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疆王的眼底涌出怒色,所有人一愣。
摩爾那愣了一下,站起身來說道:“大王,洛公子也是中原人,來自王妃的家鄉,許是見到王妃格外親切,一時失了規矩,請大王見諒。”
他這番說辭,其實連他自己都不信。
南疆王冷笑,“如果本王沒有記錯的話,中原的規矩比南疆的更要嚴格,據說是有男女授受不親之說,這位公子,你說可是?”
“是,”洛九卿微笑點頭,手卻沒有放開王妃的手腕。
南疆王的笑容更冷,眼睛的光芒冷銳似刀光劍影,“那你……這是何意?”
赫明風也站了起來,他知道,洛九卿不會無緣無故做出這種舉動,她一定是看出了什麼,想要挽救什麼。
“如您所見,”洛九卿聲音平靜,目光無波,沒有絲毫的畏懼之意,“在下要挾持王妃。”
“什麼?”摩爾那先一步叫了起來,他把洛九卿當成恩人,想着好好報答,不願意看到還沒有報答,就死在這裡,可洛九卿的話,也太驚世駭俗了些,“公子,你……你……”
“我沒瘋。”洛九卿轉頭看了看他,又看向南疆王,她這副平靜的模樣,讓南疆王心裡的怒意更濃。
這個小子……到底是什麼來歷?這副鎮定不驚,泰山崩而面不改色的模樣,當真是像極了那個人,真是……該死!
“我只是,想活,”洛九卿一字一字道:“大王,我們幫您平復了內亂,你不說一個字謝,也不該殺我們,或者,我們以爲的平復內亂,實際上是另有隱情?您如此迫不急待的想要對我們下殺手,究竟是爲何?”
南疆王的眸子眯了眯,短促的一笑,一掌拍在桌案上,杯盞驚得跳了跳,“大膽!本王念在你是風兒的朋友,不與你們計較,還想設宴招待,你現在這麼說,是什麼意思?”
“大王,”洛九卿的笑意帶着幾分諷刺的意味,“真人面前不說假話,這裡沒有外人,我們最多也就是這麼兩個人,其它的人距離遠,聽不到,要想讓我們死,也要當個明白鬼吧。”
王妃被她拉着手腕無法動彈,她瞪大了眼睛看着南疆王,眼中的情緒複雜,如浪一般層層的逼迫而來。
南疆王看着洛九卿,笑容冷厲而殘忍,“你說得不錯,本王的確容不得你們,想要你們死,滿意了?識相的快些放開王妃,到時候本王還可以留你們一個全屍,否則的話,就別怪本王不客氣,屍身扔到林中餵了蟲獸。”
摩爾那一驚,站起來說道:“大王三思,依南疆習俗,若是餵了蟲獸,那來世也不能投胎成人,世世代代會受到詛咒!”
洛九卿又氣又樂,“大巫師,你也太着急了,現在就想着來世的事,我們關心的還是現在,此生還沒有活夠呢。”
一直沉默的軒轅耀辰慢慢開口說道:“怒卓,你以爲,你可以留下我們嗎?”
“爲什麼不能?”南疆王眉梢一挑,眼睛裡的怒氣翻轉如雲,“你敢直呼本王?”
“爲什麼不能?”軒轅耀辰輕蔑的一笑,“就憑你,我不還看在眼中。”
“哼,”南疆王冷哼一聲,眼睛裡閃動着嗜血的光,“本王會讓你知道,說大話是什麼下場!抓住你之後,先要割了你的舌頭!”
他說罷,手臂狠狠一揮,二十幾名黑衣人手中執着彎刀,出現在院牆上,雙腿一躍跳入院中,擡手扯下包住刀鋒的黑布,月光下寒光刀刀,直逼人的雙眸。
洛九卿看了看這些人,輕笑一笑,“竟然只有這些人?還有沒有其它的人?就憑這些人,也想拿下我們?”
“這些都是我南疆的勇士!以一敵十!一會兒就讓你知道他們的厲害!”南疆王臉色陰沉如水,顯然對洛九卿看不起他的這些人十分不滿。
軒轅耀辰朗聲大笑,黑夜中他的錦袍寬大衣襬無風而自動,目光平靜卻透出如冰的冷意,清亮的月光落在他的眉眼間,像是剎那間照亮了山河萬里。
南疆王一怔,眼前人的氣勢讓他一愣,突然間有些不安。
軒轅耀辰手掌一翻,指間一樣東西飛射上天,亮而響,響徹了天空。
空氣中傳來吱吱聲響,森冷的箭尖指向了那些手執彎刀的人,雪亮的刀鋒映着他們慌亂的眼神,一時間驚慌無措,南疆王的眸子一縮,冷聲問道:“你們敢騙本王!”
“不,不是騙,”洛九卿笑意淺淺,如夜風中的花,“這叫兵不厭詐,如果不讓您看到我們的那些人撤走,您又怎麼會放心?”
