衆人能在短時間內匯聚在此,許應葵的死算是一個主要的誘因,之前所有人都意識到了亂黨的麻煩,但誰也想不到能把一個封疆大吏逼到這種程度。朝廷已經把亂黨當成最大的威脅,北洋的袁世凱厲兵秣馬,六鎮新軍馬上就能建成,如果讓他的勢力進入南方,造成的後果沒有人敢想象,而那也是朝廷不願意看到的,太后更希望南方自己解決那些亂黨問題。
問題是南方也不是鐵板一塊,爲了保住頭上的烏紗帽,大部分總督都來到南京,尋求解決問題的辦法,但湖廣總督張南皮卻置之不理。傳聞張南皮暗地裡與亂黨有過接觸,而且負責修建粵漢鐵路的美國合興公司已經撤資,他們不願意接受戰亂地區的修建。而接過這條鐵路的正是美國安布雷拉公司,知根知底的人都知道,安布雷拉公司與亂黨的自強公司一脈相承,這已經很能說明問題。如果沒有張南皮的默許,這條鐵路怎麼會繼續修建?但張南皮勢力根深蒂固,經營兩湖多年,聽說他的自強軍已經建成一鎮,這已經不是朝廷能輕易撼動的了。
“劉大人,快躺下,身體要緊啊!”由於劉坤一病情加重,只能躺在病牀上與衆人商議,周馥等人進來後劉坤一想起身迎接,被衆人攔住。
“亂黨不除,本人就算是躺在牀上,也要想辦法將其消滅!”劉坤一聲音虛弱,但語氣斬釘截鐵,看起來意志相當堅定。此人出身湘軍,乃是一名悍將,先是跟隨曾國藩征伐太平軍,後多年擔任兩江總督、湖廣總督、南洋大臣等封疆大吏,並參加了甲午之戰、圍剿義和團的戰鬥等。而且此人熱衷洋務,在任期間在近代化建設中多有建樹,其實在場的各總督都是熱衷洋務的漢人大臣。但亂黨與他們是根本矛盾的對立,不容調和。如果讓亂黨取得政權,則在場的各位都會失去原先的權利,這是顯而易見的。
下人給衆人安置好了座位,衆人都對劉坤一感嘆不已,自己等人何嘗不是花甲之年,身上或多或少都帶些病症。因爲亂黨,不能修身養性,實在可惡!
“劉大人所言極是,我等皆願爲剿滅亂黨出盡全力。”
“不錯,亂黨所謀者,軍、政、財一切大權,雖然言之鑿鑿的聲稱推翻滿族統治、還我漢人江山,但實質上都是爲了呂梁此人的一己私利。據我所知,呂梁的手下每到一處,首先就是他的自強集團建立工廠、謀取財富,但此人聰明的地方就在於,他能放棄一部分利益,讓利給依附於他的大豪紳、大商人。但官員一層,都被他剝奪權利囚禁起來。跟隨許應葵逃出來的大商人、大豪紳已經有不少主動回到福建、廣東,向呂梁投效。所以我們應該注意下轄的那些大富商、大豪紳,不要讓他們被呂梁所蠱惑。”署理閩浙總督李興銳說道,他是江西巡撫,對廣東的事情瞭解的比較多。
“關鍵是軍隊啊,沒有強有力的軍事力量,就不能阻止亂黨的擴張。四川、雲貴、兩江、浙江、廣西加起來八個省,軍隊數量不下於四十萬。但事實證明,湘軍、淮軍、綠營等老式軍隊面對新軍不堪一擊,振**連日本人都能擊敗,更別說那些舊式軍隊。各位可有辦法在壯大我們的軍事力量?”周馥說道。
“編練新軍需要朝廷的許可,上面的銀子都讓袁世凱挪走,我們就算有銀子,編練新軍也不是一天兩天就能完成的。兵員不能採用舊式軍隊,福建的第十鎮已經證明了這一點。所以組織編練新軍的銀子、重新募兵、解散舊式軍隊、採買武器裝備、尋找教官、建立武備學堂等等都需要大量的時間,更需要上奏朝廷後才能開始。恐怕振**不會給我們那麼多的時間啊!”
