衆人的心隨着二王子的目光,慢慢的提了起來,個個都緊抿着嘴脣,生怕一張嘴,心就從腔子裡跳出來。
二王子的目光在衆人的臉上滑過,看不出喜怒之色,良久,他沉聲說道:“走!”
衆人咬了咬牙,總算是慢慢出了一口氣。
夜色深沉,二王子走到帳篷前,看了看那些受傷的人,頭也沒有回一指放着屍首的帳篷,聲音冰冷道:“燒了。”
“是!”
衆人微微一閉眼,手中的火把翻飛着落在帳篷上,大帳篷很快燒了起來,噼裡啪啦的火聲在夜色傳了開去,聽得人心驚膽顫,那些屍首沉默着沒有任何聲響,沒有慘叫,沒有哀嚎,但此時的寂靜和沉默,還有那些空氣中的燒焦的味道,像是一場惡夢從天而降,把所有的人都罩在其中。
二王子素來心狠手辣,衆人心中都有數,之所有這樣爲他賣命,除了不敢違抗之外,也是因爲他的手中握着衆人的把柄,無論是家人還是自己,都被他握在手中。
只是,像今天晚上這般殺伐狠絕的,還是第一次。
衆人垂下眼睛,不敢看那熊熊的大火,火光照亮了天邊,忽閃忽閃像是猛獸猩紅的眼。
“王子,我們接下來去哪兒?”一個身穿藍色錦袍的男子走上前來,低聲問道。
二王子掃了他一眼,“依你之見呢?”
男子沉吟了片刻,望了一眼不遠處的岩石沼澤,低聲說道:“阿古王子進了岩石沼澤,依屬下之見也是九死一生,他的身邊不過有兩個護衛和一個赫巴而已,怎麼能比得上王子您的這些精銳?”
二王子微微眯了眯眼睛,火光暖不熱他眼底的冰冷之意,“據本王子所知,他的身邊好像還有其它的人。”
“其它人?”男子一怔,“不知王子何意?”
“在赤狐之時,山谷那裡早就安排下了機關,只要阿古一進入山口,山口那裡的機關立即啓動,斷了他的退路,讓他只能前進不能後退,可是……他偏偏沒有過去,反倒所金彪給騙了過去,還在中間的山石上動了手腳。”
二王子的眼睛裡射出兩道寒光,浮現幾分冰冷的殺機,他猛然一握拳,手中的匕首狠狠的釘入地上,“如果讓我知道是誰,一定殺無赦!”
“那……”男子微微沉吟,“金彪的家人怎麼辦?”
“怎麼辦?”二王子的語氣中的戾氣一收,變得陰柔而冷靜,“金彪都死了,他們也便沒有了什麼價值,怎麼?他們還沒有隨了金彪去嗎?”
“是,屬下明白。”男子立即垂首點頭說道。
二王子慢慢的整理了一下衣袖,他又回頭看了看岩石澤的方向,喃喃自語道:“你現在……在哪呢?就算是能讓闖出了岩石澤,那又能怎麼樣呢?”
此時岩石澤內,正面臨着一場殺機。
洛九卿等人又前面走了數裡,遠遠的像是看到了丘陵地帶,阿古王子微微鬆了一口氣說道:“那裡,到了那裡就安全了,那是綠榕丘,已經不再是岩石澤了。”
洛九卿眺望了一下,距離那裡還是有一段距離的,這裡危險重重,不知道還會遇到什麼。
正在此時,前面沼澤中突然有些異響,洛九卿肩膀上的狐兔也緊張的站了起來,一雙眼睛緊緊的盯着那裡。
衆人都提高了警惕,就見那片墨綠色的沼澤翻騰如浪,一隻渾身長着無數尖刺的傢伙從水裡冒出烏黑的脊背來,油黑閃亮,它在沼澤中翻着身子,一雙幽綠的眼睛望着衆人。
赫巴忍不住後退了一步,吞了一口唾沫,聲音微微顫抖着說道:“這都是什麼東西啊?”
“大家都小心些,”洛九卿低聲說道,她明顯感覺肩膀上的狐兔也有些緊張,看起來這東西有些不太尋常。
洛九卿正想着,突然,那傢伙眼中的綠光一閃,它身上的那些尖刺對準了衆人,像箭雨一般飛射而去!
洛九卿冷喝了一聲,“退!”
衆人急忙向後快速的退去,墨白和白墨從腰間扯出一件東西來,如扇子般“譁”的一聲打開,只聽“叮叮”之聲不絕於耳,那些如針般的刺都落了下去,落入草叢之中,連帶着那些草也慢慢枯萎了下去,顯然有很厲害的毒。
衆人驚得出了一身冷汗,洛九卿看了看白墨和墨白手中的東西,白墨說道:“這是溫先生給我們的,用僵金蠶吐的絲織成的,又用特製的藥水泡過,看似柔軟,實則可以抵抗一些細小的暗器。”
洛九卿點了點頭,對墨白說道:“你可認識這個東西?”
墨白沉思了片刻,看着那翻涌的沼澤和那隻東西的綠色眼睛,腦海中電光一閃說道:“主子,這東西好像是鰲螭,它身上的尖刺很厲害,而且有毒,往往那些獵物能夠躲得過那些尖刺攻擊,卻忽略了那些尖刺落下之後濺出的毒液,一樣可以身受其害。”
洛九卿微眯了眼睛,沼澤裡的眼睛如幽綠的燈,散發着詭異的冷光,她問道:“可有什麼對策嗎?”
