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墨一笑森然。
“害你?”他搖了搖頭,“害人者恆被害之,這個道理,姑娘不懂嗎?”
霜兒此時就算是狂喊也沒有多大的聲音,她感覺自己體內的力氣和熱量在迅速的流失,此時此境,也沒有太多的心思再去裝,她咬了咬牙,怒道:“就算是我在酒中下了一點透骨香,那也最多就是讓你身子發軟罷了,並沒有什麼害處,也不會要了你的命,可你這樣……算是怎麼回事?”
她喘了一口氣,又繼續說道:“你別忘記,我這是這裡的頭牌,你方纔在外堂點名要讓我來伺候,好多人都看到了,我若是死了,你也好不了!另外,我不妨告訴你,本來我是不想伺候你的,因爲……我是被人包了的,你知道包我的人是誰嗎?”
“劉副將。”白墨慢悠悠的說道。
霜兒瞪大了眼睛,她扶着桌子,喘着粗氣,眼前的男人鎮定如石,她突然意識到,或許……
“你猜對了,”白墨看着她點了點頭,“我就是衝着劉副將來的,至於你……不過就是一個踏腳石罷了。不想伺候爺?爺也不是隨便什麼人都能夠伺候的。”
霜兒的臉色一白,這話說得跟刀子一樣,扎着她的心,颳着她的臉。
“我問,你答,把知道的如實說清楚,你體內的毒自然可解,若是有一句隱瞞,”白墨的笑意在光線中透出冰冷的意味,眼睛似冰塊雕琢,他後面的話沒有再說,霜兒卻從他的眼中看到了殺機。
而周遠行,從手中的信紙上,看到了在心底深處封了數十年的情。
不知道過了多久,也不知道把信看了幾遍,他終於慢慢擡起頭來,看着洛九卿說道:“公主,她……還好嗎?”
“郡主很好,現在的生活平靜安祥,若不是因爲之前承諾,她只會在心中默默思及着將軍吧,這些往事恐怕也不會再提及,”洛九卿如實說道:“實不相瞞,這次給您寫信,還是我提議的,郡主還猶豫了許久。”
“爲什麼?”周遠行低聲問道,“她就……那麼不想與我聯繫嗎?”
“並不是,”洛九卿搖了搖頭說道:“郡主說,你在邊關多年,一直安穩無事,生活也平靜安寧,這件事情若是請你來幫忙,勢必會讓你爲難。此事還有風險,她不想你陷入危險中。”
周遠行的嘴脣微微一抖,不知道想說什麼,到了嘴邊的話又咽了回去,半晌,喃喃自語道:“她總是這樣……總是這樣……替別人考慮得太多……”
“周叔叔,我並不想用郡主的信來爲難你,也不想讓你們多年的情意因此而變了意味,這也是我最後才把信拿出來,先對你把眼下的情況說明的原因所在。”洛九卿聲音緩緩,沒有掩飾,沒有虛假,滿滿都是真誠。
周遠行的眉梢微揚,光線落在他的眉間,照亮他堅毅的神色,他極慢的笑了笑,“公主,我周遠行府中兵將三千,守城將士七千,一共一萬人馬,供您驅策!”
洛九卿慢慢的站起身來,笑容沉穩,目光微斂,她鄭重的點了點頭,“多謝!”
從周遠行的書房中出來,洛九卿還未走到自己的住處,便聽到身後有聲音微響,她回頭一看,白墨一臉笑意的出現在她的身後。
洛九卿看着他的一臉笑意,就知道有了結果,再細細看了他這一身打扮,翹了翹嘴脣說道:“怎麼?用上美男計了?”
“……”白墨噎了一口氣,“回主子的話,事情有了點進展,這個劉副將對那個霜兒說的情況還不算少。”
“走吧,回院子裡說。”洛九卿說道。
“是。”
主僕二人轉身進了院,白墨一五一十把情況說了個分明,洛九卿點頭說道:“事情比我想象的要順利,進度還要快,只不過,現在有一個臨時的情況出現,這樣吧,今天晚上你出城去,我寫封信,你帶回去給大少爺。”
“是,屬下遵命。”
洛九卿立即提筆把這裡的情況和自己的想法在信中做了詳細的說明,然後把信交給了白墨,白墨連夜離開府中,出城送信去。
她算了算時間,現在軒轅耀辰已經知道自己來了這裡,瞞他幾天還行,時間長了肯定瞞不住,與其這樣無聲無息的,還是寫信給他報個平安纔好。
她提起筆,就着燭光,卻不知道該說什麼纔好,思緒良久,彷彿有千言萬語在心裡徘徊,卻不知道如何傾注到筆尖,“嗒”的一聲微響,一滴墨滴掉落在紙上,暈染開如花朵。
夜色深深,星辰閃光如鑽,一騎快馬在路上飛奔,夜風拂起他的披風翻卷如浪,隱約露出腰間森冷的劍鞘,他的眸子烏黑閃亮,光芒四射。
揚鞭策馬,向着,漳關。
次日清晨,周遠行正在書房中坐着,盯着面前的兵符看得出神,他心中滋味萬千,卻唯獨沒有後悔,已經決定了的事,就不會去後悔,這麼多年過去,也太平了這麼多年,是時候該動一動了。
命運之手反反覆覆,推着着走到現在的局面,誰知道不會是下一個新時代的開始,不會是一個好的機會呢?
