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啞”,厚重的木門被夏陸拉開,大宅院內的荒唐暫時靠一段落,衆人看着走進來的七個人。只見他們衣着得體,雖然顯得有些髒亂,但還是能看出其不菲的價格。領頭的人和身邊的年輕人看起來像是文人,不過後面跟着的五人身體強壯、彪悍的很,腰間鼓鼓的樣子,一看就不是好惹的。
“哎呦,我說怎麼早上喜鵲叫的歡,原來是有貴客上門,幾位快請進,鄙人姓範,是這家的家主。”範殿原踮着腳跑過去笑着迎接,這個世道必須要有眼力尖,這些人非富即貴,不是自己小小的地主能招惹得起的。
“範先生你好,我叫周仁,從南邊過來經商,路過這裡,想借宿一宿,也不會白住,這是五兩銀子,請範先生收下。”周樹人和範殿原客套着,小劉帶着幾名護衛警惕的看着四周,之後範殿原假意推辭幾回,收下銀子後讓人帶着幾位大爺進客廳,又讓人收拾出兩間房子供客人居住。
院子空了,夏陸才哆哆嗦嗦的摸進糧囤,花枝半躺在地上,哎呦哎呦的叫喚着,夏陸上去就是一巴掌,低聲喊道:“臭娘們,想給我戴綠帽子啊!”
amp;……*!要不是你老孃和兩個孩子快餓死了,我能被人欺負,還挨一頓打,你個沒良心的!”花枝不甘示弱,夏陸人前就是個受氣包,只能在老婆面前找回點男人的尊嚴,平日裡花枝也就忍讓過去,現在一肚子氣,只是身上被老東家踹的生疼,也就不便和男人爭吵,夏陸也心懷愧疚,嘴上低聲罵着,卻扶起花枝走了出去。
約莫十幾分鍾後,周樹人和範殿原談妥了購買糧食的事。五十兩銀子換十升小米、三斤豬肉,這樣的價格離譜的很,只是世道讓糧食價格上升,範殿原也是個趁火打劫的主。再加上週樹人歸心似箭,沒心思多爭執,反正是報社的錢,安全回去纔是最重要的。
安頓好客人後範殿原屁顛屁顛的跑到後屋,地主婆還沒有睡下。瞅了範殿原一眼:“老頭子你瞎忙活什麼,外邊來的是什麼人,這個時候可別把什麼人都放進來,我可是聽說了,隔壁村的老王家被****的衝破了,糧食都搶走,還把他的兒媳婦給糟蹋了。”
“狗屁,那個王世美就是個狗屁,當初我勸他多買幾支長槍他不聽,嫌貴。還說僱護院也得花錢,現在好了吧,什麼都沒落下,全讓人搶走了,放我身上我就直接上吊算球!****的就是個鐵笊籬,說起來,老爺我今天晚上又賺了一大筆錢,想不想看看?”範殿原捂着錢袋子在地主婆面前晃了晃,立刻讓地主婆從炕上爬起來,伸手就想接過去。
“東家。不好啦,外邊來了好大一羣人,都是那是餓死鬼,東家你快來看看吧!”這是其中一個護院的聲音。撕心裂肺的讓人寒磣。
“****的瞎叫喚啥,讓狗咬了咋地?”範殿原走出去罵道。
“東家哎,那些餓死鬼來找咱們的麻煩啦,少說也得幾百人吶!”護院說完範殿原一哆嗦,而且大院外面已經傳來呼喊聲。
“範家老爺,借點糧食吧。鄉親們快餓死啦!”粗狂的聲音中帶着無盡的絕望,彷彿真的下一刻就會死掉,大院外人羣的意思很明顯,自己餓死,也要拉着範家大院的人一起陪葬。
“快點叫人收拾好傢伙,都上土牆,快點去啊!”範殿原倒是有點臨危不亂的架勢,對當前的那名護院吆喝一聲,卻看淡那名護院呆呆的站在那裡,似乎是被嚇壞了,於是上去一腳,將其踢翻在地後那人才一骨碌爬起來去叫人。
其實大部分護院已經被驚醒,不用叫就全部收拾好傢伙爬上牆了,在火把的映射下,範殿原站在土牆上,看到土堡正面聚集着好幾百口子人,更遠的地方還不斷有人圍攏過來,黑咕隆咚的看不清楚,不過上千人總有的。
“咦,我當是誰來,這不是董家老三嗎,你帶這麼多人來,是要幹啥啊?”範殿原先和下邊的人套近乎,其實也不是什麼匪盜,都是十里八鄉的鄉親,有些人眼熟得很,範殿原都能叫得上名字,平日裡見到範殿原都得稱呼一聲“老爺”的下賤佃戶。
