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黃興寓所
初夏的上海租界是一年中最美的時候,昏黃的路燈映照着草坪的翠綠,租界裡的洋人帶着妻兒牽着洋狗散步。
黃興的家裡聚集了幾十號人,其中包括剛剛被袁世凱撤職的胡漢民和譚延闓。這倆人被撤職之後,先是通電下野,然後立刻轉道上海,聚集到了孫文、黃興的身邊。
“克強,你秘密潛回南京,駐防的第一師和第八師是你的嫡系部隊,以這兩個師爲主力組成討袁軍,如果江蘇都督程德全反對,就把他幹掉汝爲,南京打響之後,你那個師在福建呼應,逼迫福建都督孫道仁起兵反袁,他要是反抗,也一併殺掉展堂,你和陳炯明要守好廣東,這裡是的大本營,在看好後院的基礎上,你出兵援助克強攻打南京,另外設法說服廣西都督陸榮廷一起反袁其美,到時候你和青幫的兄弟以及滬軍第六十一團的同志,攻打上海市政府和警察局,一舉拿下上海兆銘,你派人聯繫河南的白狼,封他做豫軍討袁大都督,許諾他事成之後讓他擔任河南都督”
孫文不停的發號施令,許崇智、胡漢民、陳英士都點頭稱是,只有汪精衛面帶難色道:“先生,那個白狼是土匪啊,讓他擔任河南都督,是不是欠妥啊?”
孫文盯着汪精衛的眼睛,似乎要看穿他的肌膚,直透到他的骨髓了,令汪精衛不寒而慄。
“兆銘,現在反袁纔是大局,成大事不拘小節,白狼是土匪不假,但是目前我們最大的敵人是袁世凱,爲了打倒袁世凱,我們要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人哦,對了,你在派人聯繫一下江西的林虎,他是李烈鈞的同學,設法策動他起兵反袁,林虎現在已經是旅長了”
汪精衛一臉鬱悶的道:“林虎現在屬於江淮軍,是柴東亮的部隊”
孫文暴跳如雷道:“柴東亮是的叛徒我們這次發動二次,不僅僅是要打倒袁世凱,也要打倒柴東亮這個軍閥”
黃興苦笑道:“先生,現在不要樹敵過多,柴東亮只是不贊同咱們發動二次,但是他並沒有和袁世凱同流合污啊”
孫文怒視黃興,過了片刻後突然點頭道:“克強說的對,再怎麼說,他還是國民黨的副理事長,作爲同志一時間不明白黨的政策,是可以理解的,你派人和他聯繫,如果他肯出兵,等到成功之後,可以讓他擔任副總統或者是國務總理,對了,還有那個徐州的張勳,他不是一直留着辮子的嘛,說明他對袁世凱不是真心的,也可以聯絡一下張勳就這麼和他說”
黃興哭笑不得,這前後變化也太大了,他實在跟不上孫文過於跳躍的思維。
“展堂、汝爲,你們過來,咱們研究一下今後的方案”黃興也懶得和孫文再說什麼,將胡漢民和許崇智叫了過去。
“根據現在的情報分析,我估計北洋軍會沿着京漢線和津浦線兩路分進,一路以湖北爲基地,進攻湖南;另一路以徐州爲前沿,並以海軍的第二艦隊爲策應,向江蘇進軍”黃興在地圖上指點着,但是他的眉頭卻鎖的緊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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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州張勳府邸,門口高懸着紅色白邊的蜈蚣旗。門前大桅杆上,掛的也不是民國的五色旗,而是一個斗大的“張”字紅旗。
張勳冷笑着將電報遞給了師爺:“瞧瞧,黃興這個反賊竟然給我來電報,馬拉巴子的,我老張是賣主求榮的人嗎?”