“確實如此,朝廷法令,對有失地之責的官員予以重罰,咱們這是被架上了火堆,進退不得啊!”找不到好的辦法,房間內陷入沉靜之中,幾個老頭愁雲慘淡,似乎能看到許應葵的影子在自己面前晃悠,十幾萬大軍壓得衆人喘不過氣來。
“能否採用當年湘軍、淮軍建立的舊法,重新組織軍隊?”
“諸位難道沒有聽到風聲?從廣西到浙江,在富商和豪紳中間流傳着一個消息:跟着振國黨,發財在工廠!農民等窮苦百姓中流傳着‘跟着振國黨,生活有保障’,在青年中流傳着‘跟着振國黨,國家有希望!’諸位,民間風向已經改變,他呂梁不知道用了什麼妖法,竟然讓幾乎所有的人都開始嚮往亂黨。即使是組建了新式軍隊,我怕最後會反戈一擊,成爲亂黨的助力!”
其實所有人都知道那些東西,只是下意識的忽略了,或者說不願意去想。一直不說話的劉坤一突然開口道:“新軍必須要組建,哪怕明天亂黨就打到我們頭上,今天也得開始組建新軍,這是我們最後的希望。朝廷方面我們可以聯名上奏,不怕上面不答應;至於銀子,上面能給多少給多少,另外,我們可以徵收剿匪稅,一步步湊齊新軍銀子;兵員可以仿照袁世凱的徵兵要求,從窮苦地區招募;教官就用洋人,上海那邊洋行多得是,只要給錢,什麼都能買來;軍械讓朝廷撥一部分,我們自己採買一部分;新軍的軍官,等武備學堂組建來不及,到北方招募吧,實在不行讓舊式軍隊的軍官暫時擔任。”劉坤一說了這麼多已經氣喘吁吁,按照原本歷史,他在十月份就因病去世,此時已經是苟延殘喘。
“只能如此了,我建議,我們南方八省成立剿匪聯盟,共同應對亂黨的威脅。任何一省受到振**的進攻,其他省份都有責任出兵,或牽制或進攻。諸位,我們在這一點上利益一致,不能見死不救、更不能互相拆臺。”周馥提議道。
丁振澤接口道:“我認爲,剿匪聯盟可以用書面形式定下來,約定各自的責任和義務。以後如果哪一位卸任,接任者自動加入這個聯盟之中。次聯盟即使被朝廷得知,也不會說出什麼不事,而接任者如果足夠精明,會主動加入聯盟的。”
聯盟既定,各總督回去後立刻開始組建新軍,其中最大的困難來自財政。兩江地區財力雄厚,到不怎麼發愁,劉坤一和李興銳聯合組建兩鎮新軍,一鎮在浙江,一鎮在江西,都是爲了面對振國黨的威脅。這兩鎮的組建速度最快,被命名爲新編陸軍第七鎮和第九鎮。南京地區原本有一隻比較強力的軍隊,當年張之洞人兩江總督時編練的自強軍,但後來朝廷一紙調令,自強軍北上山東加入袁世凱的武衛右軍。後來張之洞在湖北編練新軍第八鎮,卓有成效,劉坤一等人還是稱其爲自強軍。
至於廣西地區,兩廣總督周馥一直沒有去上任,所有事情都交給李鴻章的侄子——廣西巡撫李經羲辦理。此地民風之彪悍比廣東更甚,而且窮苦百姓多,兵員充足,但苦於銀兩不足,而且廣西很多豪紳富商跑到廣東經商,後來乾脆將家業都遷過去,百姓中也有很多到廣東找工作的。因此兩省民間關係密切,願意到新軍當兵的人少之又少——都知道振國黨很快就會打過來,誰都不願意找那個晦氣。直到戰爭爆發,廣西新軍也沒有組建。
雲貴地區也是窮困土地,丁振澤想了一個絕佳的辦法——煙土!他利用手中的權利壟斷了兩省的煙土貿易,致使手上的金銀堆積如山,爲了保證自己的安全,也爲了履行聯盟條約,他積極的組建了新編陸軍第十九鎮。
最後一個地方是四川,岑春煊在原本歷史上署理四川總督後不久就調任兩廣總督,現在不用到處跑了,正式上任四川總督。天府之國的四川擁有建立新軍得天獨厚的條件,人員豐富、經濟富庶、不受外界影響,而岑春煊的能力出衆,迅速組建了第十七鎮,駐守在成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