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墨的心頭一驚,他立即把燈撥亮,端到近前來仔細的看了看軒轅耀辰的傷口,這一看之下,微微抽了一口氣,“好厲害的毒。”
軒轅耀辰的臉色在燭光下顯得越發蒼白如紙,額角的冷汗如豆子般滾落,“記住,回去不要跟你們主子說。”
“王爺,”白墨抿了抿嘴脣,“這事恐怕瞞不住,您這傷也不是一次兩次就能夠把毒拔乾淨的,萬一哪次……”
“別告訴我你沒有別的辦法,”軒轅耀辰看了他一眼,隨後把眼睛合上,語氣淡淡的說道:“否則的話,你們也對不住白溫竹的名聲了。”
“……”白墨與墨白對視了一眼,猶豫了一下說道:“辦法自然是有,只是……要一次治療,需要把這傷口周圍的皮肉都割掉,再塗上生肌的藥,兩日內便可恢復,可這其中的痛……”
“就這個法子吧,”軒轅耀辰眼睛依舊閉着,語氣平靜無波,“需要什麼東西,本王着人準備便是。”
白墨看着他蒼白的面容,又看了看已經微微泛起淡藍色的傷口,心中明白,治傷解毒已經迫在眉睫。
他點頭說道:“好。”
而此時的京兆司衙門中,尚公公還坐在方纔的位置,慢慢的喝着茶,周柏青的臉在火光跳躍中有些猙獰,他抹了一把額頭上的汗,喝道:“快搜,給本官好好的搜!”
尚公公喝完一盞茶,慢悠悠的說道:“周大人,不用搜了,依咱家看,人早就走了。”
周柏青愣了愣,暗自咬了咬牙,心中暗道:早走了你不說?現在廢這個話!
他勉強笑了笑,“公公,還是再搜兩遍更心安些。”
“周大人,”尚公公的指尖撥弄着髮梢,“你還是快點把太子爺吩咐您做的事早早的做好爲妙,否則的話,像今日這種麻煩,恐怕還會不斷。今日是在咱家在這裡,可以爲您解憂一二,若是平時咱家不在,您這頸上的人頭……到時候能不能保得住,咱家可說不好。”
他的語氣微涼,說得周柏青覺得自己的脖子上有些冒冷氣,周柏青忍下想要擡手摸脖子的衝動,臉色變了幾變,低聲說道:“公公說得極是。”
“好了,時候也不早了,咱家出來的功夫夠長了,這就回去了。太子爺還等着咱家的信兒呢。”尚公公站起身來,把方纔脫下來的帽子重新戴好。
“送公公。”周柏青恭敬道。
尚公公走到廊下,看着在院子裡來回跑動的侍衛衙役,看着那些晃來晃去的火把,擺了擺手說道:“周大人,還是這些小崽子們別搜了,晃來晃去的看着都眼睛暈。”
“……是。”周柏青垂首說道。
尚公公慢步走下臺階,回首看了看方纔軒轅耀辰和洛九卿藏身的地方,眼睛裡的寒光一閃。
方纔……是什麼人呢?對方的反應實在太快,他都沒有來得及看清楚,這種事兒還是頭一次遇上,倒算得上是一個對手。
到底……是不是和獄中的人有關?
尚公公帶着心中的疑惑回了東宮,周柏青快步回了書房,看着桌子上太子讓尚公公帶來的東西,一些金銀珠寶和一紙薄薄的信件。
他沉思良久,隨後慢慢的抿緊了脣,眼晴裡露出堅定的光來。
所謂割肉刮骨之痛,大抵就是如此。
軒轅耀辰的嘴脣緊緊的抿着,牙關緊咬,身上的汗如雨下,衣衫早已經溼透,他的臉色蒼白如紙,沒有一絲血色,額角的黑髮被汗水打溼,縷縷的貼在腮邊,映着蒼白的臉,黑白的對比讓人驚心。
白墨手腳麻利,他的額角上也滲出了汗珠,他手起刀落,刀刀穩當,只求快點結束治療,能夠讓軒轅耀辰的痛苦少一分。
墨白轉頭看向窗外,眼神越來越沉,對於軒轅耀辰,其實他多數時候是無感的,總覺得他不過就是一個富貴王爺而已,隨着軒轅耀辰與洛九卿的接觸加深,他和白墨私下也不是沒有談及過,總是擔心洛九卿以後會被他所累。
但是經過今夜之事,墨白覺得,或許之前自己和白墨的擔憂算是多慮了。
“好了,”白墨長舒了一口氣,從藥包裡拿出生肌的藥粉來,看了一眼軒轅耀辰說道:“王爺,上這種藥也會有些痛,您再忍耐一下。”
軒轅耀辰點了點頭,勾脣笑了笑,“無妨。”
淡粉色的藥落在傷口上,軒轅耀辰的眉頭狠狠一皺,手指死死的捏住了椅子扶手,手臂和腦門上的青筋迸起,指關節都有些發白。
白墨的動作飛快,一刻也不敢停留,把藥末撒好,手指翻飛的包紮好,顧不得抹頭上的汗說道:“王爺,您緩一緩,活動一下看看如何。”
軒轅耀辰也長出了一口氣,慢慢起身,輕輕的活動了一下手臂,他淡淡的笑了笑,對白墨和墨白說道:“果然不愧是白溫竹一手調教出來的黑白雙煞。”
白墨聽他這樣一說,就知道他感覺還不錯,便拱手說道:“王爺過獎。這次還是要感謝您,想必您是捨身相救,纔會讓主子毫髮無傷。”
軒轅耀辰挑了挑眉說道:“她是我的未婚妻,救她自是應當,當時也是出於本王的本能。”
白墨點了點頭,把一瓶藥遞給他,“王爺,這是補氣補血的良藥,您今日流了不少的血,還是吃一些調理一下身子,這幾日也要忌口。”
“本王記下了,”軒轅耀辰接過藥瓶,“你們二人答應本王的事不要忘記,關於暗器上有毒這件事,不要告訴卿兒,本王自會處理。”
“……是。”兩個點頭說道。
出了王府,墨白微皺的眉依舊沒有舒展,他沉吟道:“你說,咱們真的不告訴主子嗎?”
