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很大快亮,這一夜過得精彩紛呈,有人陰謀開始,有人暗地行兇,也有人無聲死去。
宮門大開的時候,寧王妃帶着洛九卿出了宮,連早膳也沒有在宮裡吃,洛九卿坐在馬車的角落裡,垂眼睛想着心事。
寧王妃的心情顯然也不是特別好,她微合了眼睛養神,一路上一言也未發,直到了王府門口馬車停下,車伕在外面低聲說道:“王妃,到了。”
洛九卿擡起眼睛,起身下了車,挑起車簾擡眼一看,正看到洛霓裳站在府門口等候,看到她出來,臉上的笑意一僵。
洛九卿微微翹脣,對洛霓裳說道:“少夫人安好。”
洛霓裳點了點頭,“嗯,下去吧,母親這裡有我來伺候。”
“是。”洛九卿說罷,轉身向王府中走去。
洛霓裳上前幾步,挑起車簾,微笑道:“母親,您回來了,一路辛苦。”
寧王妃淡淡應了一聲,彎腰下了車,由她攙扶着嘆了一口氣說道:“這一路還真是辛苦,沒想到見過這麼多年大風大浪,這一次入宮也受了點驚嚇。”
洛霓裳心頭一沉,以爲洛九卿又做了什麼事,不由得問道:“那兒媳去吩咐廚房做碗安神湯來,母親喝了好好歇一歇。”
“好,”寧王妃看了她一眼,想着之前寧王說過的話,有時候想想,洛霓裳自過門之後似乎也沒有什麼不對的地方,也便軟和了語氣說道:“霓裳呀,這次進宮皇后娘娘賞了些東西,雖然不多,一會兒你看着哪樣喜歡,挑幾樣吧。”
“多謝母親。”洛霓裳喜出望外的說道。
寧王妃也不再答話,只由她扶着進了屋子,喝了安神湯補覺了。
洛霓裳輕舒了一口氣,心中一直還惦記着在她院子裡的洛九卿,轉身快步向着院中而去。
洛九卿正在她的院中隨意的看花,並沒有進屋,洛霓裳所用的香料她也聞不慣,洛霓裳一進院子就看到了她,吩咐丫環們退出去,上前低聲說道:“你要的我都做到了,你現在該把解藥給我了吧?”
洛九卿轉頭看着她,眼中微含了笑意,“什麼解藥?”
洛霓裳氣得倒抽了一口氣,臉色微紅道:“洛九卿!你不要欺人太甚!你說什麼解藥?還不是你之前所說的……”
“噢,”洛九卿像是剛剛想起來的樣子,“我後來仔細的看了看,那不是毒藥,只是一般的癢粉,過上幾個時辰便好,是我用錯了。”
“……”洛霓裳豈能不明白自己是被她耍了,可是她又不敢心存僥倖,“你說得當真?”
“當然,”洛九卿擡手掐了一朵花,慢慢一片一片的扯下花瓣,“若是我真的有心下毒,又豈會下如此輕的毒,你說……是吧?”
看着她一片一片扯下的花瓣,洛霓裳不由得有些驚心,她的呼吸慢慢的收緊,一時間怔怔無言。
洛九卿扔到花杆,慢慢擦了擦手,正想要準備離開,忽然見院門口處人影一閃。
她急忙垂頭往後一退。
而此時的洛霓裳猶自未覺,她擡頭對洛九卿說道:“你……”
一字出口,她也察覺到了後面有人,便收住了即將出口的話,那人從後面低聲說道:“霓裳,在做什麼?”
洛九卿的肩膀微微一僵,深吸了一口氣,轉過頭來微笑道:“夫君,你回來了?母親也從宮裡回來了,說是昨天晚上受到了一些驚嚇,妾身想着送一些安神補氣的東西過去,正在吩咐這丫頭呢。”
“行了,還不快去!”洛霓裳轉頭對洛九卿說道。
洛九卿點了點頭,轉身向外走,軒轅佑澤的目光在洛九卿的身上一掠,洛九卿感覺到他的目光,一切如常,洛霓裳的心卻提了起來。
“站住。”洛九卿的腳步剛到門口,身後便傳來軒轅佑澤的聲音。
洛霓裳心都快跳出來了,勉強笑着問道:“夫君,怎麼了?”
軒轅佑澤看着洛九卿淡淡的說道:“告訴母親一聲,我一會兒去看望她。”
“是。”洛九卿應了,福了福身擡腿跨過門去。
洛霓裳看着她離去,那顆緊張的心總算是微微鬆了下來,汗水無身的滲了出來,粘住了小衣。
洛九卿出了寧王府,直奔軒轅耀辰的安王府而去。
軒轅耀辰一夜未眠。
他知道洛九卿進了宮,當時反對也是無效,萬般無奈之下,他派了散在京城中的一隊最精悍的草籽暗中保護,一路隨着她入了宮。
今天早上天還未亮,他就起了牀,一直站在廊下沉默無言,直到得到了草籽的消息,洛九卿隨着寧王妃出宮去了寧王府,他終於有些按捺不住了。
他換了一身便裝,正想着去寧王府附近轉一轉,管家有些急了,在一旁勸慰道:“王爺,您的身子還未好,此時不宜出去啊。”
“我自己的身子,我自己知道,少要囉嗦。”軒轅耀辰皺眉說道。
“王爺,”管家繼續說道:“您可是請假沒有上早朝的,要是這樣出去被人瞧見,豈不是又成爲了太子手中的把柄?皇上也會趁機發落您的。”
軒轅耀辰心知他說得有理,但此時他心中掛念着洛九卿,特別是……他心裡明白得很,寧王府上下對洛九卿就是永安公主的事情後悔不及,在心裡十分懊惱退婚之事,萬一……他們歹心發作,強行扣下洛九卿呢?
