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戰,沈君天及他手下有三十餘人也在場,九爺一來她只吩咐自己的手下靜觀其變,按兵不動,一直等卓天虎被割了腦袋,羣龍無首,她快速出現,以雷霆手段控制全場,藉機上位,成爲新的龍頭大姐。
也是因爲這次的雙方偶遇,居然讓沈君天徹底的爲對方的風采所傾倒,她試圖想要爭取九爺入會,這簡直是那一年全廣除了卓天虎被殺之外的另一個重大消息。
小小的廣州九條街,惹下無數是非,九爺自然不肯答應入會,但他終於沒能拒絕沈君天的真心,兩人走到了一起。
於是一個是全廣最黑,一個是全廣最白的,兩人竟然愛到了一起,但這份愛情註定不受上天祝福的。
九爺是兄弟會的死敵,又不願棄明投暗入會,而沈君天則是新任龍頭,她要穩定人心,鞏固自己的位置,就必須要向九爺開戰,九爺雖然槍法通神,但也不能是兄弟會上萬幫衆的對手。
另一方面,九爺卻在勸沈君天解散兄弟會,造福廣州,曰久天長,兩人的矛盾曰漸尖銳,終於在一個雨夜,所有的矛盾壓抑不住爆發出來。
兄弟會內部反對沈君天的勢力跟蹤到她的約會,沈君天被逼在幫會和情人之間抉擇,最終她放棄了九爺,雨下的很大很涼,九爺的心就在那傾盤大雨中被澆透了,他單槍闖陣,從此飄然而逝,永遠的離開了廣州,隱居到老家,直到十八年前沈君天爲了尋找傳人再次偶遇。
大半個世紀的往事在兩人之間,漫天的煙火散去,往事如煙,再燦爛的煙火般在歲月的長河裡慢慢暗淡,只剩下兩個白髮蒼蒼的老人。
“你走了之後,九條馬路我一直照看着,這些年你那些老朋友都過得很安靜。”
九爺道:“我身受國恩,不能報固殺敵,是爲終年遺憾,一晃一輩子就快要到頭了,我當年管不了,如今更管不了了。”
沈君天道:“世事的大變動,本就不是人力所能左右的,能順勢而爲,亂世爭霸方爲一代梟雄。”
九爺閃過一絲感概,道:“我逆勢而爲,你順勢而爲,所以我遁世不出,而你則騰雲化龍,雄霸一方,這就是自己選的路。”
沈君天輕聲道:“你後悔嗎?”
“我後悔?我這幾十年來輕鬆自在,我後悔什麼?”九爺目光炯炯,瞪着沈君天反問道:“你呢?到了今天,你會後悔的嗎?”
“我後悔?這真是天大的笑話!”沈君天厲聲大笑道:“你不是說了,我雄霸一方,手下有萬人之衆,我要什麼就有什麼,豈會後悔?”
但無論她如何大聲呼喚,九爺只是冷冷的望着她,道:“你雄霸一方,可如今的廣東政斧並不是當年的蔣某人的政斧,如今的金三角也不是當年的金三角,這是外患,你手下一呼萬應,可真正一個貼心說話的都沒,那些人眼裡看到的就是你的霸權,你難道真的要什麼就有什麼嗎?”
“哼!”沈君天知道九爺說的是實話,他隱居多年,居然能一眼就看破她目前的困境,不愧是當年威震兩廣的九爺,要不是目前局勢如此,她不至於着急着要找到一個傳人,接受她的衣鉢。
九爺見自己的話說到她心窩裡去了,繼續道:“如今你再後悔,也來不及了,路是人選的,既然選擇了這條路,就要走下去。”
沈君天面上陰晴不定,良久道:“既然我們不同路,道不同不相爲謀,煙火已經看盡,也是到了該離開的時候了。”
九爺道:“好,就此告辭。這一別,你我年事已高,只怕是再也不會相逢了,我有句話相贈,希望對你有所幫助。”
“什麼話?”沈君天知道,這九爺當年除了一身鬼神莫測的槍法之外,還有他的獨門相術也是一絕,他能鎮得住那九條馬路,靠的並不僅僅是手下硬,也是因爲當時很多達官貴人看中他的相術而有求於他,宦海浮沉,沒有人敢說自己一帆風順,當時的廣州,能夠求到九爺的一句話,就等於多了一件保命符。
九爺緩緩道:“遠在天邊近在眼前,一切隨緣。”
回去的路上,人很多,曲勇陪着兩個女孩子隨着人 流在走,就在轉角的一瞬間,他目光一閃好像看到了一條很熟悉的土狗。
“你在看什麼?”宗倩倩看曲勇翹着腳左顧右盼的。
“沒什麼...”曲勇搖搖頭,以爲自己眼花了,九爺的狗怎麼會來這個地方。
“汪汪汪......”就在曲勇已經自己眼花的時候,那條土狗果然上輩子和他有仇,他還沒反應過來,那條狗已經撲過來了,張口就咬,但如今的曲勇又豈是吳下阿蒙,他雞形腿一拐,已經揚起一腳踢飛那條狗。
“吼...”那土狗在人羣中滾了兩圈,搖晃着尾巴縮回到九爺的腳下。
“九爺?沈奶奶?”曲勇這纔看到他們兩人,在他的印象中,這兩人是風牛馬不相及的,怎麼會走到一起呢?
