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川一直以來最擔心的事情終於發生了。
而且是在他最放鬆警惕的時候。
對方的時機選得太好了,可謂妙到毫巔。
他們沒有選擇在洛川前往明劍閣的路上動手,而是耐心地等到酒宴結束,埋伏在了洛川回家的必經之路上。
這個時候的凌劍宗雖然燈火通明,但三峰五堂的弟子都正沉浸在新年夜的狂歡中,宗內所有洗星巔峰境以上的強者都在明劍閣,爲即將逝去的星羅歷七十九年守歲,更要命的是,洛川正處於酒醉未醒的狀態中。
他的戒備心降到了最低,他的反應和感知都比以往遲鈍了一倍不止,若不是因爲那把黑色的長劍,或許洛川根本就察覺不到自己正一步步踏進敵人預設的陷阱中。
但即便如此,當洛川意識到危險臨近的時候,已經有些晚了。
他的身上燃燒着無比耀眼的星輝光芒,他的腳面升起了足有半寸高的白色焰火,整整五十顆本命星全面爆發,白焰焚身訣被催化到了極致,卻依舊無法甩開身後的敵人。
因此洛川知道,來的至少是洗星境強者。
若對方只有一人,洛川還可以拼一下。
因爲他的手中有山海壺,有無數丹藥,更有用海量貢獻值換來的重寶。
但非常可惜的是,敵人似乎對洛川的戰力評估非常高,而且務求一擊必殺,所以此番追來的,竟有整整五名洗星境強者!
絕境。
真正的絕境。
雙方之間的距離被越來越近,洛川彷彿已經能感受到那如芒在背的凜然殺氣,他知道,自己沒有辦法趕回明劍閣求援了。
更要命的是,對方所選擇的伏擊地點也非常有講究,洛川一路逃亡而來,竟然連一位守山弟子都沒有看到!
洛川的身上透着悽絕的寒意,彷彿已經與天地間的風雪融爲了一體,但他手中緊握着的楓火劍卻越來越滾燙。
下一刻,洛川終於放棄了毫無意義的逃亡,驀然頓足,猛地轉過身來,自劍鋒灑落片片霜楓。
楓葉漫天而落,如雪花般晶瑩剔透,墜在當先一個黑衣人的身前,帶着宛如幽冥一般的冰冷,彷彿要將他的骨頭也凍成碎渣。
然而,黑衣人卻連眉頭也沒有皺一下,只是平靜地伸出了一根手指,輕輕戳在了楓葉正當中的位置。
剎那間,一股無比恐怖的寒意自黑衣人的指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蔓延至手腕,再到手臂,很快就在其上覆蓋了一層堅韌的冰甲,令人望而生畏。
但好景不長,黑衣人甚至沒有施展出任何武技,只是冷哼了一聲,他手上的冰甲便徹底碎了。
緊接着,黑衣人身前的那片霜楓也從中間分崩離析,那美輪美奐的葉脈迅速枯萎、凋殘。
就在這個時候,一聲劇烈的爆炸聲卻突然憑空炸響,楓葉間的冰冷毫無徵兆地轉化爲了灼灼炎浪,向黑衣人撲面而來。
猝不及防之下,黑衣人的身形終於出現了停頓,但即便如此,他也毫不慌亂,因爲有一片五彩霞光從他的胸口迸發開來,在他的身前凝成了一個五光十色的光罩,輕而易舉地將那片璀璨的火光攔在了體外,難侵分毫。
這便是境界的碾壓。
這便是底蘊的差距!
便在黑衣人擋住空中片片霜楓的同一時間,另外四人已經趁着洛川停步駐足的時機,分別從四個方向圍了過來,封死了洛川全部的退路。
一擊不成,洛川再想退,已經退無可退了。
隨即他看到了一張熟悉的面孔。
“黎堂座,真沒想到你也來了。”
今夜的黎洪同樣身着黑衣,卻並未蒙面,或者更準確的說,此時分守在洛川四周的這五個人都沒有刻意遮擋自己的容貌。
這說明,他們已經有了不成功則成仁的決心。
今夜若洛川不死,那麼死的就是他們。
凌劍宗最忌同門相殘,更何況以洛川現如今的聲望,毫不客氣的說,殺他就是在打太上長老的臉!
可以叛宗論處!
對於洛川的戲謔之意,黎洪並沒有迴應,他只是沉默地看着洛川,就像是看着一個死人。
因爲洛川今夜死定了。
他隱忍數月之久,謀劃數月之久,爲的就是這一刻,但有些可惜的是,他並不是這場伏殺的主導者。
或者換一種說法,在當前的局勢下,還輪不到他說話。
下一刻,那個輕而易舉破了洛川斬靈劍的黑衣人突然開口笑道:“沒想到,即便到了這個時候,你還能如此淡然,倒真是讓我高看了兩眼。”
洛川回過頭來,搖搖頭道:“我只問一個問題,爲什麼?”