不過這時候範殿原可不敢擺大戶的架子,就是這種人把隔壁村老王家大院打破的,餓着肚子的他們,很難說會不會顧忌舊情。
“老東家,饑荒太厲害啦,外邊的樹皮都吃木有了,還請老東家行行好,施捨點糧食救命啊,大恩大德永世不忘啊!”領頭的董家老三還是客氣的求道,後面的人已經有點急不可耐,對着土堡有種蠢蠢欲動的感覺。
指望這個土堡和二十名護院,能不能守住家業?範殿原也在掂量着,土堡周長五百多米,把範家團團圍住,高七米的樣子,聳立在平原上非常扎眼。不過牆壁是土坯壘的,厚度是夠了,但雨水沖刷、風颳日曬,牆壁坑坑窪窪,外邊的人要拼了命的往上拱,就是手腳並用的爬也能爬上來。
再看身邊抖抖索索的護院,這些人可不是什麼亡命之徒,大部分是自己家的佃戶長工,那裡經過什麼搏殺,也就是殺只雞、宰頭豬的水準,唯一有威懾力的是那五條長槍,一條自己的兒子拿着,剩下四個人也沒打過幾次槍,嚇唬人的作用更大。
見牆頭上範殿原不說話,下面的人開始往前涌,董家老三再也張羅不住,大聲喊道:“老東家,快點給句話吧,再不說,鄉親們只能得罪了!”
“夏陸,打開門,栓柱,領着人給鄉親們做飯。董家老三,咱們可說好了,進來吃頓飽飯,就該去哪去哪,千萬不能在裡面作孽啊!”範殿原一跺腳,下決心道,這個時候既然嚇不住外邊的災民,只能放進來了,不然動起手來肯定討不着好。
大門打開,外邊的人胡隆隆的往裡走,範殿原拉住栓柱,低聲說道:“去把附近咱們的佃戶都找來,不能光便宜了這幫鱉孫,自己人也吃個飽,要是到時候打起來,咱們自己人也有個幫襯。另外,你去臨潁縣城找魯縣令,請他帶人來幫忙,快點,別讓人看到!”
大院偏房裡周樹人和其餘六人尚未睡下,聽到外邊的動靜後就匯合到一間房子裡,聽動靜像是外邊有饑民前來求糧食,但看護院們緊張的樣子,大有動手的架勢。
小劉趴在門上,透過縫隙看着外邊的動靜,其餘人一副戒備的樣子。“組長,範家東家把饑民們放進來了,看來打不起來,咱們還是呆在房子裡,以防萬一。”小劉看着院子裡涌進來的人羣說道。
“劉哥,要不咱們離開這裡吧,我怎麼感覺毛毛的呢!”小許說道。
“呸,別讓我瞧不起你們上海人,就是膽子小,這麼點事就把你嚇住了,一路上吐了那麼多都沒煉出你的膽量來?”小劉笑着調侃了一句,這麼一說倒是讓屋子裡緊張的氣氛稍減。
“誰說我們上海人膽小了?打起架來同樣不比你們湖南人差,我這是爲我們周副編輯着想!”小許反駁道,不過他確實膽子大了不少,任誰看到無數野狗啃食死屍的情景,膽子也會變大起來,在膽汁的洗刷下,小許覺得以後再也沒有什麼能讓自己噁心的,用小劉的話說就是“吐哇吐哇就習慣了”。
“嗤!”周樹人劃了一根火柴,點上過香菸,深吸一口後吐出菸圈,這是自己口袋裡最後一包,剩下五根,周樹人捨不得抽,一天一根的過日子。
“等等看吧,平安無事最好,如果咱們受到牽連---”周樹人沉默一下,然後擡頭道:“能不傷人也儘量不要傷人吧!”
大家都知道周樹人說的是什麼意思,其實他擔心的不是自己等人的安危,而是一點飢民紅了眼,衝進來對自己這些人不利,一旦開槍,肯定會有饑民死傷,都是被逼的,誰也不願意看到那種情況。
讓周樹人、小劉等人自信的,正是這五名護衛攜帶的武器。他們每人攜帶兩支“二十響連發手槍”、一百五十發子彈,短時間內可以傾斜的火力驚人,而且每人還攜帶者兩枚手榴彈,進可攻、退可守,就算是面對上千饑民的圍攻,也可以安然撤退,這些也是小組能一路順暢的抵達南昌的主要原因。(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