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妃施了個禮,臉上浮現幾分虛假的笑意,“皇后娘娘言重了,臣妾哪裡是擋在這裡了?臣妾也是見這女子行事詭異,又擋着一張臉,覺得她甚是怪異,怕她暗害皇上罷了。”
洛九卿冷笑一聲,對着皇后施了個禮道:“柔妃娘娘真是聰明睿智,民女不及。民女入宮來一沒有帶兵器,二沒有帶護衛,只有兩個助手和一個丫頭,他們也都沒有武器在身,入宮之時已經有人細細搜過,敢問柔妃娘娘,民女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女子,如何能夠暗害皇上?”
“再者,”洛九卿又開口,把柔妃的話堵在嘴裡,“民女即使開了方子,也會請太醫先行看過,甚至可以請太醫一起商討治療之法,請問,這暗害之說,從何說起?”
皇后見洛九卿落落大方,言談舉止甚是端莊,不失禮節又不慌不亂說出自己的想法,甚爲滿意,她點了點頭說道:“你說得有理,你叫什麼名字?”
“民女,洛九卿。”洛九卿沒有隱瞞,她相信關於她的事,永輝帝在沒有見到她之前不會對其它的人提起。
果然,皇后並沒有多問,她的目光看向牀上的皇帝,面上露出憂愁之色,沉聲說道:“皇上已經病了多日,太醫也都看過,都說沒有什麼太好的法子,不得已,本宮才……”
“皇后娘娘不要着急,”洛九卿安慰她道,“且讓民女細細看來。”
“皇后娘娘!”柔妃上前一步,聲音微厲道:“此女來歷不明,這名字也不知道是真是假,太醫都治不了病,她一個年僅雙十的丫頭如何能治?”
“你且不知民間自是藏龍臥虎之地,高人處處可在嗎?”皇后皺眉說道。
“縱然是高人,也應該是虛懷若谷的老者,看遍人間病症,臣妾見到那種人纔會以爲他是高人,而不是……”她掃了洛九卿一眼,眼神中盡現輕蔑鄙視之色,“像這樣的丫頭片子,誰知道她有什麼目的!”
“有什麼目的,治不治得好,也得讓她試一試,皇上現在的情況有多嚴重你不是不知道,現在有任何的希望都應該試一試!”皇后冷聲說道,“本宮意已決,你還是速速退下吧。”
“臣妾不走!”柔妃袖子一甩,竟然耍起橫來,她撲到牀前,帶着哭腔說道:“皇上寵愛臣妾,臣妾死不敢忘,如今皇上病重,臣妾就是拼死也不能讓皇上在此時陷入險地!”
洛九卿冷眼瞧着,她總覺得哪裡有些不太對勁,這個柔妃……給她的感覺不太好,倒不是說她爲人囂張,而是她這樣阻攔自己,不禁讓人懷疑到底是否另有隱情。
洛九卿仔細的看着牀上的永輝帝,她雖然沒有把脈,但是憑着白溫竹的真傳,她覺得永輝帝不像是病,從他鼻翼兩側的煽動速度來看,氣息並非不足。
只要氣息在,便可救。
洛九卿轉頭對皇后施了個禮道:“皇后娘娘,民女可以保證,皇上可救,請讓臣女一試。”
“當真?”皇后立即一喜,眼中光芒如星火乍亮,她忍不住上前一步,拉住洛九卿的手,“你說的可是真的?”
“正是,”洛九卿感覺她的手心盡是冷汗,語氣禁不住又軟了軟,“民女可以保證。”
“保證?”柔妃冷聲一笑,“本宮問你,你用什麼來保證?你有什麼?不過是有一條命罷了。”
洛九卿語氣溫柔眼神淡漠,“柔妃娘娘說得對,民女只有一條命,如果治不好皇上,便拿這命相抵,如何?不知道娘娘可滿意?”
“你……”柔妃一驚,她倒沒有想到,這個女子居然敢說如此大話,她不禁心頭一緊,若是……
皇后聽到洛九卿的話也是微微一驚,她對洛九卿能夠治好皇上病症的信心又增加了幾分。
柔妃卻冷笑道:“你的命?你的命值多少錢?怎麼能和皇上龍體相提並論?”
