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六章 死亡體驗(二)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聽見外面鬧鬧嚷嚷。

睜開眼睛醒了,看見阿莉絲和凱諾還在,動了動,真的感覺身體沒那麼疼了,伸伸胳膊動動腿,似乎能動,就掙扎着坐了起來。

“喂,您要幹什麼?”阿莉絲問。

“沒什麼,躺得太久了,感覺不舒服……外面鬧嚷什麼呢?”

“哦,沒什麼,他們正在肢解花牙的屍體,往船上搬運。”阿莉絲說。

“搬運花牙的屍體?要那東西有什麼用?”

“我也不知道。喬卡迪羅侯爵、斯丁伯爵還有古倫子爵說,無論如何都得把花牙肢解搬到船上,那是千年難遇的寶貝。”

“拿我的衣服來,我要去看看。”我說。

“您身體傷得很重,能站起來走嗎?”

“好像……沒那麼嚴重,還能走。”

“宇天龍,你真是個怪物!從那麼高的地方摔下來,竟然還能動……”

“我身體好像是比別人結實一點兒,還算不上怪物吧?感謝那片柔軟的沙灘啊,唉!”

“我建議您還是好好休息吧,別動……”

“哎不,我殺了那東西,可我都沒看清它長得什麼樣兒,那不遺憾死了。”

“您現在恐怕也看不到了,他們從昨天下午就開始弄,幹了一夜,現在又到下午,估計都肢解的差不多了。”

“那也得看看。”

“好吧,那,我扶您去。”阿莉絲一邊說一邊戴上紅色蒙面巾。

凱諾過來,幫我穿了內衣,外面套上爵袍,可仍然夠慘,頭上、手上仍然都是繃帶。

阿莉絲和凱諾一邊一個要扶着我,我不讓,咬着牙自己走。

從艙房裡出來,一看廣闊的甲板上全是人,底艙的蓋子打開,一些海盜正吆吆喝喝地往下放成塊的肉。

海盜們本來在吵嚷翻天,見我出來,刷地一下,都肅靜了,停下手裡的活計,齊刷刷地往兩邊閃開路。

古倫大副正在指揮海盜們搬運那些大塊的肉和骨頭,看見我,急忙摘下了頭上的帽子按在胸前,然後彎下腰去;其他海盜也都手按肩頭,彎腰行禮,一個個眼裡都是敬慕和畏懼的目光。

“哦哦,各位不必多禮,忙你們的。”我吃力地笑笑:“我只是想看看那巨怪是什麼樣兒。”

“看不到了,閣下,”古倫說:“我們把它肢解了,一大半都運到了幾艘大船上,放在底艙的冷庫裡存着,但是還有一小半沒弄完,您可以看看。”

我走到船舷邊上,古倫遞給我望遠鏡,往小島的方向一看,沙灘上足足有上千人,正在那巨大的屍體上忙活着,沙灘上全是血和堆着的肉塊。

那怪物的頭沒有了,大概被鋸了下來,巨大的脊骨和肋骨露出來一多半,還有一少半身子已經被剝開皮,海盜們用砍刀、大斧、長鋸正在那裡往下砍、鋸,那怪物的皮被分割成一大塊一大塊地擺在沙灘上,巨大的翅膀(鰭)切成了好多份,爪子也一條一條地切下來堆在一起。

光看那殘留的部分,就有火車車廂粗細,長長的骨頭有一部分還在海水裡,看上去足有三四十米長——如果我的感覺沒錯誤,這東西其實就是一條巨型海蛇。

“哦見鬼,什麼樣子都看不出來了。”我舉着望遠鏡說:“只是看那身體就夠大……”

我突然想到了和希爾拉初次會面的那個“大魚礁”,那麼巨大的所謂大魚骨頭,不會是花牙的吧?想着,不由地打個哆嗦。

“閣下,我們量過了,有42平南(44米左右)長,它大概是普涅最大的動物了。”古倫說:“估計到晚上才能全乾完,那東西不好弄,它的皮太厚了,骨角和鱗甲也硬得象金屬一般,還帶着一層厚厚的粘液,得費很大的勁才能切開。”

“我說,你們要這巨怪的屍體幹什麼?有什麼用?”

“這東西太稀罕了,還沒人能獵殺到一隻花牙呢,它是個大寶貝!”

“那我就奇怪了,既然沒人獵殺過花牙,您怎麼知道它是大寶貝?”

“昂萊維特大公說的,他說是一本什麼《古今奇珍異寶全名錄》的書裡記載的。”

“沒看過……”

“唉唉,昂萊維特大公說,書裡的記載是,一千多年前,或者是兩千多年前,天神們之間發生了激烈的戰爭,在海面上決戰,他們的武器打到海里,殺傷了一條花牙,那受傷的花牙被海浪衝上了矛孫慕拉瑪的海灘,擱淺死了,被那裡的人獲得。兩個地球人帝國分享了花牙的屍體,幾十位博學的學者研究了好多年,最後他們把研究成果寫進書裡。”

“哦哦,原來如此。”

古倫興奮地說:“據昂萊維特大公說,花牙的肉是難得的美味,能治療各種傷病,還能讓男人雄風大展,哈!但是沒人吃過,現在我們有機會嚐嚐了。”

“那你們把肉切下來就行了,怎麼還搬運這些皮、角、骨頭?有什麼用?”

