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料,榮國公嘆了一口氣,擺了擺手說道:“老朽有心爲朝廷效力,但……我這把老骨頭是有心無力了……唉,老了……不中用了。”
他說着,看了一眼身邊的陳相國,忽然對陳相國深深躬弓道:“相國,您是當朝國舅爺,是太子的親孃舅,如今皇帝駕崩,您才最有權力主持大局之人,該由您站出來說話啊。”
“這……”陳相國一臉的爲難之色,心裡卻是狂喜,這榮國公還是挺趣的嘛,他嘆口氣說道:“這恐怕……”
此時又有附和道:“此乃我朝生死存亡之際,我等知道您一心爲國,不爲私人之利,但適逢此重要時刻,您可要顧全大局啊,若是沒有人主持大局,唯恐等消息傳出去,羣龍無首,引發鄰國的狼子之心啊。”
陳相國急忙一臉正色的說道:“諸位的心思本官居明白,國有難,本官居不敢不從,可是……本官心有餘而力不足,我……”
“相國不要擔心,”榮國公鬍子顫抖,拍着胸口保護道:“只要您一句話,國公府上下定當唯命是從!”
這是表了態了,衆人沒有想到榮國公會放如如此乾脆,不由得眉心一跳。
“國公,這皇上的死因還未查明,屍骨還未見到,你就這麼急着對陳相國表忠心了?”一道清冷的聲音響起,帶着冰冷的不滿之氣,澆掉了方纔互相恭維的虛僞表相。
衆人轉過頭望去,只見柳丞相一臉沉冷的看着他們,“聽大人們的意思,不知道的還以爲是要擁立陳相國爲新帝,就算是如此,也要先行把皇上駕崩之事查個清楚,弄個明白,做個了結吧!”
榮國公的臉色一冷,“柳丞相,你這話是怎麼說的,是哪個說要在這個時候擁立新帝了?不過就是想着有人出來,把混亂的局勢撥正,皇上的喪事自然也要有人來操辦,主持大局的事情必定要有人來做,這些事情,看似簡單,其實哪件也不易,柳丞相願意一試嗎?”
柳丞相冷笑道:“本相來操辦,本相算什麼呢?本相只不過是有一事不明,國公您深受皇上隆恩,雖然前幾年遠離了朝堂,沒有了官職,但每逢年節,皇上賞給衆位同僚的東西也不忘記讓秋大人給你帶回一份。”
柳丞相的頓了頓,臉上的笑意更冷,“只是不知道國公你此時卻在這朝堂之上說這些話,究竟是何立場?”
榮國公的老臉一紅,一時不知道說什麼纔好。
陳相國在一旁無所畏懼,連榮國公都站在他這一方,他還有什麼可怕的?於是,他淡淡的開口說道:“如果國公願意,先帝的喪事可以由您和本官一起來辦。”
衆人都是一驚,柳丞相的眸子猛然一縮,他暗暗咬了咬牙,看在陳相國微微笑道:“這麼說,相國是打算接下這差事了?”
陳相國微笑着看過來,往日眼中的溫和被冰凌般的冷光代替,“方纔國公問得對,如果本官不接,難不成柳丞相你來操辦嗎?本官倒是覺得,丞相資歷淺尚淺,應該多讀讀書,不如這樣中臺,柳丞相若是覺得累了,倒是不必整日讓你爲國事操勞太忙碌,本官可以給你放放假。”
朝堂上的空氣突然凝固住,像是被人撥了一碗漿糊,連吸引都粘住了,任何人都明白了陳相國的意圖,他此時這樣說,除了警惕和警告,無疑不是再威脅,如果柳丞相再胡亂說話,他不介意貶他離開京城。
陳相國的目光滑過衆臣,微昂着頭平日裡有強自壓下的慾望和野心,“諸位,先帝已逝,爲保我朝不亂,皇后已經後宮中去請太子,先帝的禁軍也暫由皇后掌管,諸位若是有什麼好的建議,可以穩固我朝綱的,不如提一提。”
“還有三千精銳!就在城外一百里!”一道冷銳的聲音傳來,隱約帶着雀躍和興奮,一人在陽光裡大步而來。
衆臣一驚再驚,都認出來人並非是漢人,而是苗疆人。
柳丞相的眉梢一挑,“陳相國,原來你早已經有預謀,意圖逼宮!”
“逼宮?”陳相國像是聽到了什麼好笑的笑話一般,“你覺得,現在這個宮還需要本王逼嗎?依本王看來,它就是本王的囊中之物!”
