慧錦皇后冷哼了一聲,看着那個被打的太監,對太子說道:“那個賤種依舊還是這麼狂妄,難爲你父皇昨天還憂心,竟然以爲他轉了性子。”
太子森然一笑,“轉了性子又如何?他以爲這樣就可以平步而上?那還要看看操着刀的是誰的手。”
“沒錯,”慧錦皇后點了點頭,“說到底還要看誰掌權,”她轉頭看着太子蒼白的臉色,擺了擺手,太監宮女都退了出去。
“皇兒,草藥的事,如何了?”慧錦皇后的臉上浮現幾分憂愁之色。
太子的眉心微微跳了跳,“還是沒有頭緒,那邊也出了一些岔子,不過,母后不要擔心,兒臣會料理好的。”
太子的半張臉隱在帷幔的光影裡,絲絲樓縷的浮動,透出幾分陰冷的氣息,他低聲說道:“母后,你請永安公主來有何用意?”
“有何用意?”慧錦太后看了他一眼,眼神中滿是嗔怪,“你說有何用意?那永安公主是長慶的長公主,永輝帝疼愛的妹妹,你父皇雖然沒有說,但是母后卻看得出來,他對這個永安公主極是重視。”
“母后的意思,兒臣懂了,”太子點點頭,“可是,這個永安公主是老五請來的,到底是什麼來路,他們之間有何關係,還是要多多留心查探一下,冒然拉攏,反倒不太好。”
“你說也有些道理,”慧錦皇后思索了片刻說道:“可是,這事兒現在弄成了這個樣子,本宮倒不願意罷休了,她居然敢拒絕本宮,老五還打了小青子的臉,他那是打小青子嗎?他那是打得本宮!”
慧錦皇宮的聲音一厲,滿臉的怒氣,頭上的赤金琉璃鳳釵閃着耀眼的光,映着她略顯猙獰的模樣。
太子微眯了眸子,坐在那裡咳了兩聲,臉色愈發有些蒼,他喘了一口氣,聲音低沉說道:“母后何必急於一時,先去參加壽宴,到時候再伺機行事,這個永安公主……”
太子微微翹起嘴脣,扯出一絲冰冷陰狠的笑意,“她若不拒絕,兒臣倒可以放過她,可是現在……兒臣倒起了征服之心。”
慧錦皇后的目光一閃,笑意如冰。
洛九卿此時正在偏殿中,宮中專門派了在宮中服侍了多年的教養嬤嬤在這裡給大家示範禮儀。
滿殿的貴婦小姐鶯鶯燕燕,個個打扮得花枝招展,洛九卿覺得自己像是掉入了脂粉罐子裡,哪哪兒都是各種各樣的香氣。
她用目光掃了掃,有不少是能夠叫出名字來的,之前在寧王的壽宴上有不少見過的熟人,只是,那些人並不認得她罷了。
洛九卿剛一到,那幾個嬤嬤立即上前行了禮,冬靈在她的身側,朗聲說道:“我家公主行的是長慶禮儀,公主以爲,以長慶之禮向景銘帝祝壽,更能體現長慶的誠意。”
教養嬤嬤呼吸一滯,其它的貴婦小姐也都紛紛一愣,只是,這時候還輪不到她們來說話,再怎麼樣,洛九卿的身份也比她們高,還輪不到她們來指手劃腳。
她們把目光對準了洛九卿,或震驚、或探究、或疑惑,甚至還有的是不滿,洛九卿都不去理會,對於這些女人的目光和手段,她早已經不去在乎。
她走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了,端起桌子上的熱茶飲了兩口,忽然感覺到有兩道不善的目光瞧過來,她微微側首,順着那目光望去。
嗯,熟人。
正是她那位好姐姐,洛霓裳。
洛霓裳今日穿了一套水紅色的衣裙,不如大紅那般豔麗奪目,卻似桃花般嬌嫩,合體的裁剪、精緻的做工,還有名貴的布料,都讓洛霓裳的美貌更加出衆,她靜靜的站在那裡,就把不少的人比了下去。
她的烏髮挽成複雜的髮髻,紅梅金絲鏤空珠花點綴在烏髮間,更添了幾分明豔之色,側面還別了一枝飛鳳翠玉簪,長長的流蘇拉出她優美的頸部線條,越發顯得優雅端莊,美豔動人。
洛九卿微微笑了笑,並沒有把洛霓裳放在眼中,這一笑,卻讓衆人的眼前亮了亮,似忽然一夜的春風來,點亮了整個春色。
洛霓裳的目光瞬間一冷,本來帶了幾分探究的目光頓時如同墜入了冰潭中。
她不能不嫉妒。
自從秦氏死後,再沒有人爲她打算,她着實憂鬱了許久,後來得知洛九卿出府了,她欣喜之下,又覺得這可能是洛九卿用的什麼鬼計,派了好幾撥的人四處打探,確定消息是真的,她才真正的歡喜起來。
她早早的就爲景銘帝的壽宴做着準備,想着就壽宴好好搏個美名兒,讓自己重新出現在衆人的眼中,讓大家重新記起,京城中最出色的名媛貴女還是她洛霓裳。
今天的她也的確受到了許多的關注和讚賞,再加上有人提起秦氏,她適時的露出悲傷之色,又流了幾滴淚,那一副梨花帶雨般的模樣着實讓人憐愛。
當然,這些是在洛九卿到達之前。
洛九卿身爲公主之尊,一到此處半憑氣場就壓住了衆人,她沒有說一句話,進來之後所說的都是由冬靈開口,但是那一雙狹長的眸子微微一掃,那銳利如劍的光芒就讓衆人不由得心頭一凜。
那是天生的王者氣度,是讓人情不自禁想要臣服的霸氣。
和容貌無關,雖然洛九卿長得比在場的任何一個人都要美,雖然她穿得素雅,但是那股子貴氣卻不是靠衣服來襯托的。
洛霓裳長年隨秦氏出席各種重要的場合,她豈能不知道這個道理?她的心裡頓時被嫉妒所淹沒,尖銳的指甲用力的掐進了掌心,這個永安公主……怎麼能這麼出衆?
