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蒲萱宿醉醒來,已經是中午。
她剛一推開門走到房間外,就感覺到王府中的氣氛很不尋常。
走廊上空蕩蕩的,院子裡也是空蕩蕩的,偶爾有幾個王府中的下人走過,看她的眼神都萬分詭異,神情中似乎都還帶着那麼點同情。
直到她走到正廳附近,纔有一個下人畏畏縮縮地對她說道,“蒲小姐,王爺們正在廳中議事,你現在最好還是不要進去……”
蒲萱很茫然。
她當然知道正廳不能隨便進,她本來也沒想進,但是一般而言,在她還離正廳大門有十萬八千丈的時候,會有人特地來告訴她不能進嗎?
面對着蒲萱質疑地目光,那個下人顯得比之前還要畏畏縮縮,連話都說不出了。
蒲萱越發茫然。
“誰說她不能進了?”此時另一個聲音響起,正是安青由正廳的方向走來,緊鎖着眉頭看着蒲萱,“真巧,他們剛好準備叫你過去。”
他這個神情實在太不尋常了,蒲萱趕緊問道,“怎麼回事?”
安青依舊緊鎖着眉頭,朝之前那個小廝看了一眼。
那小廝見狀趕緊給蒲萱行了一禮,退了下去。
安青立馬收回了那一副裝出來的凝重模樣,聳了聳肩,“也沒什麼大事。”
頓了頓,又道,“就是言子被捉姦了,現在正在大廳裡挨訓,另外南宮陛下在順便逼言子娶他女兒,言子說應該先告訴你一聲。”
蒲萱花了好一會才領悟到安青到底說了些什麼,他的神情和語調簡直就像是在說“今天的白菜兩塊錢一斤”一樣。
安青拍了拍蒲萱的肩,“言子的意思是想讓你再把事情鬧大點,不能讓這事了結得太快,具體的就隨你即興發揮了。”
“我要先確定一件事情。”蒲萱面無表情地盯着安青,“我可以揍他嗎?”
“……”
“你別這麼看我,我也是不想揍的,只是劇情需要。”
“……你儘量揍輕點。”
於是當蒲萱走進大廳,看到正站在角落垂着頭的言末安時,第一個動作,就是擡起了手臂。
但是南宮春華立馬閃身擋在了蒲萱和言末安之間,臉上還洋溢着勝利者的微笑,“你想要幹什麼?”
蒲萱看了她一眼,“我要教訓我男人,關你什麼事?”
“你男人?”南宮春華笑道,“他已經被我睡過了,他現在是我男人了!”
蒲萱緊接着也冷笑道,“你還好意思說?我和他從小就是有婚約的,現在我都還沒來得及睡他,你居然敢先睡!”
言末安又將頭垂得低了些:他實在是太憋屈了。
沒做通姦之事就有了通姦之名,這沒什麼,反正他也樂意看到這效果,但是現在這兩個女人你一言我一語的,主語怎麼都好像有一點不對啊?
“蒲姑娘,公主殿下,你們不要太激動……”舒和見氣氛過於尷尬,起身勸解道,“你們先冷靜下來,只有你們先冷靜下來了,事情才能得到很好的解決……”
蒲萱和南宮春華同時瞪向他,異口同聲道,“你閉嘴!”
蒲萱接着瞪向南宮春華,“不讓我教訓他?好啊,沒問題,我就先來教訓一下你這個不知廉恥的女人!”
南宮春華立馬抽出了纏在腰間的軟鞭,“正合我意!”
“春華,你冷靜一點。”這次開口的是言末安。
他這一聲,叫得是有考量的。
首先,他叫的是“春華”,去了姓直接叫的名字。
聽到他這一聲,思維稍微簡單一點的人都會想到“啊,叫得這麼親密,他心裡果然還是喜歡南宮春華的”,比如南宮春華以及南宮春華他爹。
其次,兩個女人現在正打算火拼,千鈞一髮之刻,他卻只叫住了南宮春華而沒有叫住蒲萱。
聽到他這一聲,思維稍微複雜一點的人都會想到“啊,他心裡最在意果然還是蒲萱,就怕她吃虧嘛”,比如舒和以及蒲萱——如果蒲萱不知道他在演戲的話。
於是南宮春華樂呵呵地收回了鞭子,蒲萱也裝作樂呵呵地收了手。
言末安接下來又說,“蒲萱,這次是我對不起你,我不奢望你能原諒我……只是希望你不要爲難她。”
他這又是在故技重施。
南宮春華聽到這話,自然很高興,其餘思維稍微複雜一點的人聽到這話,心中也有了另一番解釋:
——南宮春華鞭子都帶了,蒲萱看起來又不怎麼會打架,他口中說着不願意爲難南宮春華,心裡分明還是怕蒲萱被爲難啊!
