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九卿的目光一掠,看到院門口的暗影處站立一人,她仔細一看,可不正是如夫人身邊的那位嬤嬤。
嬤嬤似笑非笑,沒有露面便轉身離去,洛九卿並不覺得驚訝,這幾個女人從來都只是棋子工具,爲的只是牽制梅依蘭,幫着如夫人出一口心中的惡氣,她們是如夫人孃家的族人,將來就算是成了氣候,也能夠很好的控制住,有家族在,不怕她們不聽話。
此時鬧劇落幕,的確有洛九卿和軒轅耀辰沒有想到的地方,但是也不算什麼意外,想必是陶格斯的父母雙親有意把她送到中原,結果卻被如夫人搶先到了族中,看中了她,斷了她的去路,也難怪陶格斯會心中不甘。
不過,事已至此,也只能如此,洛九卿和軒轅耀辰起身離去,他們回到院中,赫明風已經回來,看到他們上前說道:“聽說有人入王城了?”
“正是,”洛九卿點了點頭,把所見所聞向他說了一遍,赫明風冷笑,“看起來,如夫人自以爲聰明的爲察哈圖製造了不少的麻煩。”
軒轅耀辰飲了一口茶,“的確如此,有母如此,不敗也難。錢莊那邊的事怎麼樣了?”
洛九卿微笑道:“白墨做事,向來讓我放心。現在錢莊亂成了一團,那日鬆和霍普焦頭爛額,還互相猜忌,三個人本來就不會是鐵板一塊,被撬動一點也不意外。”
“阿爾其呢?你打算什麼時候放他回去?”軒轅耀辰沉思了一下說道:“白墨的確聰明,可是,阿爾其畢竟是察哈圖的人,不會那麼容易被矇騙。”
“嗯,”洛九卿點了點頭,“你說得對,今天黎明時分,我會找阿爾其談一談,天亮的時候就換他回去。”
“好,我和你一起去。”軒轅耀辰立即說道。
赫明風看着兩個人,想說話都插不上嘴,他只能垂着眼睛,按下心頭翻涌的情緒,計劃越來越周密,時間一點一點的過去,這也就代表着洛九卿離開也會越來越遠,待到事情結束,他坐上大王的位子,也正是她離去之時。
他慢慢吐了一口氣,心痛,卻無法訴說。
黎明時分,正在房間裡淺睡的阿爾其再一次驚醒,他這兩天像是一隻困獸,失去了最後的掙扎能力,只待被宰。
未知的恐懼夾雜着死亡的氣息一層層的逼迫而來,讓他無法安睡,身上依舊沒有什麼力氣,也沒有人看守着,他知道自己也跑不了,這是什麼地方,不知道,對方是什麼人,不知道,準備幹什麼,還是不知道。
從未有過的絕望,讓他如墜深淵。
好不容易淺淺睡着,聽到有動靜,立即醒了過來,看到從房門而入的兩個人,他又怕又盼,吞了一口唾沫,沒有底氣的問道:“你們到底想怎麼樣?我能說的都說了……”
“還有不能說的?”洛九卿笑意淡淡的問道。
阿爾其看到這個俊俏公子笑就覺得頭皮發麻,他急忙說道:“不是,不是,沒有。我的意思是……所有知道的都說了,真的沒有什麼了。求求你們,放過我吧。”
洛九卿點燃了屋子裡的燈,燈光落在她的腮邊,皎潔如玉,阿爾其卻只看到如玉般的冷意,他絲毫不敢造次,更不敢隨意開口,惹怒了這兩個人。
“阿爾其,你應該知道吧,察哈圖快回來了。”洛九卿開口說道。
“我……知道。”阿爾其點頭說道,他不敢撒謊。
“嗯,那好,”洛九卿開門見山說道:“那我就放你出去。”
“……真的?”阿爾其喜出望外,幾乎要懷疑自己聽錯了,他瞪大了眼睛,呼吸都有些急促。
“當真,”洛九卿看着他的神色,面容平靜,這種平靜讓阿爾其心中驚喜如潮水般退去。
“你……有什麼條件?”阿爾其試探着問道。
洛九卿一笑,阿爾其倒是一個聰明人,察言觀色的好本事,她點了點頭,“的確有條件。現在錢莊的情況,你還不知道吧?已經亂成了一團,經過一場大火,燒得幾乎不剩什麼了。”
“什麼?”阿爾其一呆,後背都有些發涼,他幾乎是立刻想到了察哈圖歸來之後的反應,這錢莊對察哈圖意味着什麼他心裡明鏡似的,這一下子毀了,可要怎麼交待?