“回主子,”墨白搖了搖頭說道:“屬下也只是在一本殘缺不全的專門記錄古怪陸離之事的書上看過的,至於對策……請恕屬下無能。”
洛九卿擺了擺手,“這也不能怪你,這裡的東西都古怪得很,也許一輩子都沒有機會看到。”
她一邊說着,手無意中觸碰到另一隻袖子中的一點東西,那點東西掉落下來,洛九卿意外的發現,那沼澤裡的怪物似乎古怪的叫了一聲,還向遠處滑行了幾米,一雙眼睛也眨了眨。
洛九卿的心中一動,她低頭看去,只見掉落出來的不是別的,正是之前收集的那些像長着四條腿的東西的皮。
難道……這東西有作用?
她如此想着,從袖子裡拿出幾個來,往沼澤邊上走了走,果然,那隻怪東西又向後滑行了幾米,一雙綠色的眼睛眨得更快,像是觸碰到了開關一般,不停的開開關關。
洛九卿又拿出一個火摺子,火苗剛剛一閃,那隻怪物就“嗷”的叫了一聲。
衆人都嚇了一跳,阿古王子上前幾步說道:“它好像很害怕?”
“這也許是一個機會,”洛九卿點了點頭,“可惜,這東西燒不着,否則的話……”
她一邊說着,手指間一滑,一個蛇形的皮掉入了沼澤中,洛九卿的火子往前一遞,那些從火場中撿回來的皮在沾到這個沼澤中的泥以後,竟然飛快的燃燒了起來!
洛九卿的心中大喜,她又拿出幾個來,扔入了沼澤中,那隻怪物連聲“嗷”叫着,而那些皮快速的燃燒起來,眨眼之間,這整片沼澤都像是由泥變成了油一般,火勢迅速漫延到了整片沼澤。
“快走!”洛九卿急忙對身後的衆人說道,趁着這大火之勢,那隻怪物自身難保,也不能再攻擊他們,衆人都繞到另一邊,快速的跑了過去。
一路跑出去二里多地,仍舊能夠看到那片火光,只是那“嗷”叫之聲漸漸的淡了去,洛九卿微微鬆了一口氣。
天邊浮現了魚肚白,天色要大亮了。
衆人累得快虛脫,他們就地而坐,靠着身後的一棵樹休息片刻。
阿古王子走過來,對洛九卿放了個禮說道:“公主殿下,多謝您這一路上的幫助,若不是您,只依我們幾個之力,別說回去救父王,單是走出這裡都不可能。”
洛九卿擺了擺手說道:“王子殿下不必多禮,既然一同上路,就應該互相照顧。”
阿古王子緩緩的笑了笑,笑容裡多了幾分滄桑之感,晶亮的眼睛如同兩塊晶瑩的琥珀寶石。
洛九卿看了看天色,轉頭對衆人說道:“大家都好好休息一會兒,等到太陽出來了再上路。”
衆人點頭應了,都微合了眼睛休息起來。
這一路的奔波逃亡,實在是太累,所以,時間不大,衆人便進入了淺淺的睡眠。
可就在剛剛睡了不久,洛九卿便感覺有些不對勁,她猛然睜開眼睛,看了看四周,風兒輕輕,靜悄悄的沒有一點動靜,看不出什麼異常來。
她微微皺眉,難道是自己神經太緊張了?
洛九卿揉了揉太陽穴,從藥瓶裡拿出一粒補元氣的丹藥吃了,慢慢的合起眼睛調息寧神。
氣息在體內運轉,這些天的勞碌奔波、神經緊張都在這一刻慢慢的鬆馳、恢復。
天色慢慢的轉明,天邊的魚肚皮變成了朵朵的雲霞,那些翻卷的雲層被早晨的金光染成了紅豔豔的顏色,太陽一點一點從雲層中跳躍出來。
洛九卿微微吐了一口氣,丹田之內的氣息更雄渾了些,身體裡的疲倦之感好了許多,她慢慢睜開眼睛,回頭看向衆人。
這一看之下,不由得大驚失色。
身後的那棵樹,有幾根樹枝和葉子變成了暗紅色,在一片綠色之中猶爲醒目,像是從枝葉的脈胳中吸入了血液一般,看上去十分詭異。
而在樹下靠着樹幹休息錚嚴烈瞪着眼睛,臉色蒼白沒有血色,連嘴脣都發白,眼睛裡已經失去了華光,他僵硬的坐在那裡,如同一個假人一般。
洛九卿的心頭一沉,錚嚴烈怕是凶多吉少了。
她沒有冒然上前,只是慢慢抽了手中的軟劍,低聲打了一個呼哨,白墨和墨白立即睜開了眼睛。
洛九卿搖了搖頭,打了一個手勢,示意兩個人不要亂動,此時,阿古和赫巴還有達克烈也醒了過來。
衆人還沒有意識到,本來打算閉目養神的他們,爲何在不知不覺之間睡了過去。
洛九卿也對他們擺了擺手,示意他們不要亂動,阿古的心中疑惑,他微微側首,看到靠在樹上的錚嚴烈時,眼睛一睜再睜,眉心突突的跳着,手也不由得慢慢握起成拳。
洛九卿靜靜的看着那棵樹,昨天晚上天黑不覺得,今天趁着天亮,越看越覺得這樹有些不對勁。
這樹像是活的,有意識的,它的樹枝輕輕擺動,不似平時的樹看上去只是隨風擺動,沒有什麼章法,這棵樹卻是不同,它的樹枝在風中輕擺,卻並不偈是被風所控制,倒更像是有意識有目的一般。
腦海中閃過這個想法,洛九卿的心頭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