問題!
此時,柴房前一個鬼鬼祟祟的身影,貓着身踮着腳捂着嘴兒竄進了客房。
這幫白癡,連個水桶都要研究半天,虧得我還想了個理由出門後再繞進來,現在……嘿嘿……某個狡詐的眸光在陰暗的室內忽閃忽閃。
“孝冷,快點過來,那河裡有大魚!”驀然想起的聲音,嚇了身影一跳,只見一隻紅色的狼崽子站在窗臺上,小狼頭垂得低低向下看着。
“寶寶讓我待在這裡……”孝冷放下屁屁蹲好身子,小腦袋很有氣勢的左右搖了一下。
“這就一個破房子有什麼好待的,快點下來和我們去玩啦!都跑了一天路了,好歹也休息一下嘛!”貝貝喊道。
孝冷又搖了搖頭,依然顧我的坐在窗邊。
遠處,小雪“騎”着小狼過來,問:“貝貝,你的‘小馬駒’好了沒有!”
貝貝氣憤地搖頭道:“不行,它只聽寶寶的,不聽我的,虧我當初死乞白賴地讓寶寶買下它,哼哼,真是恩將仇報!”
“那說明你的馬術不行!”小雪一副過來人的表情說,“記得在草露村的時候,那些村民可都是用鞭子抽馬屁股的!對了,我還聽說遇到烈馬的時候,得用繩子捆了餓它們一頓,那樣才更容易馴服!”
“那不太好吧!”貝貝有些不忍的說。
小雪點點頭說:“我也這麼覺得,所以在和寶寶離開村子後,把那些栓着的馬繩都給切斷了!對了,這事兒你可別告訴寶寶喲!”
“知道!你說,該怎麼對付孝冷吧!”貝貝瞅着上面跟個小崗員似的蹲在那裡的孝冷。
小雪摸着鬍子奸笑道:“嘿嘿嘿嘿……必要時候還是需要必要手段的……”說完,後腿一點小狼後背,左右兩爪衝着孝冷方向丟出兩把風刃,只見孝冷咧開狼嘴一笑,蹲坐的後腿向後一伸直,兩前腿向前一張開,“撲哧——”某狼的整個身體趴在了窗臺上,只聽呼呼兩道風聲,竟貼着狼頭向斜後方飛了出去。
正當小雪要再揮刃戰孝冷時,耳聞清脆的叮噹兩聲,一聲沙啞的尖叫在破舊的小旅館中響起。
“怎麼了?怎麼了?”一羣人小傢伙掙着跳、飛、竄上了窗臺,可就一彈指的時間,四個小傢伙極有默契的扭身跳臺,逃離了現場!
遠處,聞聲起立的孝新篁不解的向着客房的方向看去:“發生了什麼事?”話剛說完,就聽房內又是一聲巨響,屋瓦上塵土隨之一顫,揚起萬千埃塵不算,還將整個客房籠罩在一片灰濛濛的煙塵中,事還未完,在衆人向客房趕去的途中,一聲比先前更爲尖銳,更爲悚人的尖叫響起,嚇得剛跑了一半路的四人齊齊煞車立定在原地。
風月不由分說,推着孝新篁來到了房門口,“團長大人,交給你了!”一旁藍瑾收回了推着孝新篁左肩的手,飛劍收回了推着他右肩的手臂側面,風月最後一用力,只見其踉蹌着進了屋。
“你們三個!”孝新篁扭頭大呵,卻聽屋內一陣甩帕的呼哧聲,回頭看去,不是那長相“抱歉”的店主,又是誰!
“店主,您怎麼了?”房內非常凌亂,唯一的桌子一分爲二,店主就坐在兩者的中間,一個布包被丟在地上,裡面的東西散落在桌子殘骸的四周,而屋內最觸目驚心的則是一把正在“流血”的刀——刀柄朝上,刀尖向下,插在一隻黑色的布鞋前端。
孝新篁猶豫着是不是上前把人扶起來,可理智和感情就像栓在一根繩上的螞蚱,怎麼趕也不朝一個方向跑。
幸而店主自己站起來,只是過程慘不忍睹。左右兩邊的桌子殘骸再次遭受了慘無人道的“蹂躪”,而某人衣服的下襬更是在踩踏中成了“時尚”的裝飾品——流蘇,還有那隻被刀尖刺入的腳掌,在主人“艱辛”的移動中更是染紅了腳下的黑土地……
善良的孝新篁最後還是上前幫了一把,用包物品的那塊大布,把店主那隻受傷的腳連同那把觸目驚心的柴刀,一起給包了起來。
“這位客人,你們的水打好了?”店主似乎一點也不在意腳上的傷,還呵呵笑着說話,只是這鴨非鴨、豬非豬的笑聲實在讓人不敢恭維。
“還在打。”孝新篁隨口答道,繼而疑惑不解的問:“店主,您到客房來有什麼事嗎?”