師爺看過電報哈哈大笑道:“黨黔驢技窮了,大帥這次出征一定馬到成功“
張勳笑道:“等打下南京,咱老張也過一把兩江總督的癮,總督府的大柱和棟樑全部我塗上硃紅色,吹鼓手和炮手也都給我找了回來,按照老樣子每天開吹三次,開炮三次。南京城內大小官員們見了本大帥都要行跪拜禮,要遞手本參見自稱“卑職”。敢他孃的鞠躬拉手的,老子把他們的爪子都給剁了,不論文武官員都得給老子留辮子,沒辮子的統統滾蛋“
張勳洋洋自得的做着白日夢,笑的眼睛都看不見了,花白的小辮子更是不停的搖晃,好像是小豬的尾巴。
師爺隨聲附和道:“那是自然,這兩江總督可是當年曾文正公、劉峴帥、張香帥擔任的職務,這幾位都是有大功於前清的”
“啪”一個漏風耳光扇到了師爺的臉上,張勳怒吼道:“什麼前清?在老子這裡只許說我大清”
師爺捂着臉道:“是,是,我大清,我大清,學生失言,大帥請息怒”
張勳在他屁股上踢了一腳:“滾吧,王八羔子好好的幹,打下南京之後,我保你一個實缺的知府。”
師爺喜滋滋的跑了,張勳的寵妾小毛子婷婷嫋嫋的從內堂走出來,張勳看見她頓時喜形於色:“小寶貝,悶了吧?過兩天我帶你去南京城好好的玩幾天。”
“大帥,張嘴”小毛子磕着瓜子,將瓜子皮從嘴角兩側噴出,瓜子仁則不偏不倚掉進張勳的嘴裡。
張勳哈哈大笑:“小寶貝,你這瓜子鏢打的是越來越準了,金鏢黃天霸都比不上你”
小毛子縱身一躍,張勳橫着手臂將她合身抱起,笑着道:“咱這回去南京,就再也不走了,南京可比這徐州強的多。”
小毛子心有餘悸道:“上回你從南京逃回徐州,就把我給撇下了,我差點沒被黨給宰了,這次我可不敢去了。”
張勳用鬍子在她粉嫩的臉上邊蹭邊道:“小姑奶奶,爲了把你贖回來,我可是用了四十輛火車頭八十節車廂啊我老張對你咋樣你還不清楚?”
小毛子恨恨的道:“這次大帥要是打敗了黨,把那個陳英士給我活捉了,點他的天燈”
張勳惡狠狠的道:“不用你說,我肯定要活剝了他的皮”
小毛子上次被淮上軍張匯韜部抓到之後,陳英士給張匯韜發了電報,讓他把小毛子押解到上海,然後剝光了衣服關進籠子裡展覽,連票價都訂好了,每個遊客兩毛錢。陳英士打算靠展覽小毛子籌集十萬大洋的軍費。
這件事兒令張勳一直耿耿於懷,這次孫文、黃興鼓吹二次,而陳英士又是首當其衝,自然令張勳和小毛子升起了報復的念頭。
張勳抱着小毛子向內堂走去,感覺老胳膊老腿突然變得有力量了,彷彿失去的青春又在此刻還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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柴東亮接到孫文的密電,不由得哀嘆,這個所謂的“二次”看來是不可避免了。
根據《臨時約法》,袁世凱作爲大總統擁有任免文武官員的權力,而包括國務總理在內的國務員沒有一個反對的,都在命令上副署了,這就是國家的法令
孫文這個時候搞什麼“二次”從法理上壓根就說不通,說穿了就是叛亂。雖說袁世凱有的傾向,但是畢竟沒有實際的舉動。即使是被抨擊的體無完膚的“善後大借款”也是形勢所迫。各省都督都把持着財權,一毛錢都不肯交給中央政府,包括柴東亮自己都是這麼做的。
袁世凱家裡又沒有聚寶盆,他不借款怎麼維持政府的正常運行?孫文拿這個抨擊袁世凱顯然是說不通的,當初孫文的南京臨時政府不也是這樣嗎?唯一不同的是,袁世凱能借到錢並且沒有出賣主權,而孫文即使是出賣主權把滿洲都許諾給了日本都借不到錢。
己所不欲勿施於人,孫文攻擊善後大借款有些虧心了,而號召各省都督起來搞什麼“二次”就更加離譜,連宋教仁的好友,著名記者徐血兒和同盟會元老梁漱溟先生都反對,他們公開宣稱,誰在這個時候起來發動叛亂,就是國賊
蔡鍔將軍也苦口婆心的勸告孫文等人,不要擅自起兵,這將對新生的民國是個沉重的打擊。
舉國反對之下,孫文還一意孤行,只能用悍然發動兵變這樣的詞語才能形容這個所謂的“二次”了。
柴東亮可以斷定,這次的叛亂會在最短的時間內被平定,自己除非是喝大了纔會跟他一起發瘋。
柴東亮真正關心的事情不是這個,而是戰後的局勢。如果任由袁世凱輕易的平定了叛亂,那麼他的威望將達到人生的頂點,北洋控制了原先國民黨的地盤,那麼就會對安徽、江西形成包圍的態勢。
這對柴東亮是非常不利的,但是如果出兵幫助孫文,自己就會被國人唾棄
選擇不是沒有,根據柴東亮的記憶和書友羣提供的消息,張勳打下南京之後倒行逆施,展開了血腥的大屠殺,南京無辜百姓被殘殺了上萬人,而南京城被他搞的彷彿是重新回到了大清朝。
如果在那個時候,自己出兵佔領江蘇,就能佔據道義的至高點
剿滅張勳匪幫無疑會令自己的聲望再次提升但是,那意味着南京城要付出上萬條生命
中國人的血已經流的夠多了,難道真的只有用人民的骨髓爲藥鮮血熬湯,才能治療這個積貧積弱的老中國的內傷嗎?
柴東亮陷入了兩難的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