“當然有用了,閣下。比如它的骨頭就很神奇,磨成粉可以用來治療創傷和骨折,非常有效的。弄一點綁在船上,船就不會沉,而且不會受到大魚或海獸的攻擊。總之,昂萊維特大公說了,花牙渾身都是寶貝,皮、骨頭、鱗甲、骨角、內臟都有用,一點都不能放棄。”

“哦哦,受教。”

正說着,鉅艦船頭那裡吆吆喝喝,海盜們用滑輪吊車吊上一個大東西,一看,竟然是那巨怪的頭,足有一間房子那麼大,上面全是長長短短的骨角和鬚子,看上去猙獰可怖。

“哈,我準備把花牙的頭骨裝飾在霞光女王號的船頭上,一定很棒,女皇陛下會喜歡的!”身後響起了喬卡迪羅侯爵的聲音。

回頭一看,還有昂萊維特大公、尤塔大公、斯丁伯爵和一些海盜的頭目,他們過來,都向我行禮。

“請允許我向您致敬,伯爵閣下,”昂萊維特大公說:“您的勇猛果敢挽救了艦隊,挽救我們許多人的生命。”

“啊,沒……”我心裡想,還勇猛呢,要不是爲了活命,誰他媽的去拼這個命!

喬卡迪羅侯爵說:“伯爵閣下,說實話,開始我很看不起您,我不理解女皇陛下爲什麼會對您那麼優待,現在我明白了,她是有理由的,女皇陛下從來不會看錯人。您大概是我見過的最不要命的人了,我真的無限敬佩;能親眼見證您幹掉那巨怪,也是我的榮幸。”

說着,他又手按肩頭給我行禮。

“慚愧!只是僥倖……請問,艦隊損失大嗎?”

“還好,八艘戰艦被毀,十幾艘不同程度的損壞,包括巨型戰艦也未能倖免,一百多人失蹤了。不過,對於將近二百多艘的艦隊來說,也不算什麼……”喬卡迪羅滿不在乎地說。

我心裡想,放你媽屁!都是你這白癡做出這混蛋決定要走這個海峽,弄得船毀人亡的,老子也差點送了命!人命和船對於你都不值錢,可那些喪命的海盜們會怎麼想!

海盜們用滑車推着那巨大的腦袋往鉅艦的艙口走,經過我們跟前,一股難聞的腥味兒直衝鼻子。

我說:“等等,我瞧瞧這東西。”

海盜們停下手,我走過去,伸手按按那巨怪的腦袋,皮硬得象輪胎,頭上一圈眼睛,共有九隻眼,中間那個巨眼被我破壞了,往外留着紅色的液體,兩邊各有四隻眼,還圓溜溜地瞪着,這巨怪沒有眼瞼。

巨口閉合着,還在往外流黏涎。呲在外面的兩個巨大門齒有近一米長,瓦盆口粗細,上面帶着粗大的半螺旋紋,就象一顆彎曲的巨大螺絲釘,看着就讓人心驚膽戰——這是我這輩子見過的最大的食肉猛獸牙齒,跟非洲象的象牙那麼大個兒。

“您看它的牙齒,我的天!”古倫說:“巨帆魚那麼大,這東西一口就能咬去半截,它嘴裡全是大大小小的利牙,據說有上千顆,什麼東西到了它嘴裡,立刻就會變成肉醬。”

看到它口部後面露出一點白色的東西,我伸手攥住,用力往外一扯,扯出來,是一顆手指粗、半拃長、略帶弧形的尖牙,瑩白如玉,泛着白光,根部還帶着血肉。

舉起來一看,上面也帶着一圈一圈的螺旋紋,手指彈彈,錚錚有聲,就象金石一般堅硬。

“這是它的一顆副齒,閣下,大概是它嘴裡最小的牙齒了,可能是從高空掉下來摔脫落了。”古倫說:“您看上面的螺旋紋,很漂亮,所以才叫它‘花牙’,可是也最可怕,獵物被它咬住就別想逃。”

“哦哦,是、很可怕。”我晃晃手裡的牙齒:“這個,我可以留着做個紀念嗎?”

“當然可以,閣下,”喬卡迪羅說:“根據《武士協定》,這獵物是您獵獲的,您要哪部分隨便挑,而且能拿多少拿多少。”

“哦哦,別的不要了。”我把牙齒揣進懷裡,又感覺渾身疼起來,身體發軟,一陣虛弱無力,不由地一晃。

阿莉絲一步搶過來扶住我:“宇天龍閣下,花牙看過了,還是回艙房去好好休息吧。”

“哎,好……”

“哇,阿莉絲大公親自攙扶啊,宇天龍閣下待遇真高!”一個海盜小頭目說。

“可不,好像從沒見過阿莉絲大公攙扶過男人……”另一個附和着。

阿莉絲一瞪紅眼睛:“待遇高嗎?這是他應得的!你們想讓我攙扶嗎?好啊,你們回海峽去,不管是什麼人,誰再殺死一隻花牙,我也扶着誰!”

“啊……我的天神,這要求也太離譜……”

“我們還沒瘋……”海盜們都縮了脖子。

“沒有膽量,就都給我滾開!”阿莉絲喝道。

衆海盜一鬨而散,又開始吆天喝地搬運那巨怪的屍體。

回到艙房,阿莉絲和凱諾幫我脫了衣服,上了牀,僕人又給我端來一杯黑藥水,我苦着臉喝完,又迷迷糊糊地躺在牀上睡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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