慧錦皇后打開仔細看了看,上面寫着一句話,她看得眉心微微一步,轉頭看了看躺着的軒轅帝,隨後站起身來。
她邁步向着燈盞走過去,裙襬鋪展在地上,輕輕拖動,發出輕微的聲響。
她摘下燈罩,指間的紙條湊近燈芯,火光猛然一亮,紙條化成了灰燼。
她不再回頭看向軒轅帝,徑直走到他的龍書案前,開始不慌不忙的翻找,她也不知道要找什麼,只不過覺得皇帝一時半會兒醒不了,如果不做點什麼,真是可惜了這樣的機會。
要知道,平時她到這上書房來的機會也不是很多。
關於太子,她想起就覺得心痛,現在對軒轅帝的心越來越琢磨不透,太子之位雖然還在,但是,她的心裡卻越來越不安。
正在她試探着能不能找到一點有用的東西的時候,忽然聽到門口有人說話。
慧錦皇后一愣,方纔已經吩咐下去,無論是誰不能隨意進入,更不能大聲喧譁,是誰這麼大膽?
她正要開口詢問訓斥,忽然聽到有人說道:“怎麼,本宮的駕你們也要擋嗎?”
聽到這個聲音,慧錦皇后立即心中惱怒,牙齒咬得咯咯響。
純貴妃。
門口守着的太監一臉的爲難,他自然知道,現在的後宮中最得寵的當屬這位純貴妃,平時的時候想巴結都來不及,誰敢得罪她?
可是,現在不同啊,現在的上書房裡還坐着一位,那可是正宮皇后,別說這身份地位,就算是比其它的方面,這純貴妃也比不上皇后。
不過……
太監不敢大聲說,只能小聲的勸,“貴妃娘娘,奴才也是沒有辦法,皇后娘娘有令,任何人不得進入上書房,要讓皇上安心養病,您……沒事兒就先回吧。”
純貴妃沒有說活,她身邊的宮女是個精巧伶俐的,聽到這話,不由得冷笑了一聲,說:“你眼睛瞎了嗎?我們娘娘這更深露重的來看皇上,我手裡還端着藥,你居然說我們娘婦沒事兒?難不成皇上病着,我們娘娘是來閒逛的嗎?”
太監飛快掃了一眼宮女的手,的確,她手裡捧着一個藥罐。
這……可有些難辦了。
他往後退了一步,說道:“是奴才失言,奴才沒有敢冒犯貴妃娘娘的意思,只不過……的確是皇后娘娘吩咐了,奴才也不敢違抗。至於藥……據奴才所知,嚴太醫已經下去準備了,估計也快來了,還請貴妃娘娘回去等消息,一旦皇上轉醒,奴才一定會去通知貴妃娘娘的。”
宮女挑眉,正想說什麼,純貴妃微微擡手製止了她。
這個太監在之前純貴妃還是小宮女的時候曾和她共事過,雖然說沒有欺負過她,但也沒有怎麼把她放在眼裡,自從她得寵之後也就很少再見到。
所以,實際上在他的心裡,他還是不怎麼看得起純貴妃,總覺得她不過就是運氣好罷了。
可是,不知道爲什麼,此時見純貴妃的一個制止的動作,他的呼吸忽然間一緊,彷彿看到了一種威儀,那是……在皇后的身上也很少見到的。
純貴妃極慢的笑了笑,微微俯身說道:“你的意思是說,本宮要想見皇上,現在不能見,等到皇上醒了,還需要你去通知之後纔可以,是這個意思嗎?”
太監一愣,他其實並不是這個意思,本來是一番好意,怎麼……到了純貴妃的嘴裡就成另一番意思?
“奴才……”他還想解釋幾句,純貴妃卻已經站直了身子,沒有了再和他交流的意思。
“本宮要見皇上,現在就要見,本宮是帶着藥來的,爲了皇上的龍體康健而來,誰若是阻攔,本宮不得不懷疑,是另有居心。”
她說到這裡,微微一頓,長眉微挑,細長的眼睛微微眯起,閃過凌厲的光。
“另外,想攔本宮的駕,你還不夠資格。”
太監呆愣無措,純貴妃轉身往裡走,剛邁了幾步,忽然聽到有人冷聲說道:“那你覺得,本宮有沒有這個資格?”
純貴妃擡頭看向聲音來的方向,有一人邁步而來,燈光裡一身華服光芒閃閃,她姿態挺拔,高貴,滿頭的珠翠,輝映交錯中,照亮她冰冷的眼神。
純貴妃心中冷笑,臉上卻沒有絲毫怠慢,恭敬的行了個禮道:“臣妾給皇后娘娘請安。”
慧錦皇后短促的笑了笑,“罷了。純貴妃,你這麼晚了還不休息,到這裡來做什麼?”
純貴妃回答道:“回皇后娘娘的話,臣妾是爲了皇上而來。”
慧錦皇后擡手撫了撫耳邊的流蘇,慢慢說道:“這就不必了。皇上這裡有本宮看着,不會出什麼事的,現在皇上需要好好靜養,任何不得打擾,依本宮看,你還是先回去吧,等皇上龍體康復了,再說吧。”
她說罷,轉身想走,純貴妃說道:“皇后娘娘,臣妾也是爲了皇上的安康着想,特意帶來了藥,臣妾以爲,應該一試。”
慧錦皇后慢慢轉回身,看向純貴妃,四目相對,她眼中的冷光一閃,“你帶來了藥?不會是……和上次一樣,請你在鄉下的父親去山中採的什麼沒有名字的野草吧?”