這個問題有些幼稚,也有些可笑,但偏偏洛川就這麼堂而皇之地問了,而且堅信對方一定會給出答案。
毫無疑問的是,今夜伏殺他的這五名洗星境強者,他只認識一個黎洪,其他四位都是生臉,自然不可能與洛川結怨,洛川只想知道,他們是爲了誰來的。
不可能是黎洪,因爲他也只是一枚棋子。
那麼,是熊原?
還是……
但有些可惜的是,那黑衣人並沒有直接回答洛川的問題,只是笑道:“怪只怪你風頭太盛,隱隱又有了崛起之勢,甚至比當年更可怕,若此時不將你扼殺,那麼,或許就再無機會了。”
槍打出頭鳥。
木秀於林,風必摧之。
黑衣人看似在向洛川講述這個最淺顯的道理,但洛川卻從中聽出了更深一層的含義。
“比當年更可怕。”
這句話說明,今夜的這個殺局,很可能是四年前煙雨樓一醉的後續!
念及此處,洛川的心頭更寒了三分,臉上卻掛着微笑,再度開口道:“你並沒有回答我的問題,既然如此,不如我換一個,諸位當中,有幾人是刑堂弟子?”
話音落下,場中有兩人的臉色驟然而變。
就連站在洛川面前的那個黑衣人也自眼中露出了一抹異色,連連讚歎道:“真不愧是我凌劍宗這大半年來最炙手可熱的天驕之子,有些意思,但可惜了……”
黑衣人的話沒有說完,但意思卻表達得很完整。
洛川再怎麼天資卓越,不可一世,今夜也必須要死。
死人,是沒有價值的。
天才最易早夭,這是修行界最流行的一句真理,而今,洛川將用自己的生命再一次證明此言的正確性。
然而,即便是到了現在,洛川也並沒有表現出絲毫的怯意,而是繼續笑着道:“再讓我猜一猜,黎堂座之所以今夜會出現在這裡,應該只是因爲與我之間的私怨,剩下的四位,除了兩個刑堂弟子之外,應該還有一人來自神兵堂,一人來自中峰吧?”
聞言,四周的殺氣頓時變得更加強烈了,不知道是不是因爲整整五名洗星境強者的氣勢實在太盛,所以引得天地也爲之變色。
半空中的雪突然停了。
取而代之的,是寒意侵骨的小雨。
一個身形矮胖的黑衣人冷笑道:“你小子知道的還不少,但即便如此,又有何意義?”
洛川搖搖頭:“當然有意義,比如以我現在的實力,或許突圍逃生做不到,但拉一人同歸於盡還是有機會的,我自然得想一想,一會兒選誰來與我陪葬?”
言罷,那胖冬瓜不禁輕輕眯起了眼睛:“你想挑撥離間?”
洛川笑了:“你怕了?也對,畢竟在這五個人裡面,你的修爲是最低的……”
此言誅心!
然而,卻被那作爲領頭人的黑衣男子一語擊破,他搖了搖頭,非常認真地說道:“你沒這個機會。”
五名洗星境強者圍殺一個降星八重的小傢伙,若還被對方反殺一個,這種事情說出去誰也不會相信。
但沒人能夠否認,洛川所說的,的確是一種破局的辦法。
爲了今夜能順利殺死洛川,衆人早已制定了無比詳盡的計劃,自然也包括在事發之後他們如何擺脫嫌疑。
這件事說簡單並不簡單,但說難也不難,畢竟場中就站着兩位刑堂弟子。
可如果再死一人……
便難免再生波折!
更有可能被人順藤摸瓜查出事情的真相。
領頭的黑衣人絕不允許出現這樣的變數。
所以下一刻,他毫無徵兆地出手了。
奪目的明橙色星輝璀璨而起,一聲嘹亮的劍嘯驚得樹梢的積雪簌簌而落,但他的這一劍卻並未能碰觸到洛川分毫。
因爲洛川比他更早出劍了。
劍鋒所指處,赫然便是黎洪!
之前他說要殺矮冬瓜的話,只是爲了擾亂衆人的視線,他真正的目標,是黎洪!
今夜是衆人伏殺洛川的最好機會。
又何嘗不是洛川的機會?
殺死黎洪的機會!
即便日後宗門追究下來,他也可以用正當防衛的理由作出令人難以辯駁的解釋。
當然,這一切的前提,是他要先活着。
洛川的這一劍非常突然,也非常強大,根本不像是一位降星八重境強者所應該展露的實力,因爲他已經拿出了自己全部的底牌。
整整五十倍星力的全面爆發。
白焰焚身訣的徹底燃燒。
還有楓火劍上那抹足以冰封天地的絕寒。
務求一擊必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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