她根本沒有注意到,永安公主就是洛九卿,她從心裡就已經認定了洛九卿的臉已經毀了,那樣的傷口那樣的傷痕又豈會輕易消失?再說……洛九卿已經離府,不知去向,她不過是個庶女,氣度風華怎麼會與公主扯上什麼關係?
洛九卿的臉受傷之後一直戴着面紗,洛霓裳並沒太過在意她到底長得什麼模樣,反正已經毀了,還盯着那樣一張醜臉做什麼?
所以,洛九卿就在眼前,洛霓裳卻沒有認出。
洛九卿卻把她的神色看得分明,她微微笑了笑,這麼長時間過去,經過了秦氏身死,洛霓裳竟然一點都沒有變,看那陰毒的眼神,和當初簡直有增無減。
“嬤嬤儘管示範,”洛九卿開口說道:“本宮在這裡等着,什麼時候可以見皇后娘娘了,本宮一同前去便是。”
“……是。”嬤嬤也只好點了點頭,她們已經得到了指令,要對永安公主格外尊敬些。
諸位貴婦小姐敢怒不敢言,人家宮中的嬤嬤都沒有說什麼,哪裡輪得到她們?都小心又不甘的隨了嬤嬤做了幾次,才聽到殿外有人高唱道:“皇后娘娘有旨,諸位夫人小姐前去碧蘭殿覲見!”
嬤嬤對衆人福了福身說道:“諸位貴客,大家請隨着進殿吧。”
殿外有許多的太監宮女依次站好等候着,引着衆人向着披蘭殿的方向走去。
洛九卿走在最前面,一來她遠來是客,二來是她的身份高貴,長公主一品封,與她同行的這些人中雖然也有一品誥命夫人,但總歸人家外來是客,理應由她先走。
洛九卿也不客氣,她此刻代表的是長慶,昂首挺胸的由太監引着路,冬靈在一旁小心的輕扶着。
洛九卿目不斜視,穿過花園長廊,跳過小橋流水,一座寬大堂皇的宮殿便出現在衆人的面前。
殿門前高掛紅綢彩燈,屋檐在長空是斜飛入去,門口迎候的宮女太監也都是一身的新衣,滿臉的喜色,看到衆人到了,急忙迎了上前,行了標準的禮。
洛霓裳微笑說道:“果然是皇后娘娘宮中調教出來的人,個個伶俐。”
“那是自然,皇后娘娘乃是一國之母,穩坐中宮多年,調教個把人算什麼。”人羣中立即有人附和道。
洛九卿聽在耳中,面上不動聲色,心中卻是冷笑,果然都是拍馬屁技術嫺熟的主兒,這還沒有見到皇后的面兒就已經開始了。
“各位夫人,小姐,皇后娘娘已經在裡面等候多時,請隨奴婢來吧。”其中一個小宮女眉開眼笑的說道。
洛九卿正要上前,只見從宮中又走出一位嬤嬤來,身穿着褐色的宮服,沉穩老練,她走到衆人面前行了禮,又轉身對洛九卿行了個禮,“敢問可是永安公主?”
洛九卿點了點頭說道:“正是。”
嬤嬤微笑道:“皇后娘娘請永安公主在內殿小敘,請公主隨老奴來吧。”
一聽這話,衆人的心頭齊齊一跳。
一般女眷進宮見皇后都是在外殿或是偏殿,只有皇后的孃家人來了才能夠進入內殿,什麼時候這樣接待過別人?
洛九卿心中冷笑,皇后娘娘還真是一招未接一招又來啊,這是對自己用上了連環招,之前便要先讓她到這裡來,被拒絕之後竟然還不死心,現在居然當着衆人的面兒對她單獨提出邀請,這是成心離間她與衆人,不想讓她與任何有所親近吧?
“本宮剛從長慶來,”洛九卿看了一眼其它人說道:“這軒轅的皇宮還是第一次進,有許多規矩不太明白,皇后娘娘爲一宮之主,方纔聽到有人說皇后娘娘穩坐中宮,調教下人有方,想來規矩也是甚嚴的。”
洛九卿淡淡的一笑,對那嬤嬤說道:“本宮以爲,聽皇后娘娘的自然是沒有錯的,本宮對這些規矩不熟悉,可皇后娘娘卻是心裡清楚的,嬤嬤說,是不是?”
那嬤嬤的臉色微微一變,勉強的笑了笑,福身說道:“公主有所不知,皇后娘娘是破例……”
“嬤嬤請帶路吧。”洛九卿微微笑着,打斷她的話,一指前面的路說道。
她雖然笑着,卻讓人不由得滯了滯呼吸,一股無形的壓力撲面而來,讓那嬤嬤嘴裡的話又咽了回去。
嬤嬤無奈,轉身在前面帶路,她自然知道,這樣帶洛九卿進去,是不太合規矩的,可娘娘的意思,就是想着讓其它的人看到這些差別,以爲是洛九卿驕縱無禮,讓衆人對她的印象打打折扣。
可是沒有想到,洛九卿幾句話就四兩撥千斤的撥了回去,說她不懂這宮中的規矩,聽的都是皇后娘娘的話,皇后娘娘難道還不懂規矩嗎?
嬤嬤暗自心驚,她直覺感到,這位永安公主,可不是一個簡單好欺的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