洛九卿輕笑了一聲,“在柔妃娘娘眼中,民女的命不值錢,但是對於民女來說,再賤也只有這一條,斷然不會拿來開玩笑。”
她說着,轉身對皇后行了個禮道:“如果皇后娘娘相信民女,就請皇后娘娘下懿旨,讓民女全權處理皇上的病症。”
皇后點了點頭,正欲說話,柔妃尖聲說道:“不行!本宮不同意。”
洛九卿淡淡笑着,目光冷冷的望來,“民女倒不曾聽說,這長慶後宮之中,倒是由柔妃娘娘當家了。”
柔妃一怔,皇后的眉目一厲,後宮之主的威嚴之氣頓生,她盯住柔妃,把柔妃嘴裡的話生生的逼了回去。
宮中一片安靜,所有的宮女太監都摒住呼吸,頭垂得更低。
只聽皇后一字一字說道:“來人,傳本宮的旨意,有關皇上病症之事,一律由洛九卿負責,全宮上下,皆以皇上的龍體爲重,都要聽洛九卿的安排。”
“是。”
柔妃的臉色一白,她猛然從牀邊坐起,正欲上前,忽然間洛九卿慢慢的笑了笑,那笑意沉而冷,她還沒有明白那笑意的含義,忽然間洛九卿一揮手,站在不遠處的那兩位助手上前而來。
其中一人站在洛九卿的身後,另一個則閃電般的到了柔妃的近前,他伸出手,手指搭在柔妃的喉間。
柔妃的身子頓時一僵,像是失去了知覺一般,她不能動也不能說話,只一雙眼睛瞪得老大,流露出驚恐之色。
洛九卿掃了她一眼,對皇后說道:“多謝皇后娘娘信任,民女定當讓皇上龍體康復。”
她說罷,轉身走到龍牀前,伸手細細的爲皇上把脈。
四周極靜,沒有一絲聲息,隱約能夠聽到帷帳被窗外流進來的風輕輕拂動的聲音,細膩而柔軟。
洛九卿把脈多時,她的眉頭微微皺起,慢慢收回手,細細思索了許久,她從隨身帶着的瓷瓶中倒出一粒藥丸,那藥丸正是前段時間從柳府得到那株花所製成,今日便派上了用場。
她把藥捻碎,放在一個小小的碗中,對白墨說道:“拿銀針來。”
白墨立即打開帶着箱子,從裡面拿出針炙用的針來,洛九卿取了一根,在自己的手指上刺入,頓時,鮮紅的血珠在雪白的指尖跳動起來。
她手指一翻,把那滴血珠“嗒”的一聲滴入了放了藥的碗中,微微用力,血不斷的滴落,裡面的藥丸慢慢的融化,洛九卿目不轉睛的看着,直到藥丸完全融入了血中,她立即對白墨說道:“把皇上扶起來。”
白墨立即上前,輕輕的把永輝帝扶了起來,洛九卿上前,用銀勺輕輕撬開他的牙關,把碗中的藥和血灌了下去。
皇后緊張的手心都出了汗,她看着洛九卿,心中又驚訝又震撼,這種治療方法她從未見過,這女子甚至連方子都未開,竟然就直接拿出藥來讓皇上吃下,還取了鮮血,這實在是聞所未聞。
洛九卿把藥碗放下,仔細的觀察着永輝帝的動靜,他還是那樣躺着,慢慢的喉嚨裡似有呼嚕之聲,她立即說道:“快!取個盆來!”
冬靈立即快步跑到角落裡,也不管是什麼盆,隨意抓了一個快步奔回來,洛九卿和白墨把永輝帝扶着坐了起來,洛九卿輕輕用掌力在他的後背上拍了拍,永輝帝的眉頭一皺,似是十分痛苦的模樣,隨後,張開嘴,“哇”的一聲吐了起來。
淡綠色混合的黃色的汁液從永輝帝的嘴裡不斷的吐出來,宮殿內立即充斥着難聞的氣味,洛九卿吩咐道:“快!打開窗子,把帷帳都挑起來,讓陽光進來,把房間裡的的香鼎、沙漏都擡出去!”
宮女太監們立即去辦,很快,本來光線陰暗的大殿變得明亮起來,溫暖的陽光照得人氣色都顯得好了,洛九卿看着永輝帝吐了半天,雖然他皺着眉頭很難受的樣子,但是氣色明顯比方纔好了些,不像方纔那樣蒼白得嚇人。
她微微鬆了一口氣,又說道:“用醋和烈酒摻了,拿到這裡來,最少要三壇。”
宮女太監又是一陣的忙碌,陳年烈酒搬進來,洛九卿對白墨點了點頭,白墨扶住永輝帝,洛九卿從藥箱中拿出一個黑色的瓶子,對準壇口倒出幾滴深藍色的液體,叮的一聲微響。
“用麻布沾着這些烈酒和醋,把大殿內每個角落都擦乾淨,”洛九卿吩咐下去,宮女太監們立即去尋了麻布來,按照她所說的去做了。
此時,永輝帝又開始了第二輪的嘔吐……
皇后一動不動的站在那裡,她雖然不懂洛九卿的治療方法,但是隱約覺得這樣的奇招反而會有效果,那些太醫從來沒有這樣做過,而永輝帝除了昏迷還是昏迷,此刻,他雖然嘔吐,但是她卻欣喜的發現,永輝帝的氣色卻是有所好轉。
永輝帝這一次吐出的東西明顯比上次的少了些,顏色也更淡了些,氣味也不似方纔那般濃烈。
洛九卿的心穩了穩,她讓白墨把永輝帝放平,頭部枕得略微高了些,又讓冬靈一起幫着在永輝帝的身上蓋上了兩牀厚厚的棉被。
此時雖然不是盛夏,但也不是蓋這種被子的時節,何況還是兩牀,很快,永輝帝便面色有些發紅,額頭和額角都滲出了細密的汗珠,身子也不安的動了起來。
“壓住!”洛九卿立即召喚了幾個宮女上了牀,一個人一個角,把被子死死的壓住,讓永輝帝無法蹬開。
洛九卿的額角上也慢慢滲出了汗水,她的眸子卻越發的晶亮,似閃閃放光的寶石,皇后一直盯着皇帝看,她無意中看了洛九卿一眼,突然被洛九卿那認真的模樣震了震。
皇后忽然覺得,這個女子……似乎真的不像柔妃說的那般,是個平民百姓,她眉宇間的堅定與從容,她得體的端莊舉止,那銳利的眼神……
皇后抿了抿嘴脣,她想着等到永輝帝醒來之後,一定要好好的問問這個女子。
正在此時,永輝帝似乎嚶嚀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