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士坡等人到了近前,秦遠掩下眼中的一絲笑意,上前行了禮道:“大人,屬下無能。”
劉士坡目光陰沉的看了看裡面,“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大人,”秦遠那些發黴的米和半袋子淨粉拿過來,“這是士兵在糧倉裡找到的,他們懷疑,這次軍中發生的病情與這些米有關。”
“胡說!”劉士坡怒道:“糧倉裡的米怎麼會發黴成這樣?”
“是,屬下也覺得不可能,可是,他們不相信,法不責衆,他們一涌而上,進去搜查了。”秦遠垂首說道。
“放肆~!還有沒有軍法了?”劉士坡轉頭看了看吳大勇,“愣着幹什麼?帶人包圍這裡,讓那些人乖乖出來,一柱香的功夫,一柱香的時間過了,”他頓了頓,眼睛裡閃動着殺機,“殺無赦!”
“是。”吳大勇說罷,轉身快速的去了。
燕星穹轉頭看了看那半袋子淨粉,秦遠注意到他的動作,心頭微微一提,燕星穹淺淺笑了笑,卻沒有多說什麼,眼角似無意的看了一眼秦遠。
秦遠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她總覺得這個燕星穹沒有露出真正的實力,他就偈是一個隔岸觀火的旁觀者,冷靜睿智,卻一言不發。
這種感覺很不好。
秦遠依舊覺得這個人很危險,坐以待斃不是她的風格,還是更喜歡主動出擊,“燕先生認識這種東西嗎?”
燕星穹擡眼看着她,狹長的眼睛明媚,“不認識。”
“這是什麼?”劉士坡問道。
“據說是叫淨粉,窮苦百姓家用來洗衣服的,不到萬不得己也不會用,說是傷手傷衣服。”秦遠回答道。
“真是邪門,”劉士坡從未聽說過這種東西,米的質量不是太好這個他自然知道,但是也沒有到如此嚴重的程度,更沒有用過這種東西,難道……這是真的?士兵因此而生病?
可無論事情如何,現在這樣下去是肯定不行的,若由得事態發展,遲早會釀成兵變。
劉士坡心中焦急,他看了看一旁的燕星穹,“燕先生,你怎麼看?”
“大人,此事有些奇怪,且不說這些東西是從何而來,只說這些兵怎麼會想着到這裡來找什麼證據,就足以說明很奇怪,現在這些士兵衝進去了不少,法不責衆,軍法也是一樣,何況……事關讓士兵生病的大事。所以,在下建議,把幾個爲首的人帶進大帳中問一問情由,看有沒有什麼破綻,至於事後如此處理,等風聲過了,還不是由得大人。”
燕星穹說得語氣輕輕,卻有幾分陰冷之意,劉士坡覺得他說得有理。
但是,在一旁的秦遠聽來,卻不覺得這是什麼高明的主意,燕星穹說得這些,都是最基本的,任誰也看得明白,其實上說了等於沒說,只有最後幾句隱含着殺機的話才透露出了他的真實意圖。
秦遠心中暗自做着計較,表面上絲毫未露,似乎並沒有聽到燕星穹的話。
很快,吳大勇帶着人來了,他快步走到糧倉門口,對着裡面大聲喊道:“裡面的人聽着!現在,統統站好隊,快速退出來,否則的話,軍法處置!”
剛纔還熱鬧着的糧倉突然安靜下來,顯然大部分人都聽到了這些話,只是那些人都站在原處沒有動,更沒有要出來的意思。
吳大勇微眯了眼睛,“我再說一次,劉大人有令,所有人,立刻、馬上從糧倉退出去,否則的話……”
他的聲音頓了頓,衆人的呼吸也似被收緊,糧倉裡安靜的詭異,都清晰聽到吳大勇說道:“殺、無、赦!”
良久的沉寂,幾乎讓人窒息。
忽然,有人哧笑了一聲,聲音裡帶着輕蔑,“殺無赦?照這麼說來,我們這些人,要死在自己的人手裡嗎?吳大人,你可下得去手?”
吳大勇清楚的感覺到了裡面的人慢慢聚焦起來的怒意,他心中冷笑,臉上卻沉色不改,“這是軍令,劉大人下得軍令!”
趙旭冷聲說道:“那好吧,就請吳大人轉告劉大人,直接就把我們射死在裡面吧,和這些害人的糧食一起!反正吃了這種東西,早晚也是死,受盡病痛的折磨,倒不如死得乾脆!兄弟們,找!”
那些士兵繼續尋找,顯然沒有把那道殺令當回事,吳大勇退出來,向劉士坡稟明,劉士坡的臉色陰沉似水,眼睛裡冒着火,太陽穴突突的跳着,他看着糧倉門口,惡狠狠的說道:“把兩個爲首的人帶出來!”
“是。”吳大勇轉身再次走到糧倉門口,張了張嘴還沒有說出話來,聽到裡面有人喊了一聲,“找到了!”
人“呼啦”一聲圍了過去,吳大勇也忍不住邁步走了進去,衆人見他進來,左右一閃,退出一條路來,他大步過去,走到趙旭等人的身邊。
趙旭的腳下放着一條麻袋,原來放着那袋子米的地方有一個圓形的洞,黑乎乎的,不知道下面是什麼情景,洞的邊緣有些米,有好的,也有發了黴的,邊緣還有一些腳印,像是經常有人進出的樣子。
趙旭看着吳大勇,冷聲說道:“吳大人,您瞧瞧,這是什麼?”
