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腳忽然離地,身體被打橫抱了起來。我驚的睜大了眼,後背捱上了柔軟的牀鋪,眼前是他放大的笑臉。這樣看,他的眉毛顯得特別英挺,讓人覺得,無論什麼樣的重負,他都能擔得住,負得起。那雙眼睛裡閃爍着既熟悉,又陌生的光彩,象兩團跳動的火焰,躍躍欲試的要燒到我的身上來。他的脣角微微揚起,笑容彷彿很溫和,又讓我覺得很危險。
我覺得嘴巴喉嚨裡都很乾,想轉開頭,想掙開身,可是……
他的身體緊緊的覆住我,帶着一種強烈的,讓我覺得危險的預兆。
“你起來……”
他低聲說:“我剛纔請求你,你已經答應了啊,爲什麼又反悔?”
我答應了他什麼?
“明天早上,我們一起看日出啊……”
是,好象是有這樣一句的……
這話裡,似乎是藏着一個好大的陷阱啊。
我恨恨的推他一把,推不動。
“你真狡詐!”
他的頭埋在我的肩膀上:“我以爲我可以等得起,可是……我等不下去了啊。”
我們的身體緊緊貼在一起,他的心跳聲有力而沉穩,只是……比平時要快了許多。
一下,又一下,象是一句句的詢問,一件件的往事,輪番的鼓動不休,令人不知不覺的就忘了初衷。
他的眼睛……就象家鄉小樹林邊的湖泊,寬廣,明亮,深邃而透澈。
他輕聲說:“諾,你那麼美……那麼美……”
我想告訴他,說再多好聽的也沒有用,我不會上他的當……
但是手上卻沒有一點兒力氣,想推開他怎麼也動不了。
一個輕盈的吻落在我的脣上,他的嘴脣有些燙熱,象是水……只是,水有這麼熱麼?
又象是火……但是,火有這麼溫柔嗎?
我已經不太記得我們那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在一起的時候是什麼情形,那時候我病的糊里糊塗,高燒不退,好象是醒着,又象是睡着的,能感覺到有人在我身旁,能覺得他似乎是什麼動作,可是我睜不開眼,也沒力氣動作……
聽別人說,第一次很痛……
可是我什麼都沒感覺出來。也許是痛的,但是我燒糊塗了,不知道。
只是後來,事過之後,燒也退了,全身象被拆掉重裝過一樣,連翻身的力氣都聚不起來,別說站起來走路做事,就連靠牀邊坐着也頭暈目眩,胸悶欲嘔。
宇宙這麼大,星系這麼多,不知名的病毒病源也多不勝數,還好那一次最後還是保住了命……
李漢臣跟我道歉,說那時候他酒醉之後行爲失控,和我糊里糊塗的就……做了那件事情。
在兵荒馬亂的那個時候,求生的渴念大於一切,至於其他的……也實在是顧不上。不是不生氣,不是不覺得難過,但是這些事,並不是第一位的。
而且過了一個月,我發現自己的身體起了變化。
我有了孩子。
李漢臣同我一樣意外,但是他也絕對沒有推卸他應負的責任。我們的流亡變得更加艱辛不易,他卻把最苦的都自己捱下來,儘量讓我能夠輕鬆一些,舒服一些。
我昏昏沉沉的,好象又回到分娩那天,我們去不了醫院,也找不着大夫……
他緊緊的攥着我的手,一直在耳邊給我鼓勁,給我安慰……
他的聲音……
似乎一直都是這樣,沒有變過。
只是時光已經緩緩的穿透了我們的青春,流去了不可尋的地方。
被輾碎的,有激情,有稚氣,有我們曾經小心翼翼捧在手心中的那一份喜悅歡聚。
如果那時我們沒有失散,會怎麼樣?
我們會一直在一起嗎?我會介入他全部的生活,他會了解我的每一個念頭?
會嗎?
我不知道,也許,那只是也許,封存在不可改變的過去。
我伸出手,緊緊抱着他的肩膀。
感覺象是一場獻祭,又象是要去收穫一樣重要的成果。
他的身體很燙,我的體溫也在漸漸升高。
我懂得很多,我也知道這件事是要怎麼做的。
但是知道歸知道,真的做,就是另外一回事。
睜開眼看到他專注的眼神,我覺得臉上的溫度一下子又高了好多。
“關掉……燈……”
屋裡的主要照明滅掉了,屋角的小燈象是茫遠的星子,瑩瑩然閃爍着,觸不到,抓不住。
灼熱的親吻象密集的雨點,紛紛灑灑的落下來。我在這密集的親吻間盡力的尋找一點清涼的氣息。可是無論怎麼加深加快的呼吸,都覺得遠遠不夠,悶的很,感覺快要窒息。
也許明天是個晴天……
不,只要我們願意,可以天天都是晴天……
因爲,太陽,月亮,星星,風,雲,雨……都是可以控制的……
命運,是掌握在自己手中的。
他的皮膚很有彈性,下面包裹着堅硬的肌肉,並不虯發怒張,優雅的,蓄勢待發……
熱吻從額上,眼上,鼻尖,嘴脣,下巴,脖頸……向下一直延伸,一直一直……
我覺得我被這些零碎的火焰點着了,我和他,一起燃燒起來。
分不清是他,是我……分不清彼此,我們的呼吸心跳脈博都被這團火熔成了一團,再也分不開,割不斷。
似乎兩個已經斷開的半弧,終於密實的拼接了起來。首尾相合,渾然一體。
我覺得我付出去了許多,但是從他那裡得到的卻更多。
心底一直空着的那塊,被密密的填實了,撫平了……
再也不復空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