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盯着楚卿看了半晌,隨後便應道:“成,等和李夢然匯合以後,你把事情詳細說一遍,我們好好給你分析分析。”
“其實夢然姐姐早就不在那兒了……”剛一說完,楚卿頓然又止住了聲音,彷彿自己匆忙中透露了不該透露的秘密一般。
“已經到站了,我們去看看,如果她真的不在那裡了,我就去幫你看那件怪事。”我不是不相信楚卿的話,只是總感覺她有些事情沒有完全說出來,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楚卿略略點了點頭,沒有再說什麼,我也沒有再繼續追問。
當我們七拐八拐又回到之前我與李夢然分道揚鑣的地方時,如果不是我正親眼看見,幾乎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事實上,很多時候,即使是親眼所見的東西,往往也與真實發生的事情相距很遠。但大多數人往往便是如此,總是以爲自己親眼所見的必定就是事實真相。
我很確信自己與李夢然分開的地點並沒有出錯,可呈現在我眼前的卻是完全不同於之前的一番場景。沒有墓碑,沒有繚倒的村民,從我站的這個三岔路口一眼望過去的是,排得有些緊密的磚瓦房,每一戶都亮着燈,而且從這裡進入村子的必經之路上擺滿了酒席,熱鬧的聲音此起彼伏。
難道是李夢然解決了怪異母子的事,然後大家擺席宴請她?
接着我又搖了搖頭否定了這個可能性,以這樣大的排場來說,應該不太可能。我帶着疑惑不安的心情向着正前方走去。而楚卿跟在我的身後,卻沒有說話,這也和她往日的性子極其不符。
我沿着這條路,圍着村子轉了一圈,卻沒看到李夢然,就連村民也沒看見一個。每每我聽到附近房子裡傳出些聲音,我便上前敲門,接着房子裡的燈就熄滅了,然後寂靜無聲。這一圈轉下來,整個村又恢復了寧靜。
這時,我突然意識到一個可能,難不成像上次在敬老院那樣,我又進入了某種扭曲的時空?想到這裡,我不禁轉過身子,看着身後的楚卿道:“你到底想通過這些事告訴我什麼,要不你直說吧,反正這裡也就我們兩個人,再沒別人了。”
楚卿很快擡起頭,迎上了我的注視,只是從她的眼睛裡我看不到其他東西,她很茫然地反問我,這麼說到底是什麼意思,說她自己聽不懂我的話。
我這時有點生氣了,雖然我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生氣什麼。於是我朝楚卿吼了起來:“你弄這些事幹嘛呀?有意義嗎?爲了你,我可擔耽了不少時間不少事了,你到底想幹嘛呀?”
“你在懷疑我?”楚卿的臉龐上閃過一絲受傷的情緒。
可那時的我不論是精神還是身體,都疲累交加到了一個極點,楚卿這時候的出現,無疑象一根導火索,直接引爆了我一直隱忍不發的情緒,於是我繼續嚷嚷道:“別人若要懷疑你,必然是你某件事情處理不當所引起的,我這人公平得很,從來不會沒事找事。你想要得到別人的信任,就該老老實實把這些事都說清楚。”
“我沒什麼好說的。”楚卿負氣地應了我一句後,就僵着身體站在那裡,一動不動地看着別處。
“你又幹嘛呀?你這樣帶着情緒說話,又怎麼讓人去信任你呢?”我也煩躁了起來,一來爲楚卿的態度,二來也爲自己莫名的失控。向來我的情緒自控還是很不錯的,像現在這樣的發生機率是非常小的。
“說什麼說呀,你就是不相信我,你就是在懷疑我,既然你心裡早就有所認定,那還問我做什麼?”楚卿衝着我大吼了一句,便轉身跑開了,這一次我聰明瞭,沒有站在原地,而是趕緊去追,好不容易找到她,可不能讓她又這麼跑了。
可追了一陣後,我便發現自己又墜入了之前在長明園裡的遭遇,不論我如何走,就是走不出這個村子。期間我也開啓了觀氣術,卻沒什麼發現,似乎這裡和長明園一樣,有某種阻撓我施展法術的東西。
既然繞不出去,我也不白費力氣了,當下在一處酒席那兒坐了下來。此時四周都間隔排列着酒席,桌子上有熱騰騰地飯菜,可是除了我以外,卻再無第二個人落坐,這種情景讓人覺得有些陰森。
