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姍的心頭微微跳了跳,又飛快看了一眼洛九卿,只見眼前的女子戴了帷帽,看不清容貌,但是卻能夠隱約感覺出這個女子氣質風姿都不俗,只是站在那裡,就是一道讓人移不開眼睛的風景。
她的心中不禁涌起幾分嫉妒,這也是她一進來故意把洛九卿給忽視的原因所在。
司徒姍一貫驕傲,如何肯輕易的承認別人比自己優秀?
她勉強笑了笑,此時卻是挺直了腰背,微揚了下巴,“噢?丫環?衝撞?”
司徒姍說完這幾個詞,轉頭看了看冬靈,眼神中盡是輕蔑,“舍妹乃是大家閨秀,怎麼說也是從小有教養嬤嬤教規矩的,不知如何會衝撞一個丫環?”
“這和身份高低有什麼關係?”冬靈不服氣的說道。
司徒姍輕輕一笑,眼神中的笑意微涼,她的笑容意思很明確--你瞧,我說的沒錯吧?果然是你的丫頭沒有規矩,居然在這裡搶話說!
“看起來,的確是小姐你說的不對了,”洛九卿慢悠悠的開口說道:“教養這種東西,有時候真的和身份高低沒有什麼關係。就如同說不認識字的人,不一定是文盲,學富五車的人也見得就是君子。”
“這位小姐不知是何意思?難道竟是我姐妹的不對了?”司徒姍冷聲一笑道。
“自然,”洛九卿點了點頭,毫不猶豫的說道:“你的妹妹強行用錢壓人,要奪人所愛,此錯一,強壓不成自行離去心中卻爲此小事存了報復之心,此錯二,事後竟然帶了人來興師問罪,此錯三,你到了之後不問清楚事實就拿出身份壓人,此錯四。”
“說起來,用錢壓人和用身份壓人性質上並沒有太大的區別,難不成……”洛九卿微微頓了頓,語調微微一揚,似乎帶了幾分詫異,“這竟然就是小姐所說的……教養?”
“你……”司徒姍何曾受過這種指責?她咬了咬銀牙,正欲開口說話,珠琳上前一步道:“大姐姐,您瞧見了吧?這二人着實可惡!這丫頭竟然還把母親賞多的髮釵戴在頭上!”
“哼,”冬靈擡手撫了撫髮釵上垂落了流蘇,得意的一笑說道:“是你自己不要的,關我什麼事?再說,不是給你錢了嗎?”
“你胡說!”珠琳一愣,隨即怒道:“你什麼時候給我錢了?分明就是搶!”
“這位小姐,”在一旁看熱鬧的軒轅耀辰冷聲說道:“明搶?你這話是對在下說的嗎?”
“……”珠琳抿了抿嘴脣,轉頭看了軒轅耀辰一眼,“反正沒有給我錢。”
“怎麼沒有給你錢?”冬靈冷哼一聲說道:“我都瞧見了,你走的時候把錢塞進腰帶那裡了,那可是一張銀票!”
“你胡說!”珠琳怒道,“我纔沒有見過什麼銀票!”
“那你讓我們看看啊,看你那裡還有沒有?有沒有在你的腰帶那裡藏着?”冬靈白了她一眼,又說道:“不過,這也說不好,你離開了那麼久,誰知道你有沒有把銀票藏起來?”
“你……”珠琳看着冬靈,眼睛裡幾乎要噴出火來,手指在腰帶四周摸了摸,“哪裡有?哪裡有?本小姐還能昧下你的銀票不成?”
她的話音剛一落,手指便是一僵,冬靈立即眼睛一亮,“拿出來呀,讓我們看看,摸到了什麼?”
司徒姍的眉頭一皺,她轉頭看着珠琳,目光帶了幾分詢問的意味。
珠琳僵着一張臉,從那裡慢慢摸出一樣東西來,疊得小小的,慢慢展開一看,果然是一張銀票。
珠琳的臉色一變,冬靈朗聲一笑,說話像是珠落玉盤,叮咚脆響,“怎麼樣?我說什麼來着?給了你們錢了吧?哼!這就是你們自認的教養?”
司徒姍強壓下心中的怒火,狠狠看了珠琳一眼,轉頭卻對着軒轅耀辰莞爾一笑,“這位公子,不知……這二位與你是何關係?”
“小姐問此話是何意?”軒轅耀辰揚眉道。
“小女子只是覺得……”司徒姍淺淺一笑,眉目間隱約有波光閃動,“公子風姿清雅出衆,自然不會與這兩個人有什麼關聯吧?或是如此,路見不平,出手相助也是要看準對象,小女子不才,承蒙父親教導,自知人才的重要性,若是公子方肯到府中……”
“她是我的妻子。”軒轅耀辰打斷她的自顧自話,覺得眼前這個女人真是煩透了,喋喋不休的到底在說什麼鬼話?
自己好不容易在洛九卿面前表明了心意,萬一讓這個女人三句兩句再給說回去怎麼辦?開玩笑!
洛九卿微微一愣,正在詫異軒轅耀辰怎麼說出這麼一句來,下一秒就看到他大步到了自己的身側,伸手攬上了自己的肩膀,昂着下巴對司徒姍說道:“你還有什麼要說的嗎?”
“……”司徒姍震驚的差一點咬到自己的舌頭,她也實在說不出什麼來,還能說什麼?無論眼前這個男人有多優秀,自己堂堂嫡出的大小姐,總不能去給人家做妾吧?
