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副十分精緻的圓形黑白圖,描繪着五隻栩栩如生的靈獸。
龍,虎,鳳,龜,以及……麒麟。
圖象中綴滿祥雲,透出若隱若現的點點星光。
龍騰,虎躍,鳳飛,龜走,麒麟四蹄蹬地,鬃毛飄揚,每一隻都栩栩如生。
五隻靈獸,將圓形的圖象恰好分成五等份,龍在中心,其餘四隻分佈四周。
驚詫間,羅維感到桃木劍不斷顫抖起來。
他連忙低頭去看,只見桃木劍上金光閃爍,而星象麒麟巨大的星光身體,開始變得愈發微弱起來。
桃木劍停止了閃爍,羅維眼前一花,星象麒麟像是被劍身倏然吸了進去,偌大的身軀竟然無影無蹤。
還未等他做出反應,一陣冰涼的氣息猛地穿過他手臂,快如閃電,瞬間從他胸口竄了出去,化作一絲黃色霧氣,飄向那黑白圖象上的麒麟。
黃色霧氣接觸甫一到圖象,像是有一隻無形的手,開始飛快給麒麟上色。黑白的麒麟陡然鮮活了起來,黃色鱗片上飄揚着火紅鬃毛,銅鈴般的眼瞪得溜圓,彷彿一踏蹄子,就能從畫中奔出。
圓形的黑白圖象中,這五分之一的區域變成了彩色,猛地光芒大作,令人無法直視。
羅維目瞪口呆地看着這異象,只見光球重又籠罩上了圖象,不斷變亮,圖象消失在光球內。
光球漸漸小了下去,直到和起初時一樣大小,隨即倏地沒入羅維胸口。
黑暗空間中,星象麒麟巨大的身軀已然不見,只剩餘羅維一人,以星光火柴人的形態,呆呆站立。
“什麼路數?”羅維怔怔說道。
這黑暗空間中各種怪事,已經讓他自詡詭計多端的大腦,有些無法分析和消化了。
他舉目四望,一片黑暗虛無中,只有遠處一絲若隱若現的光芒。
羅維以桃木劍撐地,一瘸一拐地朝光芒發出的方向走去。
直到走近了,他纔看見,這是一扇十分眼熟的大門。當初他也是穿過了這樣一扇門,才進入了這詭異的黑暗區域。
“可以回去了吧。”
他喃喃地說道。
只是不知道,還能不能恢復正常人的樣子啊。
雖然還是聽不見自己的話語,但能回到熟悉的書院這一想法,還是讓他整個身體都放鬆下來,一陣難耐的痠痛。
桃木劍用力撐着地面,朝着大門,慢慢走去。
“小哥,你醒啦?”
穿着彩色橫條紋花裙的少女,端着碗走了進來,看見羅維低頭坐在牀上,便笑着叫道。
羅維只看見裙邊一閃,緊接着就是女孩笑着說些什麼,他擡手指了指自己的耳朵,擺擺手。
“啊……我忘了你聽不見。”女孩帶着歉意說,把碗遞到羅維手上。
羅維接過那碗褐得發黑的藥汁,仰頭喝下,苦得呲牙咧嘴,嘶嘶吸着涼氣說:“多謝。”
女孩被逗得直笑,接過碗,轉身就要出去,卻見羅維一掀被子,要從牀上爬下來。
女孩連忙把羅維推回牀上,焦急地打着手勢,指着
羅維胸口,嘴裡忍不住嚷道:“你還不能下牀,你傷沒好!”
羅維拗不過,只得重新躺回牀上,女孩這才露出笑容,頰邊一個淺淺的酒窩,裙角一揚,跑了出去。
羅維無奈地笑笑。以他的性子,在牀上已經躺了一週,早就心急火燎地想出門了,只不過這女孩笑起來有點像昌若,他才如此遷就。
他穿過黑暗空間中那扇大門後,恢復了正常的模樣,但並未回到青山綠水閣山中那石室中,而是不知何故,來到了這海島上,被一對中年夫婦撿回了家。
他耳朵聽不見,幸而這裡使用的也是大陸通用文,雖不像中土那樣人人修星、認字,但也有一些識字之人。他用紙筆和這家的男主人交流,逐漸得知了一些當地的信息。
這裡是大陸南邊,廣闊海洋中的羣島,不知有沒有名字。當地人稱這裡爲珍珠羣島,說它就像遺落在海中的一串珍珠項鍊。
海島遠離大陸,除了收魚人之外,來到這裡的異鄉人非常少,因此也形成了一些與其他地方截然不同的風俗。這裡沒有修星秘籍流傳下來,修星者極少,大家都過着平凡而靜謐的生活,大多數人以打漁爲生,日子倒也富足快樂。
羅維所在的這個小島,是羣島中方位最西的一個,當地人以星名爲島命名,這座小島叫做璇島。
在遠處的樞島上,有一股修星勢力,自稱紅蓮宗。但當地人對他們又是懼怕,又是鄙夷,暗地稱之爲紅蓮邪宗。紅蓮邪宗以海島的保護者自居,卻不停地要求羣島上的島民進貢各種物品,稍不滿意,就是殺招伺候。