陳相國得意忘形,他沒有注意到,今日的武將隊伍有些安靜的出奇,大將軍洛擎天不在,幾個皇子也不在,之前還和他們在一起的軒轅閔浩,也不知何時不見了。
他的目光掠在大殿,慢慢說道:“本官方纔說了,柳丞相的記性好像不太好了,如果誰願意和他一樣的,本官不介意送你們一程。”
他說罷,轉頭看向着殿內的臺階,臺階之上雕刻着五爪金龍,那光燦燦的龍身,尖利的爪子,怒睜的龍眼,每一寸都讓他近乎瘋狂。
他擡起腳,正要準備邁上去。
忽然有聲音從上面傳來,如滾落的冰珠,字字沉靜帶着寒意撲面而來。
“陳相國,你準備如何爲朕操辦喪事啊?”
陳相國一愣,腳下的步子一停。
他霍然擡頭望去,只見上面一人穿着明黃色的龍袍,頭戴赤金龍冠,蒼眉微挑如刀,一雙眼睛明亮而沉冷,滿臉的怒意如火,鼻翼快速的煽動着,像是一頭正處在暴怒中的獸。
陳相國心頭一跳,腦子裡轟然一響。
軒轅帝!
他……怎麼會在這裡?他不是死了嗎?難道自己撞鬼了?
“你……你……”陳相國像是一腳踏空,從雲端陡然墜落,這種從高處跌落的滋味讓他無法接受。
“陳相國,你太失禮了!”柳丞相在軒轅帝身邊提醒道。
“你算什麼東西!”陳相國的怒火燒上來,他早不把柳丞相看在眼中,惱羞成怒了一般,“你沒死?”
“你當然希望朕死,”軒轅帝冷笑了一聲,轉身在龍椅上坐下,“你們,還有誰,願意讓朕死?”
他說着,目光滑過在場的衆百官。
文武百官急忙跪倒,山呼萬歲,那些心懷不軌,方纔站在陳相國身邊的人各懷着心思,看着事態的發展。
“好!”陳相國的聲音一銳,他的手臂突然向前一探,一把拉過湊到他面前的榮國公,手中的摺扇扇骨上突然多了一柄薄而刃的匕首出來,冰冷的壓在榮國公的脖子上。
榮國公的臉色大變,寧王也是一臉色一白,這瞬間的變故讓全驚慌失措,陳相國卻是冷聲一笑說道:“都別動!動的話我就殺了他!”
他一邊說着,一邊往殿外退,赫錚跟在他的身邊,一同向殿外退去。
“你要殺便殺,”一道清亮的聲音從殿外傳來,“拿這種老貨的命來威脅誰?”
衆人尋聲望去,只見一個身穿金色鎧甲的年輕將領快步而來。
軒轅耀辰!
他的身側還跟着一個人,衆人仔細一看,正是長慶的永安公主,洛九卿。
陳相國看清了是軒轅耀辰,不由得咬牙道:“正愁你不來,還想着要去找你,沒有想到你居然來送死!”
“送死?”軒轅耀辰的目光在殿內劃過,衆人忽然覺得他的目光就像是一把鋒利的刀,在臉上飛快的割過,冷而痛。
“今日到底誰死還不一定呢,不過……”軒轅耀辰擡手握着腰間的劍柄,“本王可以肯定的是,本王是不會死的。”
“對,因爲我會讓你生不如死。”陳相國的面容扭曲如厲鬼,惡狠狠的說道。
洛九卿慢步而來,一步一步,逼近陳相國,“我真是奇怪,你的自信是從哪裡來的呢?”
陳相國眯了眼睛,對洛九卿說道:“讓開!不然不要怪本官手下不留情。”
“你最好快點不留情,把這個老貨一刀殺死才最乾淨,”洛九卿接過話頭來說道:“我看見他就煩,你是不是暈了頭了,威脅也不找對人。”
“……”榮國公的臉一會兒白一會兒紅一會兒紫,就像是五色的顏料鋪一樣精彩至極。
陳相國的眼睛裡閃爍着陰冷的光,對赫錚道:“還等什麼?快通知,放出信鴿,讓精銳進城!”
赫錚點了點頭,一邊從袖子裡拿出一支火信,“砰”的一聲放上了天空。
陳相國大笑,轉頭盯着洛九卿說道:“你以爲你能攔得住我嗎?你能攔得住三千精銳嗎?”
火信出,信鴿放。
等他把火信放出,恰巧聽到洛九卿慢悠悠的說道:“抱歉,忘了告訴你,我能。”
“什麼?”陳相國一時沒有反應過來她說的是什麼,洛九卿看着他的眼睛,慢慢的說道:“我能攔得住你的三千精銳。”
“哈哈!”陳相國像是聽到了什麼有趣的笑話一般,“憑什麼?憑你的那幾個侍衛嗎?”
“有一點你說錯了,我憑的不是我的侍衛,”洛九卿說着,忽然擡手轉身,指向殿外,朗聲說道:“沈家軍!”
“在!”
一聲響亮的呼喊,震徹九宵!
一個什麼東西被拋過來,洛九卿擡手準確的接下,往錚嚴烈的腳下一扔,骨碌碌滾了滾,帶着一路的血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