軒轅耀辰知道這種事情出現的概率很低,但是他不敢打賭,也不容許有一點的差錯,讓她入宮去已經十分的後悔,豈能再在這裡安然等待?
他擺了擺手,一邊往外走,一邊對管家說道:“有這說話的功夫快去備車,別在這裡說些廢話。”
管家見他態度堅決,也不敢再勸,只好嘆了一口氣,轉身下去準備。
忽然聽到有人聲音清冷道:“你要去哪兒?”
軒轅耀辰又驚又喜,立時回首望去,只見洛九卿站在那裡,目光清冷,似乎有幾分不悅。
他清了清嗓子,管家也面帶喜悅的無聲退去,軒轅耀辰擡頭看了看天,“那個……我發現今天的天氣不錯,正想着去園子裡逛逛,老悶在屋子裡,都快長毛了。”
洛九卿淡淡挽了袖子說道:“是嗎?那就脫了衣服在這裡曬曬吧。”
“……”軒轅耀辰乾笑了兩聲,上下打量着她,岔開了話題說道:“你這身裝束也不錯,看上去像個可愛的小丫頭,怎麼樣?這一趟皇宮之行,可有收穫?”
洛九卿斜着眼睛看了他一眼,“你還要多謝你,派了那些草籽暗中保護。”
軒轅耀辰上前一步,臉上的笑容輕輕綻放,“我是擔心你啊,皇宮那種地方,人人都心懷鬼胎,何況,你又是從寧王府出發的,軒轅佑澤那個貨現在腸子都要悔青了,我怎麼能給他一點機會?”
他的聲音低聲,語氣中帶着淡淡的乞求,洛九卿明知他是故意,可心還是軟了軟,微嘆了一口氣說道:“你的身體如何了?今日感覺可還好些?”
“好多了,”軒轅耀辰立即直了直腰背,“所以纔來這院子裡走走。”
洛九卿點了點頭,伸手爲他號了號脈,“你安排下去的人怎麼樣,一切如常嗎?”
軒轅耀辰低聲說道:“是的,就按你吩咐的,一切照舊,誰也不知道我中了毒,小廚房那邊的吃食也每日送來。”
“很好,”洛九卿微垂着頭,沒有再說話。
院子裡微風陣陣,有絲絲的涼意,軒轅耀辰看着近在眼前的洛九卿,她的眉梢不似平日那般飛揚,難得多了幾分溫順,睫毛卷翹如羽翼,像是休憩的蝶,風拂過她的髮梢,有淡淡的香氣,幾根髮絲拂過他的手背,輕輕的簌簌的癢。
他不自覺的微微翹了翹嘴脣,勾出一絲愉悅的弧度。
“的確好多了,”洛九卿收回了手,擡眼看到他臉上的笑容,“怎麼了?笑什麼?”
“我在想,這一次算是因禍得福,否則的話,我怎麼能這樣時時見到你,與你在一起?難得這樣的清閒時光。”軒轅耀辰微微俯首說道。
洛九卿推開他湊過來的臉,“因禍得福也不是這麼個得法,觸碰了底線,總是要付出代價的,不論是誰。只要你到時候別心軟,別後悔。”
軒轅耀辰聽她這樣一說,臉上的笑意微收,心頭輕輕的一頓,他伸手撫住她的臉頰,洛九卿正要轉開臉,不由得一愣。
他的手掌溫暖,掌心乾爽,手指修長,輕輕撫在她的頰邊,她似乎能夠感覺到他掌心的紋路,慢慢漫延到她的心底。
“卿兒……不要讓這件事情成爲你的負擔,我身在這樣的位子,早已經習慣了這樣的陰謀和傷害,你只是無意中遇到了其中一次,不用太放在心上,你這樣自責和懊悔,會讓我很難過……”
“可是這一次不一樣……”洛九卿低聲說道。
“一樣,”軒轅耀辰打斷她的話,伸出另一隻手,雙手捧住她的臉,讓她看向自己,“沒有什麼不同,你大氣疏朗,沉穩冷靜,可是,這一次我卻看到了另一個你,我曾因爲你的擔憂而欣喜,因爲你的慌亂而得意,可是……我現在不想看到這樣的你,不想因爲自己而讓你有這種難過的情緒。”
他說罷,輕輕把她攬在懷中,溫柔的聲音從她的頭頂上傳來,“別這樣,我留你在身邊,是希望你能好好的,我想照顧你,讓你一世安好,而不是像現在這樣,讓你擔憂、憤怒、惶恐……”
洛九卿依在他的懷裡,聽着他喃喃的話,壓下鼻尖的酸澀和眼中的酸脹,微微合上了眼睛。
日光如金,四周一片安靜,兩個人靜靜相擁,在地上投下淡淡的影子,歲月無聲靜好,在這一刻溫柔而甜美。
忽然,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傳來,打破了這一方的寧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