“柴房的柴沒有了,我個婦道人家又不會砍柴,想到你們房間裡有張桌子,就想把它給劈了,當木柴燒。”店主一邊摁着額頭、額角的汗,一邊說着早就準備好的說辭。
這個店主也太懶了吧!孝新篁心中倏地閃過,嘴裡說道:“其實您不用那麼麻煩,跟我們說一聲,要多少柴我們幫你砍來就是了!”
“這怎麼好意思!”店主假意推卻道,心裡同時轉起了別的念頭。
“沒關係,你一個人又是劈柴,又是燒水,又是炒菜,也忙不過來,我們打水也不需要四個人,您看有什麼需要的儘管吩咐好了!”孝新篁自顧自說着,卻不見屋外三對懊悔的眼神。
屋外,風月抱着腦袋四處逃竄:“別打我了!又不是我一個人把他推進去的!”
“嘿嘿,確實是你一個人,因爲最後我和飛劍都收手了!”
風月沒想到藍瑾的拳腳功夫這麼厲害,招招不離他帥氣、俊朗、美得冒泡的臉蛋!不過……“好啊!飛劍,沒想到你竟然也擺我一道,枉我一直以爲你是個重情意、重義氣、老實、忠厚的人!”
飛劍沒有反駁,而是給每個詞加了一個貼切的註解,“因爲我重情意,所以我沒有推那最後一下;因爲我老實、忠厚,所以最後我收回了‘手’;因爲我重義氣,所以我一直都沒打你的臉!”
“你們在幹嘛呢?”孝新篁適時出現,救下了臉蛋即將不保的某人。
“團長大人啊!我愛死您了!”風月張開雙臂,就待給孝新篁一個大大的擁抱,卻不見對方把眉一皺,身子一矮一移,躲開了去。
風月一下撲了個空,且去勢太猛煞不住車,一頭撲倒在了黑泥地上,“啊!我的衣服啊!嗚嗚……新篁……”
孝新篁掏了掏耳朵,後退一步道:“別嚎了,進城再給你買件新的!”
“說定了!”這變化太快了,孝新篁都來不及反應,某人就一個鷂子大翻身從地上跳了起來,且不給孝新篁任何後悔的餘地,撩下一句,“我去打水!”一陣風似的跑開了。
與孝新篁相處久了,藍瑾發現這個年紀不大的團長,在性格上雖然非常的單純,但想法上卻絕對不幼稚,尤其在遇到危急情況時,他的敏銳、睿智和直覺一直令藍瑾信服。而在平時,他那大而有神的眼睛,以及清秀的面容,總讓人不由自主的感到一種親切,也使得他在與這羣人見面的剎那,便不自覺的訓練起了他們。
看着耍了會兒帥,才幹起活來的風月,藍瑾想了想還是說出了心底的憂慮:“新篁,你這樣做可不好!如果一個隊員沒有與之相匹配的付出,便獲得某些昂貴的奢侈品,這對整個團隊而言是一個隱患。我並不介意你對朋友的友好贈送,但次數多了那會成爲一種惡性的習慣和循環……”一旁飛劍贊同的點了點頭。
話無須多,只要說出重點就好。
孝新篁思索了片刻,說:“藍瑾,謝謝你。我會好好想想的。”團隊個人他都需要顧慮,可這碗水要如何端平,他……還需要再做考慮……
無意間摸到冒險者日誌,就下意識的將其打開,發現念力恢復了不少,便忙打開元素空間取出各類工具、物品,並返回屋內將布包散落的東西收進空間內,最後收好日誌,並吩咐飛劍去附近砍柴,而讓藍瑾去幫風月提水,他自己則開始一邊打掃一邊思考着藍瑾剛纔的話語。
此時,廚房燃起的火爐邊,映照着一張無比猙獰,且充滿了怨恨之氣,黑白相間恐怖至極的臉,只聽在那鏟鍋相碰的翻炒聲中,傳出斷斷續續的話語:“我……你……死!通……給我……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