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15

萬年不變的黑衣斗篷,如同囊括了無盡的黑暗,那雙紫眸,卻好像住進了千夜星辰。

他叫龍淵,是第七地獄的領主。

昏迷中的水映,因爲他的氣息,嘴角露出一個溫暖的弧度,在鮮血的映襯下,顯得虛弱無力。龍淵蹙眉,飛身移至她身邊,憐惜的摟着她,那溫柔他不曾察覺,卻驚煞了旁人。

龍淵有些懊惱,他不過是離開一刻,便險些失去了所有。

雷格往後退了幾步,想要逃跑。

龍淵泠然一笑,“想逃?”

雷格身形一頓,只見他甩袖,那股強大的力量便貫穿了他的身體,頹然的跪下來,他不甘,從王兄得到雙魚座開始,他便不甘。王兄寵信這個異族女人,不顧長老們的意願,強娶回宮,還因爲她喪了命,本以爲他可以如願奪得王位,卻不料那些長老竟然將雙魚座交由這個珊瑚精,對外宣稱“盛世女爵”,爲此,他韜光養晦,誰知還是喪生在異族人手中!

思及此,他冷笑,一枚閃着寒光的暗器直擊女爵而去。

湖綠色的發,妖嬈的揚起。

蒂婭擋在女爵前面的身體,搖搖欲墜。

“蒂婭!”女爵慌忙抱住自己的女兒,爲她擦拭着嘴角不斷溢出的鮮血,“你不會有事的,不會有事!”

蒂婭擡起手,撫摸母親的臉頰,溫柔的笑開了:“母親,對不起,是蒂婭又任性了。”

女爵拼命的搖頭,“沒有,沒有,蒂婭一直很乖。”

慌張的女人,哪還有半點盛世女爵的囂張?退去僞裝,也不過是味平凡的母親罷了。

蒂婭不再說話,看了眼不遠處的希爾,淺淺的對他笑,然後安靜地,永遠地閉上了眼睛。

沉睡中的希爾心陡然一痛,睜開眼,就看到那個笑容,純粹,透徹,像初見時雙魚座城外的那一汪碧水,那一襲輕紗。

“蒂婭!”

他叫她,她沒應。

女爵抱着她,踉踉蹌蹌的走向自己的王座,吹起了那支血玉素笛,珊瑚樂曲,能害人,亦能救人。

北原牧痛苦的表情不再,背靠着玉柱平靜下來,似乎在聆聽,閉上的眼睛看不到情緒。希爾的手恢復了知覺,整個人發瘋一般奔到蒂婭面前,和着她的血的手臂,輕輕地撫摸着她冰冷的面容,呢喃着她的名字,一遍,又一遍。

水映張開眼,是龍淵絕美的臉。

“蒂婭!”

希爾的叫聲將幾人的注意力都拉了過去。

“別叫了,她聽不到了。”女爵帶着無盡的淒涼,笑得蒼白無力,“她本就是不該有心的,她只是珊瑚。”

女爵懷中的小公主蒂婭,正一點點化爲珊瑚,嫣紅的,美得驚心。

“怎麼會這樣?”希爾難以置信的看着那一叢珊瑚,質問女爵。

“蒂婭是我用珊瑚造的女孩,混合了我和她父王的鮮血,所以她依然擁有王室純正的血脈,是尊貴的公主。”

女爵將手中的珊瑚放在桌上,收好素笛,對水映歉意的鞠了個躬,道:“抱歉,女王陛下,我一時糊塗,犯得如此錯誤,這位神佑騎士大人,怕是救不了了。”

水映這才注意到血泊中的麟,心狠狠地抽痛了一下,隨即又斂下悲傷,問:“女爵似乎有事應該解釋。”

盛世女爵微訝,慼慼然一笑,看着麟的戰袍,緩緩道來。

“幾百年前,我還是珊瑚海里的小妖,而蒂婭的父親,已經是雙魚座尊貴的侯爵,那時候我們第一次相見,就心照不宣的愛上了彼此。他不顧衆長老的阻攔,硬是娶我爲妻,我們,是幸福的。”

女爵說到這兒,臉上是滿滿的幸福,卻也含着淚,似乎在懷念。

水映聽着,覺得那麼熟悉,這和她的雙親,是何其相似?

“我們有了第一個孩子,就是蒂婭的哥哥,這讓雙魚座上下認可了我,他們尊我爲夫人。可大長老並不喜歡我,他將自己的女兒仙送給侯爵。仙是美麗的,卻並不善良,這一點,侯爵並不知道,他要我和仙和平相處,可我做不到。也因爲我的善妒,侯爵開始疏遠我,爲了打發時間,我偷偷用珊瑚和侯爵的血做了一個可愛的女孩,取名爲蒂婭。蒂婭很可愛,她幫我再次迎來了侯爵的寵愛。後來,我才知道,侯爵受封成爲一名神佑騎士,並答應做我一生的玫瑰騎士。這對於一個族的至尊來說,是一種極大地讓步,而對一個異族的女子,卻是無盡的榮耀,我深知這一點,所以我愛着他,用生命在愛着她。”

女爵的神情近乎驕傲,淚已滑過她的臉頰,她卻沒有擦拭,完全投入到了自己的記憶裡。

“那天,雷·安拉,也就是雷格,侯爵的親弟弟,他告訴我,侯爵愛上了仙,並要將整片珊瑚海都賜給她!這讓我心痛,善妒的我馬上追了出去,果然在珊瑚海看見了侯爵和仙,這讓我不受控制的憤怒了,於是吹奏了那支珊瑚樂曲。你們不知道,在那片嫣紅的珊瑚海里,沒有人可以抵擋得住我樂曲的威力……”

女爵悽婉的笑着,“最後,她死了,他也死了,他們都死了!”

“你們知道嗎?剛剛雷告訴我,仙是變成了我的樣子,侯爵纔會跟過去的,是我誤殺了自己心愛的人。”

水映看着發狂大笑的女爵,覺得她異常可憐。可在一看到麟,心不可遏止的痛,“就是因爲這樣,你才憎惡騎士?”

“憎惡?不,我恨不起來,”女爵捧起麟滿是鮮血的臉,笑得悽然,“這張一模一樣的臉,我怎麼恨得起來?”

一模一樣?

麟和雙魚座上一任侯爵,一模一樣?

難怪女爵對他,會如此不同。

“那爲什麼,又要殺死他?”水映艱難地問道,想到麟將離她而去,便痛得無法呼吸。龍淵只是緊緊地抱着她,吻着她的發,這樣無助的水映,總讓他覺得熟悉,也讓他心痛。

“不,我沒有殺死他,殺他的是你,聖諾伊斯!是你殺了他,還殺了我的孩子,我恨的是你!”女爵撲過來,整張臉猙獰的可怕。

龍淵揮開她,眼神冰冷肅殺。

女爵頹然的坐在地上,說:“既然你不需要他,又何必要折磨他?”

水映不解。

“第七地獄的領主,能撞斷我雙魚座聖柱的龍淵大人,既然有這樣的人跟在你的身邊,你根本就不需要騎士!他是爲你而死的,爲你而死的……”

女爵有些語無倫次了,但水映還是聽懂了她的意思,這是在怪她,擁有麟的保護,卻不知足的想要擁有更多,是嗎?

“聖柱斷了,這裡就要崩塌了,雙魚座完了,你們走吧。”

女爵抱着麟的屍體,喃喃地說。

蒂婭曾經說過,聖柱是支撐水下雙魚座的柱子,撞毀它,雙魚座就會崩塌。

水映看向龍淵,後者神色不變。

北原牧睜開眼,也看向龍淵,這個禍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