他正愣着出神,有人進來說道:“回將軍,外面有人求見,說是謝總兵的人,有要事求見。”
“噢?”周遠行一怔,目光閃了閃,“請進來。”
“是。”
那人領命而去,周遠行把兵符收了起來,片刻之後,便聽到腳步聲響,隨後有人走進來,一行兩人,前面的那個小麥色的肌膚,烏髮高束,額頭飽滿,烏眉如飛羽,那雙眼睛精光四射,寒意閃閃,微翹着嘴脣,有幾分似笑非笑的模樣。
後面那個身材高大,腰身挺拔,寬板帶剎出精細的腰身,腰間挎着一柄寶劍,周身的氣質凜凜,讓人不容小視。
周遠行的心頭一跳,謝志銘的身邊什麼時候有這麼出色的人物了?他擺了擺手,其它人退了出去,隨手關上了書房的門。
“二位,不知二位怎麼稱呼?本將好像並沒有見過二位,看着眼生啊。”周遠行開口問道。
“周將軍,我們二人是剛到謝總兵身邊不久的,”前面那人說道:“此番前來,不爲別的,是替謝總兵來傳話的。”
“傳話?”周遠行微眯了眼睛,“什麼話?”
“謝總兵和劉副將去了天齊圍獵場,那裡地勢險峻,易守難攻,但是若是有人混入想制浩混亂,也是一件容易的事,所以,謝總兵有令,讓您帶三千人馬過去保護。”那人慢慢的說道。
“什麼?”周遠行冷笑了一聲,“謝總兵沒有搞錯吧?我周遠行領兵在此,爲的是駐守漳關,爲的是保家衛國,護這一方的百姓,而不是爲了給謝總兵做私家兵的。這件事,還是請謝總兵另請他人吧。”
周遠行的話十分不客氣,語氣也生硬,他一向看不慣謝志銘的所做所爲,何況現在還決意按照洛九卿的計劃去執行,現在更是用不着顧忌什麼,也不怕得罪眼前的這兩個人,他甚至開始想着,要不要現在就拿下這兩個,反正早晚都是要走這一步的。
讓他意想不到的是,對面的兩個人卻並沒有惱怒,反而是輕聲一笑,這一笑,反倒讓他有些摸不着頭腦了。
只見前面那人說道:“周叔叔不愧有大將之風,拒絕的話說起來真是刀子似的。”
“你……你……”周遠行瞪大了眼睛,上下仔細打量着前面的人,“你是……”
“不錯,是我。”洛九卿點了點頭說道:“抱歉,周叔叔,並非是我存心戲弄,而是我想讓你安心,讓你親眼看一看,我並不是打沒有把握的仗,也不是隨心所欲,逞一時之勇。”
若說之前周遠行的心中還有一絲緊張,現在是一點顧慮都沒有了。
他連連點頭,“好,好,今日我算是大開眼界,唉,老了……真是老了,已經不是隻拼真刀真槍的時候了,佩服,佩服。”
他說真誠,十分服氣,洛九卿淡淡一笑,之前對周遠行的那縷擔憂此時也徹底淡去。
她上前一步說道:“周叔叔,你我精誠合作,必定可以成功,那我們現在就依計行事,兵分兩路。”
“好,”周遠行點了點頭,“就依公主所言。”
洛九卿帶着白墨快馬出了城,來到營地之處,洛臨書和赫明風已經命人拔了營地,整裝待發,看到她來了,赫明風一直緊着的心終於鬆了下來。
洛臨書上前幾步道:“卿妹,你回來了,城中的情況如何?周遠行準備好了嗎?”
洛九卿明白,洛臨書是擔心周遠行猶豫不定再壞事,但是經過昨天晚上和今天早上的事,她可以放心了,她點頭說道:“大哥,你放心,他也準備好了,按計劃行事。”
“好,”洛臨書點了點頭,“那就好,這次的事情事關重大,不能出一絲差錯,卿妹,說實話,我的這裡還真是有些緊張。”
洛九卿笑了笑,“大哥這話是實話,我聽出來了。你放心,一切都準備好,不會出差錯的,就算萬一有什麼,我們這些驍騎兵也不是吃素的。”
“有道理,”洛臨書釋然的笑了笑。
赫明風上前說道:“公主,大少爺把事情跟我說了,讓公主以身犯險,真是過意不去。”
“不必說這些,”洛九卿擺了擺手,“現在已經到了這一步,就不必客氣了,公子,你的那些勢力爲了保險起見就依舊藏在暗中,不必動用,等到最後,萬一……你就用那些力量自保,明白嗎?”
赫明風的眼色瞬間翻涌如雲,盯住洛九卿,那一瞬間的情緒都哽在咽喉裡,無法吐出,無法下嚥,他不明白,她怎麼能……這樣冷靜的說出這樣殘忍的話?他怎麼可能放下她不管?
“我只是把最壞的打算說在前面,當然,我不會允許這種情況發生,”洛九卿看着他的神色,舒了一口氣說道:“好了,時候不早,距離目的地有一段距離,我們要分批而動,不能引人注目,到了之後還要熟悉地形,這也不是一時的事情,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