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通過舒浩的記憶，班銘已經知道，言家，是在過去這百年間崛起的放眼整個銀河星盟都頗有威名的大家族，靠不同文明間的資源貿易而起家，迅速膨脹發展爲龐然大物。
不過，那都是以後的事情了。
班銘說完那句話之後，無視龍興天噴火的充滿怨恨的目光，他擡起手指，就要觸碰投影屏幕上的確定按鍵。
“等等！”龍興天突然出聲了。
所有人都疑惑地看着他。
龍興天眼中充滿寒冷以及刻骨恨意，緩緩說道：“舒浩，我們不如來打個賭？”
到了這個時候，他已經徹底被仇恨衝昏了頭腦，恨不能立刻讓班銘萬劫不復，因此突然生出了一個歹毒的主意，且已經顧不得系領導以及銘雪靜院的老師在場了。
“什麼賭？”班銘靜靜看着他。
“就賭這杜拉格猜想之十三！”龍興天的聲音寒冷徹骨，說道：“我自認對這個猜想束手無策，但你不是很自信嗎？我就賭你的最終評分能不能達到百分之二十！只要你能達到百分之二十，就算我輸，我就從你胯下鑽過去！反過來，如果你沒有達到百分之二十的完成度，你也要鑽我胯下！”
噝——
一片倒抽涼氣的聲音響了起來。
這龍興天，是把兩人都在往絕路上逼啊！
而且，完成度百分之二十，聽上去似乎很少，但別忘了這可是杜拉格猜想之十三，如果沒有真正的實力，別說百分之二十，就算是百分之二都不一定能夠完成！
而無論哪一邊輸了，鑽了對方胯下，恐怕接下來的兩年，在第一軍院都會成爲徹頭徹尾的笑柄了，一世英名毀於一旦。
系主任洪林海目光有些泛冷，淡淡對尚苟說道：“尚老師，你的這名弟子，未免有些亂來了。”
“年輕人，有時候難免衝動了點。”尚苟乾笑着，臉皮抽動了兩下，心中也在暗惱龍興天不智。
不過，事已至此，他還是要站在龍興天這邊。
至於顧元奇三人，眼中皆有異樣，看起來“鬥陣”的這兩人間有着不小的仇怨，否則何至於此？
而且，他們現在也知道了，原來那叫龍興天的弟子，就是這位副主任的弟子。
他們都是成精的人物，念頭一轉，自然就明白，自己一行人十有八九是故意被引至此處的。
也許，在尚苟的預想中，這是一場以自己的弟子爲主角的獨角戲，可現在的發展，卻似乎脫離了軌跡，走向了另外的方向。
班銘靜靜看了面容帶着些許猙獰的龍興天兩秒，輕輕一嘆，道：“大家都是同學，切磋一二實屬正常，但帶有侮辱性質就不好了。”
龍興天聞言，心頭頓時大定，眼中灼灼地揚聲道：“難到你怕了？”
這時，在人羣中的張超突然眼珠一轉，大聲說道：“舒浩怕你纔有鬼！要不這樣，誰輸了誰就叫對方一聲爺爺，以後繞道走，怎麼樣？”
他是覺得鑽胯下這種事兒太嚴重了，他對班銘的信心也不是那麼足，所以避重就輕，就算班銘最後輸了，也只會被人笑話一時。
龍興天還沒有說話，班銘就搖搖頭，道：“還是算了吧，無論輸贏，我都吃虧了。”
無論輸贏，你都吃虧了？
很多人一時反應不過來，不過很快就有人明白了班銘話裡的意思，這分明就是在暗指，龍興天連叫班銘爺爺的資格都沒有！
這簡直將龍興天貶低到骨子裡去了！
“撲哧！”有人忍不住笑出聲來。
很快，發出笑聲的人越來越多，最後笑成了一片。
龍興天這時候也是被班銘氣得腦袋有些不明白了，見大家都笑了起來，身爲當事人的他不明白哪裡好笑，直到凝神去聽，從旁人的議論中明白了“笑點”在哪裡，頓時一股逆血直衝後腦，使得他腦袋一陣眩暈，險些站立不穩，用幾欲殺人般的目光死死盯着班銘。
以前怎麼就沒發現，這舒浩的嘴巴竟然陰損到了這種地步？龍興天殺人的心都有了。
洪林海一行人那邊，神色紛紛有些古怪。