吳大勇皺了皺眉,往下看了看,隨後說道:“這洞不知道是幹什麼用的,也不知道是否有機關,你們且退後些,本官下去瞧瞧,若是沒有危險,你們再下來。”
趙旭微微一愣,他沒有想到,吳大勇非但沒有責怪他,沒有說要軍法處置,反而想着以身犯險。
他沉默了一下,“吳大人,屬下陪你下去。”
“幹什麼?”吳大勇把眼睛一瞪,“你還擔心老子騙你?”
“不,不是,”趙旭急忙擺了擺手,“屬下沒有那個意思,只是如大人所說,裡面的情況不明,不知道有什麼危險,大人一人下去,未免太過危險,屬下願意陪着大人。”
吳大勇想了一下,點了點頭,“好吧,兩個人總是有些照應,來人,準備火把。”
“是。”
立即有人備了火把來,吳大勇和趙旭跳了下去,地道看着洞口不大,裡面卻挺寬敞,吳大勇走在前面,把趙旭護在身後,趙旭心中感激,看着吳大勇的後背有些愧疚。
他微垂下頭,低頭的功夫看到地上似乎有一些白色的東西,他彎腰撿起來,果然是米粒。
兩個人摸着向前,不知道走了多久,這條道也沒有別的方向,更沒有岔口,只要一直向前走就行,終於,像是走到了盡頭。
趙旭說道:“大人,前面沒有路了。”
吳大勇把手裡的火把交給他,“拿着。”
吳大勇騰開兩隻手,伸手臂向上摸了摸,終於摸到了一條圓形的邊緣,他摸索着那條輪廓,用力往上一託。
一線亮光從那條泄開的縫隙中照射下來,趙旭的眼睛一亮,吳大勇把手中的東西往一邊舉了舉,那條縫隙更大,足夠可以探出一個頭去。
趙旭搶先一步上前,對吳大勇說道:“大人,我來。”
趙旭探出頭看了看,不由得瞪大了眼睛,外面是一片荒草地,顯然是已經出了軍營,四周靜悄悄的,沒有什麼動靜,微聲微微,吹動地上的枯草,發出簌簌的聲響。
“怎麼樣?”吳大勇在下面問道。
趙旭看罷多時,收回身子,幫着吳大勇把那塊圓石推到一旁,“吳大人,上面是一片荒草地,像是有一座小木屋,我們上去瞧瞧吧。”
“好。”吳大勇點了點頭。
兩個人從地道里爬出來,向着小木屋走過去,吳大勇走在前面,臨近小木屋時,突然伸手一拉趙旭,低聲說道:“有人!”
吳大勇拉着他俯身趴在草叢裡,聽到那邊傳來細微的說話聲,“這兩天風頭不太對,軍營裡好像出了事,大人吩咐了,要格外小心,另外,快點聯繫人把米運走,不是說有地方遭了雪災,朝廷正在徵糧,到時候賣到那邊去,價格能翻上一倍。”
“還是咱們大人有頭腦,大人不做商人,真是可惜了。”另外一人笑了一聲說道。
“說得是,不過話說回來,要是大人不管着這裡,哪有那麼方便的事兒?銀子也沒法賺不是?”
“咱們倆就別討論這個了,反正也沒咱的事兒,咱也是受苦的命,大冷天的在這裡看着這個。”
“別廢話了,今天晚上再運一次,到時候就可以消停一陣子了。”
“哎,你說,軍營那邊的人會有察覺嗎?今天可都請了軍醫了。”
“別不操心那個心,劉大人自有辦法,他什麼事兒沒有見過?什麼風流沒有經過?反正咱們辦好咱的差事就行了。”
“說得是。”
兩個人談着話,聲音漸漸的遠了,可在趙旭的耳中聽來,卻是如同滾滾的驚雷一般。
果然如此!
劉士坡暗中做着這些害人的勾當,勾害自己治下的軍隊不說,還把那些米高價賣給災區謀取暴利,似此等人,他還有什麼是做不出來的,簡直就該死一次一萬次!
兩個人慢慢靠近,小心的不被那幾個看守的人發現,小木屋挺破,窗子上的窗紙根本擋不住什麼。
趙旭往屋子裡一看,眸子頓時一縮,房間裡有幾垛麻袋,地上還有一些露掉的米粒,看樣子是好米。
趙旭咬着牙,看了看吳大勇,示意他往裡看,吳大勇也點了點頭,臉上涌起幾分怒意。
兩個人發現這個小木屋是兩間,另外一間的門上掛着門簾,看不出裡面有什麼,可是,他們知道,這裡面一定有重要的東西,否則的話,爲什麼要掛門簾?
放糧食的屋子都沒有掛窗簾,另一個屋子裡的東西比這些軍糧更爲重要。
到底是什麼?
兩個人互相對視一眼,決定要弄明白。
正在此時,木屋的門一響,有人走了進來,兩人急忙矮下身去,等了片刻,忽然聽到裡面有人說道:“快吃!”
“我不吃!”另一人說話有氣虛弱,但是語氣卻很堅決。
更讓趙旭心中驚奇的是,那個聲音非常的熟悉,他不禁呆了呆,幾乎要懷疑自己的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