她想着自己方纔所說的話,不禁又羞又怒,用力的咬住了嘴脣,今日真真是丟人丟到家了!
若然不是看到這個男人英武不凡,自己也不會冒着這種危險前去搭話!如果不是珠琳說這個男人不過是路見不平替這兩個女子多說了幾句話,自己何至於如此?
她正想着,忽然聽到身後有輕笑聲傳來,“我瞧瞧,這裡有什麼熱鬧啊?”
衆人轉過頭去,只見外面又走進兩個貴婦和幾個婆子來,那兩個貴婦洛九卿一眼就認了出來,一個就是方纔離去的三夫人,另一個則是五夫人。
洛九卿看了一眼停在那裡的馬車,想必方纔這二位就一直在車上呆着吧?想看看嫡小姐和三小姐的戰鬥力,不成想現在落了下風,便要忍不住出馬了。
洛九卿在那天夜裡見過五夫人一次,今日再見是她盛妝出現的模樣,桃紅色的衣裙,豔麗的顏色襯托着她的肌膚白如凝脂,烏眉輕掃,兩眉之間還點了一粒細鈿花,杏眼黑白分明,晶瑩閃亮,尖俏的鼻尖,紅潤如花的嘴脣。
的確是一個美豔的女子,難怪司徒頌會如此寵愛她。
五夫人來到面前,似笑非笑的看了看四周,微微嘆了一口氣說道:“現在也不知道是什麼世道了,司徒家的小姐們出門買件東西也能招惹到一些不痛快,”她說着,慢慢的看了店夥計一眼。
那一眼,目光凌厲,臉上的表情卻是溫柔如水,她忽然笑了笑,“你說,是不是?”
“小的……小的……”店夥計一呆,一時間不知如何答話。
“這樣吧,”五夫人打斷他的話,擡手撫了撫耳邊的翡翠耳環,語氣溫軟道:“你看,惹得大小姐和五小姐多不高興,不就是一枝步搖和一枝髮釵嗎?司徒家還缺這點兒銀子?錢買不動還是因爲出得價太低,你開個價吧,或者你做不了主讓你們老闆來見我也行,到時候我若是一高興跟他商量起買鋪子的事兒來,恐怕你的飯碗也不就好說了。”
冬靈的眼睛瞪了瞪,她扭頭看了洛九卿一眼,正想要上前,洛九卿卻搖搖了頭,示意她先不要急。
這位五夫人倒是一個厲害的角色,也更加狂傲,她從一開始就沒有打算和自己這一行人對話,而是直接把壓力給了店家,店家自然知道她的身份和司徒家的影響力,若然真的服了軟,可不把自己這張生臉放在眼中。
只是……這樣以勢壓人,真的好嗎?
店夥計面露難色,他一時間左右爲難,不知道如何去說,五夫人轉身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本夫人忙得很,給你半盞茶的功夫,若是做不了主,就叫你們老闆來。”
在一旁的司徒姍心中卻有些不太服氣了,對於五夫人的情她不怎麼想領,五夫人新入坐不久,就得了父親的心,整日寵得跟什麼似的,母親沒少爲這事兒生氣。
平時本不愛理這個女人,但是今日正巧出門時遇到了,也想讓她看看自己爲珠琳出頭的風采,倒不成想……遇到了這種丟臉的事,平白的讓五夫人出了風頭,看了笑話。
她上前一步,皺眉低聲說道:“此事不用你管。”
五夫人的眉心一跳,掠擡眼看了看她,聲音也沉沉的回道:“大小姐還是不要逞強的好,難不成還真的讓人家欺負到司徒府的頭上?你若有法子,我也犯不着出來。”
司徒姍張了張嘴,此刻畢竟自己是落了下風,再說什麼也是遲了。
都是珠琳這個賤人!她轉頭又狠狠瞪了珠琳一眼。
珠琳嚇得一抖,不禁往三夫人那邊躲了躲,三夫人臉上也有些難堪,對着司徒姍勉強笑了笑。
“五夫人?”洛九卿看罷了五夫人這通身的作派,實在不想再和這些個只知道捻酸吃醋的女人們在這裡浪費時間,她簡短的說道:“別來無恙?”
聽到她的這句話,衆人不由得一愣。
五夫人也微微直了直身子,眼睛落在了洛九卿的帷帽上,她隱約覺得眼前的女子說話聲音似乎有些熟悉,但一時間又想不起來。
彷彿心中的某處被撥動了一下,讓她心中有些不安。
“你是……”
洛九卿走到她的面前,擡手把帷帽的垂紗從中間輕輕一分,那張絕色的容顏在五夫人的面前一露,其它人還沒有來得及看清楚,就已經又垂下。
“五夫人,可還記得我嗎?”
五夫人也沒有看得特別清楚,只記得那一雙漂亮的眼睛,明亮如星辰,黑沉若寶石,只是眼中有微微的冷意,似華麗的重錦般沉沉的逼來。
她越發覺得心中難安,像是有一隻巨大而無形的手,慢慢的緩緩的,握住了她的心,一點一點的收緊。
忽然,她的腦海中似有電光火石般的一閃,像是看到某一個漆黑的夜,沉沉的夜色無邊,一個不素之客到來,那人輕笑,眼睛閃亮的看來。
她霍然站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