“呵呵，你們第一軍院這一屆的學生，倒不全是死讀書的那種。”顧元奇失笑着說道。
尚苟和其他人一樣陪笑着，心中鬱悶不已，聽聞這顧元奇最不喜學生油嘴滑舌，怎麼到了舒浩這裡，反而變成了優點？
而且，在尚苟的既有印象中，舒浩真的就是死讀書的典範，以前怎麼沒發現他有這麼伶牙俐齒？
班銘很無奈，因爲他真的只是實話實說而已，他是舒雪的師父，從輩分上說已經高得不能再高，怎麼能當龍興天的爺爺呢？這真的是掉輩分的事兒啊！
不過將錯就錯，他自然是不會去解釋這其中的原因的。
“退學！”龍興天雙眼通紅，彷彿做最後一搏的賭徒，又如同面臨絕境的野獸，用嘶吼的聲音道：“我和你賭退學！誰輸了，誰退學！”
此言一出，所有的笑聲突然消失了，所有人都瞪大眼睛看着龍興天。
就在不久前，他們還覺得舒浩是不是瘋了，可是現在看來，龍興天才是真的瘋了，居然敢賭這麼大？
以退學爲賭注，這樣的事情，以前並不是沒發生過，“鬥陣”之後，就真的有輸掉的那方自行退學，曾經引發了不小的轟動。
而現在，這樣的事情，再度發生了？
很多人在這一刻，都沒有了笑的心思。
班銘也忍不住皺了皺眉頭，旋即眼中冷色一閃，搶在洪林海等人有所反應之前，道：“如你所願。”
一片抽吸涼氣的聲音再度響起。
誰也沒想到，班銘居然沒怎麼思考，就應下了這個賭約，到底是他也瘋了，還是自信心爆棚？
而龍興天迎着班銘那雙始終很冷靜的眼睛，驀地，渾身一涼，發熱的大腦陡然冷卻下來，眼眸之中迅速浮現出了一層恐懼。
班銘已經是解題完畢，竟然這麼幹脆就應下賭約，難道他真的有把握能夠達到完成度百分之二十？
心中一跳之後，龍興天厚着臉皮，連忙改口說道：“不過，既然賭注這麼大，那之前百分之二十的完成度就太少了，你至少要達到百分之三——不，百分之五十的完成度，才能算你贏！”
聽到這話，很多人都想要破口大罵無恥，百分之五十的完成度？哪怕是陣法大師，也不一定能夠在這麼短的時間裡將這個難度極大的猜想完成到這種程度吧？
“龍興天，龍鐵皮，你能不能再無恥一點！你的臉是不鏽鋼做成的吧？百分之五十？你幹嘛不直接說百分之百？”張超毫無顧忌地大叫起來，痛罵不已。
龍興天心道我倒真的想說百分之百，只是這樣真的無恥到了極點，哪怕他有不鏽鋼的臉皮也要被磨穿。
尚苟眼神微微放鬆，在他看來龍興天雖然衝動和無恥了點，但至少沒有蠢得無可救藥。
旋即，他的目光又落在班銘的臉上，這小子居然能有把握解出百分之二十的完成度，倒是有些出乎他的預料，難道以前真的看走眼了，這傢伙其實是個隱藏得極深的天才？
而顧元奇則是微微蹙眉，哪怕他對於班銘有所期待，也覺得百分之五十的完成度着實有點強人所難了。
不過，如果班銘在這個時候拒絕進行這種賭約的話，恐怕也沒人會覺得他是真的怯懦。
這剎那間，很多人心思各異，卻都同時將目光落在了班銘的臉上，看他會做怎樣的迴應。
班銘的迴應就僅有簡簡單單的四個字：“如你所願。”
話音落下的時候，他的手指便已經輕輕觸碰在了確認按鈕上面。
頓時，屏幕上已經補全的陣法光芒閃爍，電腦開始迅速模擬運算。
而看到班銘的這個舉動，周遭圍觀的學生和老師都忍不住紛紛發出驚訝的聲音，旋即，整個廣場落針可聞。
誰都沒想到，班銘竟然這麼幹脆地應下了這個無比苛刻的賭約，乃至當即就按下確定。
龍興天在這一剎那，像是被點了穴一樣，徹底傻眼了，心中不可抑止地生出了恐懼和不安之意。
沒辦法，誰叫班銘答應得過於乾脆？
然而他心中仍然存摺一絲僥倖，期待班銘僅僅是在虛張聲勢。