“你什麼意思?”白墨瞄了他一眼,“你想說?”
“這不是想與不想的問題,而是主子有令,任何事不能瞞她的,何況還是這樣的大事。”墨白提醒道。
“可是,方纔已經答應了安王,再說,這件事情如果告訴主子,也沒有什麼益處,只會讓主子自責難過而已。”白墨嘆了一口氣說道。
墨白想了想,覺得白墨說得也有幾分道理,也便沒有再說什麼。
二人回了洛府,洛九卿還沒有睡,她記掛着軒轅耀辰,如何能夠睡得下,站在院中的樹下,擡頭仰望着星辰,那些閃亮的星星刺着她的眼睛,讓她時時想起暗器射出的那一道冷光。
這是她第一次遇到這種情況,看着軒轅耀辰爲她受傷,她暗恨自己,怎麼也過不了心中這個坎。
她很想現在就去東宮走一趟,把尚公公揪出來狠狠的揍一頓,只是,她知道自己不能衝動,這件事情的背後恐怕還有更大的陰謀。
軒轅耀辰說得對,關於劉衛虎的那件事情,還沒有結束,這恐怕只是前奏。
她暗暗在心中發誓,這件事情一定要讓東宮和尚公公付出代價!
正在此時,院門處人影一晃,白墨和墨白走了進來,“主子。”
“如何了?”洛九卿急忙問道。
白墨和墨白心裡不禁有些愧疚,跟了主子這麼久,還是第一次看到她如此緊張急切,可是,他們卻不能說實話。
墨白沉默不語,白墨瞪了他一眼,回答道:“主子放心,安王殿下的傷屬下已經處理好了,沒有什麼大礙,過個兩三天就會恢復的差不多了,屬下給他用上了白先生留下來的最好的療傷藥。”
洛九卿一聽這話,不由得鬆了一口氣,“如此便好。沒事的話你們下去休息吧,明天再過去看一看。”
“是。屬下明白。”
洛九卿又在站中站了許久,直到月亮慢慢轉了方向,冬靈幾次在身後小聲的提醒時候不早,她這纔回了房間。
一夜無眠。
洛九卿回到房間也沒有睡意,她怎麼也睡不着,眼前總是出現當時的那一幕,鼻尖處似乎總能嗅到血腥氣,她望着窗外的星光漸漸淡去,直到泛起了魚肚白。
次日清晨,洛九卿早早讓白墨去安王府探望,讓他帶話給軒轅耀辰,今天便不要再過來了,好好養傷,如果有事她會過去找他。
軒轅耀辰看到白墨帶來的藥材補品,聽着他帶來的品信,不由得笑了笑,心中卻是滿足而甜蜜,“我昨天吃了你給的藥,已經好多了,今天早晨手臂上的力氣也恢復了不少,已經沒有大礙。”
白墨上前道:“王爺這是準備上朝嗎?”
軒轅耀辰點了點頭,“不錯,昨天傷本王的人是東宮的大太監,他定然已經把昨天在京兆司發生的事告訴了太子,若是本王不去上朝,以太子多疑的性子,一定會疑心。”
“那容在下先給王爺看一看,再換一次藥。”白墨說道。
“好。”
軒轅耀辰今日依舊騎馬上朝,他穿着深藍色的朝服,足登朝靴,腰繫玉帶,和平時沒有什麼兩樣,剛剛走到皇城外,便看到柳丞相彎身下轎。
柳丞相看了看四周,上前拱了拱手說道:“王爺,昨天的事本相已經聽說了,王爺沒事吧?”
軒轅耀辰淡淡的一笑,“本王清者自清,屬下的嫌疑也洗脫了,能有什麼事?多謝丞相關心。”
柳丞相點了點頭,沒有再說其它,這兩個人的對話看起來無非就是再正常不過的客套話罷了。
軒轅耀辰正走上臺階,聽到身後有人喊道:“老五。”
軒轅耀辰停下腳步轉頭望去,只見太子軒轅兆郢穿着明黃色的朝服慢步而來,他面帶着笑意,聲音清冷道:“昨天的事兒聽說甚是精彩,京城中有些嘴快的都編成書了,一時之間出了好幾個版本,不知道哪個纔是真的?”
軒轅耀辰淡淡一笑,擡手把滑落到胸前的發撫到後面,“太子什麼時候對這些市井小事感興趣了?這可不是你的風格。”
“此言差矣,”太子搖了搖頭說道:“這可不是什麼市井小事,事關皇子王爺,怎麼能說是小事?何況還經過了京兆司,已經算是驚動京城的案件了。”
軒轅耀辰挑眉道:“看起來太子的消息還是不太靈通,這件事情與本王無關,被告是我的一個護衛,不過後來也證實是有人冒充,這樣說起來,與我安王府實在是一點關係也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