這時,九爺他們顯然也看到了曲勇,他也沒想到會碰到曲勇,兩人都揮手道:“勇...”
“咦,你認識他?”
“你怎麼會認識他的?”九爺更沒想到的沈君天居然也認識曲勇,一時間他面上陰晴不定。
沈君天道:“我剛纔不是說過了,上次垂死,就是這個小兄弟救的,沒想到他也是衢州人。”
曲勇擠過人羣,上來打招呼道:“沈奶奶?你說的老朋友就是九爺?”
沈君天含笑道:“呵呵...他是我很多年前的老朋友了。怎麼?你也認識九爺?”
他們兩人雖然都稱“九爺”,但含義卻是不一樣的,曲勇口中的九爺,不過是村裡人都這麼喊,他當長輩叫的,可沈君天這麼喊,卻是江湖上的諢號。
曲勇張口道:“是啊,他是我們村......”
九爺忽然冷冷打斷道:“我經常替他們村算命,所以他也認識了我。”
“他們村...”曲勇不解,暗道:“九爺不是我一個村的嗎?他爲什麼這麼說?想隱瞞什麼嗎?”
“哦...”沈君天並沒有多想,道:“你們也來看煙火嗎?”
曲勇奇怪的看了一眼九爺,道:“是啊。”
九爺拄着柺杖,走過輕輕的拍拍曲勇的肩膀,對着兩個女孩說道:“小夥子,這個時候,你居然帶兩個女人?”
“我...”曲勇被九爺那麼輕輕一拍,心裡面翻起滔天巨浪,因爲他很清楚的感受到自己肩膀斜方肌上的肩井穴一麻,一股浩然而溫吞的暗勁涌來,但並沒有肆意的涌進曲勇的身體,反而是一起一伏,僅僅停留在皮膚表面,引而不發,伸縮自如,顯然是對暗勁的控制已經到了爐火純青的地步了,曲勇自己與之相比,簡直有千里之遙。
“九爺......”曲勇不能掩飾自己目光中的驚訝,看向九爺。
“阿勇,年輕人還是要注意一點的。”九爺知道自己露這一手,曲勇肯定就明白了,他連拍三下曲勇的肩膀,才道:“你這個小猴子,可不要讓你媽知道了。”
“連拍三下,又叫我“小猴子” ,九爺到底想暗示什麼?”曲勇已經明白九爺想要對他說什麼,可他好像又不能明說,只能用這種隱晦的方式來表達。
曲勇點點頭,道:“九爺,咱們是親戚,你可不能害我......”他這話明着是說要九爺不要去告訴他媽,可暗地裡也在說,兩人是親戚,有什麼事一定互相幫忙。
“好,好,好!”九爺意味深長的看着曲勇一會兒,突然笑了,他的笑很奇怪,兩邊嘴角猛的一下子拉長到了耳朵邊,整個一血盆大口。
“喂!你廢話沒完沒了了?快點回去了,我累死了!”那邊,於詩詩和宗倩倩被人 流擠得東倒西歪的,小姑娘火爆脾氣一上來,不管不顧的就叫起來了。
“來了。”曲勇朝後揮揮手,才道:“九爺,沈奶奶,我不打擾你們了,我先過去了。”
“去吧。”沈君天目光何等厲害,她豈會看不出曲勇剛纔的神態變化,但她也沒想到九爺能將暗勁控制到舉重若輕的地步,以爲只是熟人相見拍拍肩膀,轉念一想,也當做是曲勇和兩個女孩子約會被抓包之後的尷尬罷了。
“現在的年輕人,觀念還真是開放啊。”
“那是...咱們這輩人已經老了。”
“他們是誰啊!”於詩詩看到曲勇回來,抱怨道:“那條狗噁心死了。”
“我親戚,還有一個是朋友。”曲勇還在回想九爺那到底是什麼意思,到底有什麼話是不能當着沈君天說的。
沈君天雖然沒說自己的來歷,但曲勇如今也算是見過大場面了,他也能看得出來,這個老太太並不簡單,她身上不經意間散發出來的那種上位者氣息,絕對不是一個普通人,而九爺他不過是一個鄉下的老頭子,怎麼會和沈君天這樣的人物約會呢?看他們之間的關係,似乎並不簡單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