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大勇聽了,在心裡暗自嘀咕,對,你不要人家的錢,你要的是人家夫君的命!
不過,縱然心中不滿,吳大勇也必須承認,今天這事兒,的確是化險爲夷了,而且是化得……很圓滿。
昨天晚上他還在想,要不要這麼大費周章,在畫上下了毒,讓劉士坡日日賞玩,毒性慢慢侵入,哪裡比得上一刀殺了來得痛快?她說不能讓劉士坡速死,死了他一個朝廷還會再派人來,這也算對,可是,總覺得太憋屈,不如暗衛的手法來得解氣。
毒性染到髮釵上,那女人本來也不必那麼快死,誰知道她戴着髮釵竟然不摘,毒着挨着頭皮,發作迅速,半夜死去也是意料之中的事。
本想着今天恐怕要經過一番人盤問,沒有想到,竟然來了這麼一位,還仙人……專騙女人的神棍還差不多。
吳大勇腹誹不己,卻又無可奈何,只能耐心等着這場戲演完。
劉夫人對浮山先生多了幾分尊敬,急忙派人按照他的吩咐準備好了東西,重新調擺了桌案,擺上香爐,準備驅除詛咒。
他微微側首,看了看院門處圍攏着的人,對劉夫人說道:“夫人,此事莊重,需稟神明,所以,還請那些身上有香氣的人迴避一下。”
身上有香氣的人?那豈不是就是指大多數的女子了?女子一般身上有脂粉香、香包香等等,劉夫人想了一下,自己也應該包括其中了。
她站起身來,正要說話,浮山先生又說道:“另外,府中的家丁也請速出。”
“好,”劉夫人點了點頭,現在浮山先生說什麼她都覺得是對的,一一都照辦。
院子裡一時肅靜下來,只餘下秦遠和吳大勇,浮山先生看了一眼吳大勇,吳大勇心中暗氣,走上前去說道:“是不是我也該走?”
浮山先生淡淡說道:“不必。”
吳大勇挑了挑眉,直覺感到這人不會有什麼好話。
“搬搬擡擡的力氣活,得需要有人辦。”浮山先生指了指長條几案,“這個,兩往那邊挪一下。”
“……”吳大勇。
就知道!
後院的事情慢慢進行,早有人把這裡的事情稟告了前面的劉士坡。
劉士坡在那幅畫前站立良久,聽管家介紹畫中女子的身份來歷,心中對秦遠更添了幾分好感,看來此人不但識時務而且還是個聰明人,把一個表妹送到自己府中來,又得了自己的歡心,又表了忠心,真是一舉兩得。
不過,自己還是喜歡,這個女子顯然不是尋常的女子可比,京城果然是養人吶。想着自己助慧錦皇后和太子成了事,將來也能去京城,他就不禁開懷。
劉士坡正高興着,忽然聽到腳步聲響,有家丁進來向他稟告了後院中的情況,聽了關於屍首的事,不由得皺眉,他是軍人出身,手上沾血無數,內心卻更傾向於相信詛咒這些東西,殺虐太重,他內心深處時候還是不安的,也正因爲如此,他更惜命,更多疑,處處安排警哨。
他轉身坐好,慢慢抿着茶一言未發,片刻之後,這才皺眉問道:“你看清楚了?的確是……香灰一灑,就……”
“正是,”家丁知道他問的是什麼,現在想起來還覺得有些冒涼氣,點頭說道:“小的不敢撒謊,好多人都看到了,各院都安排人在那裡瞧着,夫人也在。”
“什麼?”劉士坡的眉頭皺得更深,正欲開口之時,聽到門外有人說道:“大人,夫人來了。”
劉士坡擺了擺手,家丁急忙退了出去,劉夫人邁步走了進來,家丁急忙垂首,請了個安轉身退出去。
劉士坡擡眼皮看了看她,沒有說話,劉夫人上前在他近前的椅子上坐下,也不拐彎抹角,沉聲說道:“後院中的事,大人都知道了罷?”
“嗯,”劉士坡懶懶應了一聲,“如何?”
劉夫人本來心中就壓着怒火,一見他這番態度,立時有些壓不住,冷笑了一聲問道:“如何?大人以爲如何?”
“你到底想說什麼?”劉士坡有些不耐煩,把茶盞蓋子一扔,發出清脆刺耳的聲響。
“我想說的是,”劉夫人字字像是在火中燒過,“大人是否還要繼續這樣下去?弄一些不乾不淨的女子進府中來?終日沉迷女色,沒有好日子過!”
劉士坡一聽這話,立時站起,“你說誰不乾不淨?說誰終日沉迷於女色?”
“是誰大人心中明白!”劉夫人並不畏懼,眼睛注視着他沒有絲毫躲閃,“現在府中受到了詛咒!連神明都看不過去,是天降懲罰!這一次死的是個青樓女子,下賤女人死不足惜,下一次呢?會是誰?大人可曾想過?”
劉士坡的怒火被她的話氣得騰騰上漲,伸手一拂,桌子上的茶盞“嘩啦”落地,摔了個粉碎,“愛是誰是誰!都死絕了我也不怕,不過是女人而己,大不了死了再娶!那樣更好,可以嚐到不同女人的滋味。不過……”
他微微停頓,眼中的光芒閃動,透出幾分陰毒,“你還是操心你自己的好,這麼多年,你的肚子裡一個蛋都沒有生過,最好還是求醫問藥保佑讓你自己生個兒子,否則的話,不孝有三,無後爲大,你知道我會怎麼做!”