坐了一會兒,我實在沒辦法了,便用了白澤鑑開啓了我的陰陽眼。是的,我雖然是一名醫者,可和普通人還是不一樣的。從小,我就患了陰陽眼的怪疾。確切地說,應該是我先天五臟較常人而言,有所缺陷,故此常會在沒有時間沒有地點限制的時候,看到一些非人模糊的事物。
那時的我陽氣非常虛弱,因爲陽氣耗損過度,導致我的各種運氣都十分差。我的爺爺沒有少操心,直到有一天爺爺遇到一位故友來訪,爺爺的這位故友來自日本,是一位很厲害的陰陽師。
陰陽師在看過我的情況後,告訴爺爺,可以通過一些手段封印我的陰陽眼。之後便向我爺爺要了我的生辰八字,封印了我的陰陽眼。唯一的不利之個便是,這個封印之術每隔三年便要重新施放一次,直到滿了三個年頭以後,將再也不能封印,而這之後的事情,那個陰陽師沒有說。
後來那個陰陽師的簽證到期了,便將這封印之法教給了爺爺,他則回了日本,說是會拜訪一些有來頭的大師,爭取幫我將這陰陽眼給徹底治好。而今年算起來剛好是最後一個年頭,這些年我一直致力於醫術的學習與鬼神的研究,一方面是想普度衆生,另一方面也是爲了自己的這個怪疾。
在陰陽師回日本後不久,爺爺便研究出一套可以暫時開啓陰陽眼的功法,說是將來我遇險時可以用來自救。
眼下我出不去村子,雖然不知道是什麼原因,但我不可能一直困在這個沒有人跡的地方,於是我纔想到啓動這個功法,看能否有些轉機。
當陰陽眼開啓後,我眼前的世界逐漸開始變得霧濛濛起來。是那種沒有顏色的世界,但能清楚地看見房子以及土地等固定物體的結構構造。我站了起身來走了幾步,覺得有些搖晃。
這時,我的正前方出現一個人影,那是一個頭發很長的女性,她穿着一件灰色的長袍,臉上還罩着面紗,正徐徐地向我走了過來。
怪異媽媽?
我沒有動彈,那女子靠近我的速度相當快,很快就來到了我的跟前。怪異的是,明明她就站在我身前沒有任何動作,也沒有說話,我卻能感覺到她的頭髮正撓弄着我的右臉,讓我有些癢癢的感覺,我想伸手去將頭髮撥開,卻發現自己根本就不能動彈。
“找死……找死……找死……”
一連串地迴音傳進了我的意識裡,這種感覺像是做夢一樣,一切顯得很不真切,我甚至開始懷疑,也許從我遇到楚卿那時,便進入了某種迷局吧,只是我自己不知道?
耳邊的聲音還在不停反覆地念叨着,聲音雖然很輕,卻又帶着魅惑人的感覺,一波一波向我襲來,就這樣持續了大約十來分鐘左右,念得我頭皮是一陣一陣地發緊,我登時也有點火了,不自覺地就開了口道:“切,還不知道是誰找死呢?”
就在我說完這句話以後,我聽到了啪的一聲,像有人在拍巴掌似的,而眼前的一切又恢復了原樣。我人正站在村子裡,不遠處是之前遇到張第的那間破房子和墓碑羣,而我旁邊站着的,正是之前和我吵了嘴,賭氣跑掉的楚卿。
“哎,你沒事吧?”楚卿看到我的眼睛終於又有了聚焦,忙又用手拍了拍巴掌。
難怪我會聽到啪啪的聲音,原來就是她的傑作。
“我怎麼了?”我看着楚卿問道。
“還說呢,剛一到站,你突然就向前面跑去,等我追到你時,你就像個木頭似的,站在這兒,不論我說什麼你也沒反應,可把我嚇壞了。”楚卿說話時還帶着喘氣聲。
“我們剛纔吵嘴了麼?”我想了想,又問道。
楚卿卻搖了搖頭,一臉不安地盯着我看:“怎麼?你剛剛夢見和我吵架了?”
當時的我正從幻象過渡到現實中,腦筋還不是很清楚,故此我忽略了楚卿話裡的語病,也讓最爲關鍵的一個線索被我拋至了腦後。
“你追着我過來的時候,路上有沒有碰到什麼人?”我又問道。
“沒有啊。”楚卿歪着頭想了一下,又急急地否定起來:“不對,不對,我剛過來的時候,好象有看到一個年輕媽媽牽着一個小孩子從村子裡走出來。”
又是母子?我聽到楚卿這麼一說,才從混亂的思緒中找出些理智來,最起碼我在迷局裡看到的那個怪異媽媽,恐怕不會只是幻象這麼簡單。而且經由楚卿這麼一說,那對怪異母子很可能是已經辦好他們的事了,這才離開了村子,不想在村口遇到了我,或許是怕我發現什麼,這才頗費周折地弄了些有的沒有的,企圖混淆視聽。
“哎呀,我想起來了。”楚卿在一旁拍了拍腦袋又說道:“我記得那個小孩子的手上,還拿着一個小人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