於是舒和嘆了口氣,起身再度開口,向蒲萱說道,“弟妹啊,六弟昨夜醉酒,這次實在是無心之過……他的良苦用心,我相信你也體會得到,希望你能再給他一次機會。”
月炙國王緊接着就拍案而起,“什麼無心之過?照你這麼說,我家春華就白白讓他睡了?不行,他非娶我的女兒不可,馬上娶,現在就娶!”
蒲萱緊接着也拍了桌子,“想讓他娶你女兒?除非我死了,否則想都別想!”
南宮春華同拍桌子,“那你就去死吧!”
“女兒啊你可不要亂說,這事還是應該從長計議……”月炙國王趕忙又如此道。
事情發展到這個地步,言末安很滿意。
言末安一滿意,蒲萱就不爽了。
蒲萱轉頭再度看向南宮春華,冷笑道,“叫我去死?你前些天還在叫我姐姐的,變得可真快。”
南宮春華道,“前些天是前些天,現在他已經是我男人了。”
“所以我這個姐姐就應該被一腳踹開了?可是我還是一直把你當成妹子啊……”蒲萱嘆了一口氣,苦笑了一聲,“罷了,是我太沖動了,我現在應該祝福你纔對。”
言末安一怔:如果蒲萱在這個主動退出,他就這樣把南宮春華一娶,他便是名符其實的負心漢,那自然是會大大不妙的!只是想來她該不會和六十萬兩過不去纔對。
不過以防萬一,言末安還是一把拉住了蒲萱的手腕,一臉震驚地喚道“蒲萱?”,並努力在眼中含蓄地流露出婉轉的不捨之情。
“南宮妹子我是一定要祝福的,至於你……”蒲萱擡起頭望向言末安,反手將他的手臂握住,拉向自己,嘴角揚起的笑容萬分燦爛,“就去死吧。”
“……什麼?”
話音未落,蒲萱便抽起一腳猛踹向言末安的胸口。
事情發生得太突然,所有人都在發愣。
“原諒?”蒲萱一個手肘猛撞向言末安的下顎,“再給你一次機會?”蒲萱一個膝蓋猛擊在言末安的腹部,“你該不會還想兩個一起娶吧?”蒲萱又一個手肘猛撞上言末安正弓着地脊柱,“去死吧你!”一套動作如行雲流水,流暢迅猛至極。
衆人這才反應過來,趕緊一擁而上拉開了蒲萱。
此時言末安已經是半跪着用手撐在地上,弓着腰不停地咳嗽。
太狠了,招招都是往死裡打啊!
蒲萱拍了拍手,滿臉的笑容越發燦爛:她終於爽了。
這種可以隨便揍,對方不方便還手不說,回頭還得誇獎她演技好的機會,一輩子能得幾回有啊!
看到她這副打人過程中一直維持着的笑容,所有人都感到背脊處一股寒意往上滲。
“你之前不是說這事情該有個解決嗎?好了,你們現在可以解決了。”蒲萱笑着望向舒和,又笑着望向月炙國王,“你之前不是想讓他娶你女兒嗎?”
“呃……”月炙國王道,“我之前就說過了,這事應該從長計議!”
舒和也點着頭道,“對,應該從長計議。”
“那就請你們慢議,我先告辭了。”蒲萱向着兩人行了一禮,笑道,“親王殿下,請原諒我剛纔在府上的無禮之舉,我這個人就是容易衝動。”
在三皇子府的正廳中打人,這事確實是挺無禮的,至於被打的人是誰,由於事件的特殊性,大家都沒有計較。
於是蒲萱非常順利地得到了原諒,非常順利地離開了大廳,離開了演戲現場兼犯罪現場——臨走之前,她最後還看了言末安一眼,那眼神頗意味深長。
女人狠起來是很可怕的,舒和不由得擔心起他六弟的人身安危來。
“皇兄,我覺得我最近應該出去避一避。”
“呃……”
“不然我怕我明天就看不到皇兄你了。”
“這個嘛……”
“我覺得一般的地方不安全,軍營還比較能令人安心一點。”
“……”
於是,以幾個時辰的疼痛作爲代價,言末安終於拿到了靖遠軍營的出入資格。
太艱難了。
言末安走的時候順便帶走了安青安彥還有蒲志銘,只留下蒲萱和東柏在王府中孤獨地待了好些天。
王府中的所有人看到蒲萱都會退避三舍,包括幾天前一直纏着她的月炙國王。
細細算來,離最開始遇到安彥、孤狼離開他們去找龐將軍,也半個多月了。
龐將軍的事情,舒和由於不想和太子作對而一直都沒有出面去管,只在心中惦記着,這兩天終於得到消息:將軍所在的小鎮失了大火,其生死不明。
舒和封鎖了這個消息。
半月已過,孤狼如約趕到了嶧城,她換了一把刀。
“你總算到了,言子等了你好些天了。”安青在酒館中找到孤狼,笑道,“這把刀真好。”
孤狼提起刀橫在安青眼前,她的眼神與半月之前大不相同,冷冽如冰,“他人呢?”
安青道,“你想報仇嗎?”
“……”
“跟我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