而島民們,無力對抗擁有強大力量的修星者,只得敢怒而不敢言。
他所在的這戶人家,有兩個正當韶齡的女兒,小女兒澄心便是剛纔給羅維送藥的女孩。她自從見到家裡來了個異鄉人,便興奮得很,不僅把照顧羅維的活兒全部包攬下來,還天天陪着他“說話”,儘管羅維什麼也聽不見。
羅維休養了一週,把從星象麒麟體內吸收的,儲存在星力海中的星力融會貫通,煉化爲屬於自己的月力,從宙星一階一舉突破到五階。
只是當時星力海中盛不下的絕大部分星力,都儲存在了小光球裡,不知該如何取出。
身體也隨着進階,迅速地恢復,除了胸口那處深深的傷口之外,其餘的傷都開始痊癒。
胸口處的傷,是他試圖清除星象麒麟侵入自己體內的光霧時,用桃木劍留下的。恢復正常模樣後,他內視查看傷口,發現劍身是從心肺之間的縫隙穿了過去,所幸沒有刺穿內臟,否則後果不可想象。
但桃木劍的破壞力也是極爲兇殘的,這處傷口很難痊癒,如今他只要稍稍一動,就疼得呲牙咧嘴。
同時,他也用內視能力探查了胸口處小光球,在小小的光球內看見了那幅圖象,除了麒麟部分以外,其餘還是黑白。
他原以爲這小光球只是有吸收月力之功,如今卻多了這副圖象,讓他有些迷茫,不由得開始重新審視這光球,思索它究竟是什麼東西。
但還沒等他想多久,澄心又風風火火地撞了進來,手裡端着托盤
,上面放着一大碗散發熱氣的鮮魚湯,和盛在小碗中的米飯。
她把托盤放在了牀頭櫃上,坐下來,滿臉希冀地看着羅維。
羅維端起湯碗,喝了一口,清鮮的魚湯流過咽喉,讓他感覺整個人活了過來。
“好喝。”他舔舔嘴脣笑道。
澄心臉龐頓時明亮起來,臉頰上露出淺淺的酒窩,有些扭捏地用手指繞着頭髮。
羅維喝着湯,用餘光看見她表情,瞭然地問道:“你煮的?”
澄心臉紅了紅,悄悄點頭。
羅維很捧場地仰脖喝了幾大口,誇道:“很好喝哦,你手藝不錯。”
澄心臉更紅了,像要滴出血來,忽然站了起來,飛快地跑了出去。
花裙一閃,消失在門口。
羅維困惑地眨眨眼,低下頭,狼吞虎嚥地開始吃飯。
又過了幾天,羅維總算被允許下牀走動,看見了外面的藍天、沙灘、椰子樹和穿着各式花裙的美麗少女。
這裡天氣炎熱,禮教也不是那麼嚴格,許多女孩穿得十分清涼,露出健康而性感的肩膀和胳膊、小腿,在灼熱的陽光下,帶起一陣陣的香風。
她們都是從小在海風暴雨中吹打慣了,並不像羅維以前所見的貴族少女們那般嬌貴而拘謹,而是十分放肆地盯着坐在門口的羅維,有的還對他拋媚眼。
“喂,你們看,澄心家的小哥兒。”
“哎呦,可真俊。”
“你莫不是看上人家了吧!”
“呸,裝什麼呀,你看看你,耳朵都紅了。”
“還說我,我看你纔是恨不得馬上撲過去吧。”
“去去去,沒羞沒臊的!”
少女們笑鬧着,對着澄心大聲喊道:“澄心,你好有福呀!”
“瞎說什麼!”澄心跺着腳,恨聲叫道。
“哎呀,生氣了。”
“我看是害羞了吧,那死丫頭可真是運氣好,我阿爸什麼時候也能撿回這樣一個小哥來呢。”
“哦喲,別說了,晚上該做那種夢了。”
“嘻嘻……”
羅維只見她們一陣嬉鬧,卻聽不見在說什麼,嘴角勾出一抹笑容,在刺目陽光下肆意地閉上了眼。
澄心在一旁悄眼看見,不禁紅了臉,心中也說不清是在想什麼。
自從她阿爸從海邊帶回這身受重傷的少年之後,澄心一顆心就吊在了他身上,七上八下,一會歡喜,一會憂愁。
歡喜的是他生得好看,脾氣也好,總是對她笑。雖然耳朵似乎有些問題,但在澄心眼中,壓根不是大事。
憂愁的是,他並不是這裡的人,不知何時會想回家?
許多天的深夜,澄心悄悄地趴在窗臺上看他,都見他並未睡着,在月光下擦拭着一把木劍,時不時陷入思索,沉默不動,像一尊雕像。
澄心看得出了神,許多次都差點要衝進屋裡,替他把眉頭撫平。
單純的少女澄心,在心中悄悄地對自己說,如果能在他身邊呆一輩子,哪怕只是看着他皺眉頭,那也是太幸福的一件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