劉夫人怔了一下,臉色微微發白,隨後極慢的一笑,“大人說得極是,不過,這府中的女子不少,大人碰過的女子也不只府中這些,可有哪一個爲你生過孩子嗎?”
劉士坡的臉色一變,劉夫人的笑意愈發涼了,繼續補刀說道:“我是劉府的當家主母,任誰生了孩子,都要喚我一聲嫡母,大人莫忘記了!”
“你……”劉士坡揚起手,眼睛裡冒着兇光,似乎下一瞬就要打過去。
青梅在一旁嚇得一閉眼,劉夫人卻絲毫沒有畏懼,揚着下巴看着劉士坡。
劉士坡最終還是沒有打,他冷哼了一聲說道:“當初也不知道怎麼看上的你,如今變成這副潑婦的樣子!”
劉夫人目光悽然,嘴角的笑意透出冰涼之意,“我也很奇怪,當初爲何……至於今天這副樣子,我想應該拜你所賜,連我自己看着都生厭!”
她說罷,也不再等劉士坡的反應,轉身帶了青梅便走。
劉士坡氣得渾身發抖,狠狠的踢到了劉夫人坐過的椅子,外面廊上的家丁聽得清楚,大氣都不敢喘一聲。
後院中秦遠看着浮山先生行雲流水一般的動作,不由得問道:“先生,動作如此熟練,莫不是經常做?”
浮山先生氣得發笑,“胡說!”
吳大勇在一旁冷眼瞧着,悶不作聲,這兩個人的關係……當真是不一般,聽上去如此熟悉,浮山先生的眼神和語氣中還帶着幾分寵溺,他相信自己不會看錯,這事兒……要不要回主子一聲?
但想起洛九卿的警告,又拿不定主意。
秦遠在一旁幫着忙,一邊低聲問道:“先生可要留下來嗎?看劉士坡好像有留您之心,之前的話也做了鋪墊,不知您意下如何?”
“不如何,”浮山先生搖頭說道:“劉士坡多疑,若是府中突然來了人,再發生一些其它的事,一定會想到外人身上,再加上你現在還沒有完全取得他的信任,秦遠的情況還沒有摸得一清二楚,你且要自顧不暇,還是少一事的好。”
他頓了一下,繼續說道:“我不會留在府裡,但是可以就近住下,理由可以隨便找一個,這樣一來,既能助你,也能擺脫他。”
“好。”秦遠點了點頭,這主意不錯,“卓良的事,先生知道多少?”
浮山先生手指拈起一張黃紙,“呼”的一聲火苗飛騰,化成了灰燼,映着他清冷的眸光,“卓良的事情你就不必再念着了,總兵府外有安王,若是他來了,還有我,你放心吧。”
吳大勇在一旁聽了,不禁有些詫異,這人好大的口氣!聽他談起卓良,不會他就是……
吳大勇看了看浮山先生的臉,肌膚白嫩,紅潤有光,皮膚好的讓有的女子都慚愧,他想起卓良也是,難道這爲醫者都把自己保養成人妖,不會老的嗎?
浮山先生把那團紙灰扔到小碗中,又倒了些酒和硃砂,酒水的顏色怪異,秦遠在一旁問道:“這是做什麼?看着好怪。”
“我又不常做這個,”浮山先生白了她一眼,“瞎弄而己。”
“……”秦遠。
“……”吳大勇。
忙忙碌碌的功夫到了中午,三個人都有些餓了,但是因爲知道這裡的情況,也無人敢進來詢問,也沒有人進來送飯。
吳大勇皺眉,看着這個浮山先生實在是沒有什麼好感,“差不多得了,還要裝到什麼時候?莫不是要準備到天黑吧?”
“嗯,說得有理。”浮山先生點了點頭,“先告一段落。”
吳大勇剛要鬆口氣,浮山先生又說道:“晚上繼續。”
秦遠微微抿脣壓住笑意,吳大勇對白溫竹不滿她也能感覺得到,何況白溫竹,不過吳大勇做暗衛可以,這舌頭方面的功夫還有不動聲色氣人的功力,恐怕是遠遠不及白溫竹的。
三人出了院子,秦遠說道:“先生請。”
表面上的功夫總是要做足的。
劉士坡已然派人盯住這個院子,見他們出來,急忙有人上前道:“秦大人,吳大人,已過午時,府中早備下了飯菜,大人請你們吃過了再走。”
“這……”秦遠看了看吳大勇,又看看浮山先生。
家丁急忙道:“大人說了,先生遠來,又爲府中解去一難,又不收金銀,實在是過意不去,若是再不吃酒菜,那……”
“好吧。”秦遠點了點頭,“如此,就打擾了。”
家丁笑道:“秦大人說得哪裡話,大人說請諸位去前廳,小的下去準備。”
秦遠三人走到前廳,劉士坡的臉色還沒有緩和多少,地上的碎片已然收拾乾淨,只是那一片水漬還十分明顯,秦遠輕輕掃了一眼,再看看劉士坡的臉色,便猜到是怎麼一回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