方纔從之前察哈圖擺宴的院子裡出來,洛九卿就讓易容成趙廣闊的魏朗帶着那些弓箭手走了,黑袍人暗中派了人去看,見到他們出王城這才放心。
南疆王不知道的是,那些被堵的暗道早已經打通,而且,弓箭手受洛臨書的指揮,洛臨書雖然是個書生,但卻有膽識,有能力,有計謀,實在是不可多得的人才,夜色深濃,他讓弓箭手化整爲零,看似出了王城,實則不過就是出去轉了一圈,就又從暗道回來了,有的人根本就沒有走出去,往暗處一躲,然後再伺機回到指定的地點。
時機剛剛好。
軒轅耀辰說道:“怒卓,你看清楚了,這是我的弓箭隊,可以一敵百。”
洛九卿在心裡暗自翻了個白眼,安王殿下真是一點都不肯吃虧,人家以一敵十,他來個以一敵百。
南疆王眯了眼睛,看着那些製作精良的弓箭,暗夜中光芒閃閃,根本不會是俗物,這些人的動作整齊劃一,雙目炯炯,明顯是訓練有素,不是一般散兵遊勇,這些人……到底是什麼人?
他轉頭盯住赫明風,字字含了怒意,“風兒,你這是什麼意思?任由你的朋友們如此對待你的父王母后?”
洛九卿心嘆這位南疆王還真是不知羞恥,現在想起來赫明風是他的兒子,他是赫明風的父王了,之前給赫明風酒的時候怎麼不說?
她轉過頭看着赫明風,赫明風側臉對着她,俊美的臉在燈光中明明暗暗,看不真切,燈光落在他的腮邊,順着流暢的線條飛濺開去,他沒有回答,只是看着南疆王。
良久,衆人都以爲他不會再回答的時候,聽到他輕輕一嘆,“父王,兒臣也想父慈子孝。”
一語雙關。
南疆王的眉梢一挑,眼睛裡迸出兇光,“你什麼意思?”
“兒臣的意思是,父王如果真心待兒臣,兒臣也願意敬您爲父,您退位之後,仍享尊榮,兒臣也會爲您養老送終,保您晚年安泰。”赫明風說得平靜,語氣微沉,南疆王卻聽得心。
赫明風的態度明確,他第一次表達得如此直接清楚,這一次,南疆王的大位,他是要定了。
爲了母后將來的安樂,爲了南疆的安定穩固,爲了……洛九卿,對得起她千里來奔的情意。
軒轅耀辰目光露出讚賞之色,“我總算沒有看錯你。”
赫明風微微側首,翹脣笑了笑。
“你敢逼本王退位?”南疆王怒道。
“如您所見,”赫明風字字堅定,“我敢。而且,沒有第二條路。”
“哈!”南疆王短促的一笑,眼睛裡冷光閃動,轉頭看着王妃,“你看!本王當初的決定沒有錯,只是下手太遲,總歸是心太軟!”
“大王,”王妃面容沉肅,眼中光芒明滅,突然間添了滄桑之感,“你的心,從來不軟。”
南疆王的喉結動了動,眯着眼睛等着她繼續說下去。
“放過我們吧,風兒說得是真的,只要你退位,便可安享天年,我們都好好的安生的過完後面的日子,別再互相折磨,太累太累了……”王妃向喃喃的說着,字字像是苦澀的藥丸。
“放過你們?”南疆王突然一笑,“那誰來放過本王?這麼多年過去,你的心可曾屬於過本王?王妃,你可曾想過,這麼多年,本王是如何過的?”
洛九卿微微抽了一口氣,指尖有些發涼,軒轅耀辰握着她的手,手指慢慢給她安撫,兩個人都有些意外,有些事情有些疑惑心中不解,此時聽到南疆王的這一句,兩人都意識到,似乎不經意之間,揭開了一些陳年往事。
王妃微微閉了閉眼睛,“大王,無論前塵往事如何,往事終歸是往事,都已經過去,還有什麼放不下?”
“不,”南疆王瞪圓了眼睛,像是一頭髮怒的猛獸,手掌扶住桌子的邊緣,怒道:“過去?如何過去?事情豈能那麼簡單?本王真心待你這麼多年,任何女子都比不上你在本王心中的分量,可是你呢?你是如何回報本王的?”
王妃臉上泛起悲涼的笑意,“回報?原來大王……一直都是這樣想的,我在你身邊這麼多年,與你結爲夫妻,爲你生下風兒,你卻問我要回報?要何回報?”
“風兒果真是本王的兒子嗎?!”南疆王狠狠拋出一句話,像是千斤重石一般,砸過來,轟然作響。
院子裡一靜,他方纔的話都似有迴響,說罷,他像是用盡了力氣,手上的力道一鬆,坐到了椅子上,一雙眼睛卻依舊沒有離開王妃的臉。
赫明風的臉色蒼如紙,在月光下有些白得透明,眉眼因此更漆,像是一筆一筆的漆描就。
洛九卿暗暗抽了一口氣,難怪南疆王會對赫明風下此狠手,原來,他一直心中有如此念頭,以爲赫明風不是他的孩子!
難道說……
她的心頭一涼,一個可怕的念頭浮現,難道說,一直在察哈圖背後的那隻殺手,竟是南疆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