其餘很多人也都不能理解，因爲幾乎在所有人眼中，班銘就是在胡亂拼湊，只是將空白區域佔滿而已，根本不可能真的將陣法補全，更不用說，能夠達到百分之五十的完成度！
各種各樣的驚疑的眼神中，唯有一雙眼睛格外明亮。
這是屬於顧元奇的眼睛，他饒有期待地看着大屏幕，想看看這個小傢伙最終能夠得出什麼樣的分數？
若真能挖掘出一個好苗子，這次也不算白來了。
還有一雙眼睛則很緊張，張超咬牙切齒瞪着大屏幕，他可是將自己全部的繼續都壓在了班銘的身上，能不能一秒變土豪就看眼下這一搏了！
班銘可不知道張超在自己身上下了那麼大的賭注，他平靜地等待着結果的出來。
正常情況下，陣法的模擬運行僅需要五秒左右，就能評出分數來。
可死這一次，十幾秒鐘過去，分數卻遲遲沒有出現在大屏幕上，這讓很多人面面相覷。
“怎麼回事，電腦死機了？”
“不會是因爲舒浩補全的部分太爛，所以連電腦也不知道該怎麼評分了吧？”
“嘖，今天這事兒，真是一波三折。”
龍興天也沒心情繼續下筆了，他死死盯着大屏幕，想從班銘的分數中找回一點自信。
又是五秒種過去，始終顯示“評分中”的動態字幕終於有了變化，光影一閃，出現了一行字跡——
完成度，百分之一百二十！
這行字一顯示出來，整個廣場頓時一片轟然驚呼，聲浪炸開。
“百分之一百二十？這、這怎麼可能？”
“電腦出錯了吧？”
“我是聽說過，如果解題者的解題超級完美，運行結果甚至超過了出題者所設置的參數上限，纔會出現得分超過百分之百的情況，可是，親眼所見，還是第一次！”
“不可能吧！這可是杜拉格猜想之十三！”
“遠遠超過了百分之五十！”
“龍興天輸慘了！”
“可惡，強烈要求將舒浩的補全陣法顯示出來，我不相信他能做到這種程度！”
“我也不相信！”
“不會是作弊吧？”
最初的震驚之後，質疑的聲音越來越多，都不相信舒浩能有這種才能。
如果班銘僅僅是剛剛超過百分之五十，或許還能用他是超級天才來解釋，可是，百分之一百二十這樣的結果，實在太過驚悚了，讓人無法接受。
而洪林海一行人也被這個結果震驚了，一時居然沒人發出聲音。
突然，尚苟打破了沉默，聲音如深秋季節刮在野外的風一樣寒冷：“如果不是作弊！便是電腦出錯了，他一個學生而已，怎麼可能將杜拉格猜想之十三解到這種程度？我建議檢查電腦，看看裡面的程式是不是被動了手腳。”
聽到這番話，很多人一愣之後都忍不住微微點頭，覺得是有這個必要。
而在所有人當中，唯有一個人渾身寒慄，對於尚苟有了發自內心的恐懼。
這個人不是別人，正是身爲尚苟弟子的龍興天。
沒有人比龍興天更加清楚，這場“鬥陣”之中蘊含着怎樣的貓膩。
那臺電腦的確是被動了手腳，但卻不是舒浩，而是尚苟。
尚苟利用自己的權限，在電腦中秘密植入了一小段程式，就是這一小段程式，會讓電腦在進行第一次題目選擇的時候，最終會選中他所預設好的那道題目。
而針對那道題目，尚苟事先就已經爲龍興天做過秘密的輔導，自信能夠讓龍興天拿到一個足夠高的分數。
卻沒想到，事情朝着預料之外發展，舒浩居然提出要換題，這使得尚苟的謀劃徹底落空。
而現在，尚苟居然主動提出要檢查電腦，這是準備反咬一口，將一切都栽贓到舒浩的身上！
一段那一小段程式被查出來，舒浩就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
哪怕龍興天身爲尚苟的弟子，也被尚苟這翻手爲雲覆手爲雨的手段給嚇到了，心中忍不住生出深深的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