她說出的話中字字帶着恨意,那一次事她依舊沒有忘記,恥辱猶如耳光,時時打在她的臉上。
純貴妃也不惱,微笑道:“不管是什麼,總是臣妾的心意,皇后娘娘總要容臣妾一試才行。”
慧錦皇后怒聲說道:“容你一試?真是混帳!你以爲這是哪裡?是你們老家那種窮鄉僻壤的地方嗎?你以爲皇上是什麼?是你們老家那些粗陋無知的村民嗎?”
純貴妃也不示弱,再次行了個禮,看着慧錦皇后眼裡的隱隱寒光說道:“回皇后娘娘的話,臣妾以爲,無論是這上書房,還是這巍巍皇宮,亦或是繁華京城還是臣妾的家鄉,都是軒轅王朝的所在,都是皇上的治下,無論是妃嬪宮女,嬤嬤太監還是普通百姓,亦或是臣妾老家的父老鄉親,都是皇上的子民。”
她說着,再次上前一步,“無論是靈芝還是野草,都是軒轅長出來的,都是可以拿來奉給皇上的,皇后娘娘,您百般阻攔,不讓臣妾試藥,可是有什麼其它的意圖嗎?”
慧錦皇后心頭一跳,一時有些語塞,她沒有想到,純貴妃竟然如此犀利,連這些話都說出來了,說到這個份兒上,如果她再攔着,那還真是有些不太好說得清了。
只不過,就這樣讓純貴妃進去,她也實在沒有辦法嚥下這口氣。
她掃了一眼純貴妃帶來的那罐藥,短促的笑了一聲,手指撫着紅寶石戒指,“好啊,既然如此,本宮就讓你進去試一試,不過,有一件事,本宮可要先說在前面。”
純貴妃笑了笑,“皇后娘娘請說。”
慧錦皇后挑眉說道:“你要試,也可以,有這份心,也不枉皇上疼你一場,不過……任你說得天花亂墜,本宮也不得不說,皇上的龍體不是那些尋常百姓可比,容不得你隨意放肆,你若想要這個機會,就要承擔起這個後果。”
純貴妃就知道她不會輕易的同意,聽到她這樣說,便問道:“皇后娘娘想怎麼樣,但說無妨。”
“本宮要讓你立下承諾,如果你帶來的藥,治不好皇上,該當如何?”慧錦皇后問道。
純貴妃還沒有開口,她身後的小宮女聽得忍無可忍,開口說道:“這……也太強人所難了吧?就算是太醫院,也沒有人可以保證一定能夠醫得好……”
慧錦皇后冷哼了一聲,立即對身邊的太監說道:“來呀,給本宮掌嘴,這才幾天的功夫,後宮中的規矩竟然被踐踏至此,這後宮中還是本宮說了算,都以爲本宮死了嗎?”
太監立即上前,挽起袖子朝着小宮女走了過去,小宮女臉色發白,眼睛裡浮現幾分驚恐。
純貴妃伸手一攔,“慢。”
慧錦皇后眸子一眯,“你想幹什麼?”
純貴妃笑了笑,“皇后娘娘別急,請聽臣妾慢慢說。”
慧錦皇后擺了擺手,太監退到了一旁,她上前一步,頭上的寶石髮釵折射出幽冷的光。
“你想說什麼?”
純貴妃慢慢說道:“滴珠是臣妾的宮女,若說這管教不嚴之罪,首先得是臣妾的,既然是這樣,那不如請皇后娘娘稍等片刻,等到一會兒看一看臣妾的藥管不管用,如果沒有用,到時候請皇后娘娘數罪併罰,臣妾保證沒有一句怨言。”
慧錦皇后眉梢一揚,“噢?你願意如此?”
純貴妃點頭說道:“是。還請皇后娘娘成全。”
慧錦皇后快速的思索了一番,軒轅帝爲何昏迷她心裡明白,那張字條上說得分明,如果不到時辰,沒有榮國公手中的藥是不會醒的。
既然純貴妃想自己找死,那何必攔着她?畢竟,自己想除去她,已經是很久的事了。
想到這裡,慧錦皇后說道:“好,本宮就成全你。就依你所言,若是把皇上治好了,那就什麼罪都可以免,可是……如果皇上服下藥之後,一柱香之內依舊不醒,那……就要數罪併罰,你和你的宮女,誰都跑不了。”
慧錦皇后向前微微傾身,聲音也低了幾分,“本宮提醒你,最好想想清楚,如果……一旦失敗,皇上未醒,到時候……可沒有爲你求情,也沒有人爲你撐腰。是回到自己的宮中呆着,把這個敢頂撞本宮的宮女交出來,還是進上書房一試,你自己拿主意,給你一盞茶的時間考慮。”
純貴妃接話說道:“不用考慮。皇后娘娘沒有聽錯,臣妾願意進上書房一試。”
慧錦皇后心中狂喜,“好吧,那本宮不攔你,進去吧。”
純貴妃帶着宮女邁步走進上書房,燭光輕輕搖晃,她垂下眼睛,照不見她的眼神,更沒有人看到,她眼中一閃而過的譏誚笑意。
而此時,遠在院中的一株樹上,兩個人站在那裡,把這裡的情況,看得一清二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