他突然有些不太想出去了。
洛九卿看到他的神色,自然猜測出他心中所想,輕輕撣了撣袖子,微笑道:“你放心,現在霍普和那日鬆反目,察哈圖查他們還來不及,不會理會你,就算會找上你,也會問一些簡單的日常問題罷了。”
“他們反目?”阿爾其驚訝道,他看着洛九卿和沉默霸氣的軒轅耀辰,突然明白了什麼,微微抽了一口氣說道:“……我明白了。”
“明白就好,”洛九卿並不打算解釋什麼,掏出一個小瓶來扔給他,“拿去吃,每天早晚各一粒,可以控制你體內的毒,天亮時分你就可以走了。”
“……當真?”阿爾其聽着外面的情部,突然有些擔憂,想走的願望也不是那麼強烈了。
“當真,”洛九卿說着,站起身來說道:“對了,這裡是王城,你可以在走之前去看一看你的姐姐,如夫人。”
“這裡是王城?”阿爾其大大驚訝,他萬萬沒有想到,自己竟然身處王城,這些人能夠不動聲色不驚動任何的把他送到這裡來,既然知道他的身份,還敢在如夫人的眼皮子底下幹出這種事,當真是膽大至極。
所謂藝高人膽大,他此刻絲毫不懷疑,這些人的能耐遠比他想象中的要大得多。
他心中最後一絲想要逃脫的念頭被狠狠的掐滅,苦笑了一下說道:“是不是我沒得選,必須要去?”
“你見一見她,會安心些。”洛九卿說得話有其它的意味,阿爾其心中疑惑,便點了點頭。
天亮時分,有黑衣人前來,打開了房門,對阿爾其說道:“走吧。”
阿爾其活動了一下身體,發現果然有力了許多,和平時無異,他咬了咬牙,走出了院子,向前走了一段路,果然發現道路熟悉了起來,正是在王城中。
他腳下步子加快,路上遇到幾個熟識的丫環侍衛,都對他行了禮,他胡亂點了點頭,完全沒有往日的心境。
到了院門外,他摸了摸臉,整理了一個儀容,擡手敲了敲門。
院子裡的丫環開了門,一見是他,行了禮道:“舅老爺,您來了。”
阿爾其並沒有什麼實職,在錢莊中管帳而己,因着他是如夫人的兄弟,所有衆人就叫“舅老爺”,雖然不太準確,但也表示對他的尊敬。
他現在也沒有心情理會這些人,早沒有了往日裡來逗趣的樂兒,“夫人呢?”
“在裡面,不知道醒了沒有,奴婢去給您看看。”丫環轉身去了,心中暗自稱奇,這位舅老爺怎麼今天來得這麼早?往常可不是這麼勤勉的人吶。
如夫人剛剛醒,嬤嬤正在一旁伺候,聽到丫環稟報說阿爾其來了,急忙讓進來。
阿爾其幾步進了屋,剛一跨過門檻,就聞到房間裡有一股藥味,他心頭微微一驚,轉頭隔着屏風說道:“姐,你沒事吧?”
如夫人聽到兄弟的聲音,心中百感交集,“你怎麼這麼早就來了?發生了什麼事嗎?”
“沒有,”阿爾其垂下眼睛,“這不是世了快回來了嗎?我心中惦記,反正也睡不着,就早早起來過看看看。”
他說完,才覺得如夫人的聲音似乎有些不對勁,他又伸了伸脖子,問道:“姐,你沒事吧?怎麼聽着聲音不對?”
他的話音剛落,嬤嬤走出來對着他行了個禮,“舅老爺,您進去吧。夫人已經起了。”
阿爾其點了點頭,他轉身繞過了屏風,剛走了沒有幾步擡頭一瞧坐在牀邊的如夫人,嚇得後退了幾步,差一點驚叫出聲來。
此時洛九卿小睡了一會兒剛起,白墨已經接到指令等在外面,知道她起了,進來複命。
“回來了?”洛九卿問道:“如何了?”
“外面亂成了一團,那兩個傢伙都不敢出門,被堵在家裡,一刻也無法出來。”
“好,”洛九卿點了點頭,“今天中午察哈圖會回來,讓他去收拾這個爛攤子。看到阿爾其了嗎?”
“他去如夫人那裡了,現在應該已經見上面。”白墨說着,嘴角泛起一絲淡淡的笑意。
洛九卿的眼底也快速的閃過一絲笑意,她的目的很簡單,阿爾其心中若還有一絲僥倖,估計在看到如夫人之後也會消失乾淨,只會剩下畏懼,只有這樣,才能讓他乖乖聽話,完全配合。
午時將至,察哈圖帶着一隊人馬遠遠看到了城外,看着一別數月的城池,他心中微微有些得意,他放慢了速度,心中只有一個遺憾,那就是直到他從京城返城,也沒有找到赫明風的下落。
不過,想着那場大火,估計他也不會逃得脫,只要他再也不回來,其實死活的意義不太大,活也只會苟延殘喘,雖然自己更希望他死。
他斂了臉上的笑意,一路上已經打定了主意,回城之後要抓緊時間行動,首先要把兵符拿到手,把軍權抓在手裡,再加上經營多年的錢莊,已經聚了不小的財力,王城中有母親支持,那邊是翻不出什麼浪來。
不過,想到母親,他不禁有些擔憂,母親來信說被人暗害,也正因爲如此,他才急忙趕回,雖然後來又收到信說已經找到解決之法,但他仍有擔憂。
壓下萬千思緒,他提了提馬繮繩,加快速度進了城。
剛一進城,就感覺有些不太對勁,街上的人來人往,面兒上似乎都帶着焦急之色,空氣中有一絲火藥味兒,隱約有壓制不住的怒氣。
嗯?察哈圖敏銳的感覺到了,他看了看四周,微微側首對身邊的人說道:“去,問問發生了什麼事。”
“是。”
他繼續向前,越往前走方纔的那種感覺越是強烈,片刻之後,派出去的人很快回來,臉上有幾分驚慌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