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銘自然不知道,自己最不想見到的人之一正準備來見他。
他並沒有在那棟獨立別墅中多呆,讓卓洋照顧好卓青衣之後,他就離開了別墅,迅速返回第一軍院——他當然不會忘記,第一軍院中還有萬長河在等自己。
不久之後,班銘回到了第一軍院,掏出手機給楊雅人打了過去。
“我回來了,萬會長還在學校麼?”班銘直接問道。
“在的!”楊雅人聲音歡快,接到班銘電話的她感覺像是中了彩票一樣,聲音甜甜地道:“班銘同學的聲音,在電話裡更有磁性呢!”
班銘嘴角抽了抽,他長這麼大從沒覺得自己的聲音有磁性,都說情人眼裡出西施,難道還可以情人眼裡出帕瓦羅蒂?
直接問了萬長河他們現在所在的地方,得知是在政教樓的貴賓接待室,班銘就直接朝着政教樓飛去。
進入政教樓,班銘徑直來到貴賓接待室外,就發現門口有兩名站立如標槍的冷麪男子守在外面,看見他靠近,立刻目光銳利地看了過來。
似乎是事先得到了知會,這兩人確認了一下班銘的容貌之後,神色緩和下來,然後沉默地將貴賓室的門打開了,做出請的姿態。
班銘走進去一看,就發現佈置豪華的貴賓接待室中,除了楊雅人、萬江山和萬長河三人,連院長郭子安也在,郭子安正在和萬長河氣氛融洽地說着什麼,而楊雅人萬江山則是端坐着,一副凝聽的姿態。
看見班銘出現在門口,郭子安和萬長河停止了交談,楊雅人展露笑顏,萬江山則是臭着張臉的同時嘴角噙着冷笑。
“子安兄,不介意的話,我想和班銘同學單獨聊一聊。”萬長河扭頭對郭子安微笑說道。
“可以。”
郭子安起身,沒有多問什麼,走到門口的時候微笑對班銘點了下頭。
“江山,雅人,你們也先出去吧。”等郭子安離開後,萬長河轉而對楊雅人二人道。
“啊,爸,我們就不必了吧!”萬江山連忙說道,他還想親眼欣賞班銘被揭穿面目時的醜態呢。
楊雅人也立刻道:“是啊,萬叔叔,就讓我們留下來吧,我也很好奇班銘同學會有什麼見地。”
萬長河緊着眉頭,有些猶豫。
事關飛協的名譽,容不得他不小心。
不過,想到楊雅人和萬江山本身就是知情人,趕不趕他們出去其實也沒多大區別。
想到這,萬長河緩緩點了下頭,道:“好吧,你們就留下來,不過必須保證,等下無論聽到什麼看見什麼,都不能向外面透露半個字。”
“爸,這點你放心!”萬江山喜出望外,連忙保證。
“謝謝萬叔叔!”楊雅人也立刻道謝。
萬長河略一沉吟,先是從口袋中掏出了一個小金屬圓球,輕輕一按,圓球流轉藍色光芒,變形成爲一個小飛行蟲,扇形的射線掃蕩開來。
班銘神色一動,知道這應該是一種探測裝置,用來檢查貴賓接待室中有沒有監視監聽設備。
最終光線收斂,飛行蟲重新變回圓球,落入萬長河掌中。
萬長河將圓球放回口袋,隨即他身上內元波動出現,一道內元氣罩擴張開來,將大半個貴賓接待室都給籠罩在內,形成了一個對外隔絕的密閉空間。
萬長河先請班銘坐下,隨後目光直視班銘,道:“班同學,客套的話就不多說了,我們直入正題吧,聽雅人說,你覺得我之前講座中所說的飛行術改進法有缺陷?不知可否指教一下,你認爲的缺陷之處在哪裡?”
說着,萬長河將剛剛那個小球掏出來,不知怎麼弄了一下,一道微型投影屏幕投射出來,顯現出來的正是他在講座中放給大家看的功法運行圖。
同樣,投影出來的虛擬人體之中,缺少了最關鍵的那部分經脈運行走向。
“就是這裡。”班銘想也不想,直接就點了一下空缺的部分。
萬長河還沒來得及說話,早就期待這一刻到來的萬江山立刻毫不留情地露出嘲諷嘴臉,嘴巴都像是變尖了似的一上一下地道:“班銘你還真是厲害啊,那裡什麼都沒有你都能看出來缺陷,難道說就在我爸進行講座的短短時間裡,你就憑空想象出了缺少的功法運行路線?這樣的事情,恐怕就只有創造了飛行術的武尊南山烈才能辦得到吧——”
“江山!”萬長河臉色瞬間沉了下來,原本溫潤的氣質頓時變得極有威嚴,嚴厲的眼神落在萬江山的臉上,頓時讓後者噤若寒蟬了。
不過,他隨即看向班銘,帶着狐疑的眼神,也是想要一個解釋。
班銘淡淡一笑,眼神沒有絲毫躲閃,道:“萬會長,如果不介意的話,可否向我展示一下欠缺的這部分功法運行路線,以證我心中所想?”
萬江山又忍不住發出譏笑,哼道:“我算是明白了,原來你是衝着新飛行術的完整功法來的,故意說自己找到了功法缺陷,其實是想先其他人看到功法的完整運行圖,看完之後兩手一攤說自己想錯了,就能——”
“江山!你再多說一個字,就給我滾出去!”萬長河冷冷打斷道。
萬江山差點咬到舌頭,生生將到了嘴邊的話語嚥了回去,然後忿忿不平地瞪着班銘。
班銘不爲所動,只是淡笑地看着萬長河。
萬長河靜靜和班銘對視了幾秒,溫然一笑,道:“好,我就如你所願,反正計劃中會在兩個月內將新功法公佈,讓你提前看到也沒什麼。”
說着,萬長河拿起那個金屬圓球,操作了幾下,頓時,立體投影中,原本缺損的部分開始補全,最終完美契合前後,形成了一個完整的迴路。
楊雅人和萬江山立刻就被那個看上去頗有些複雜的內元運行軌跡給吸引了,看得十分入神。
不過相比之下,楊雅人顯然是更有領悟一些,眼中不時閃過思索之色,而萬江山眼中則更多的是類似小學生看到高等數學時的那種茫然。
班銘也將目光落在被補全的那部分內元運行軌跡上,不悲不喜,平靜非常。
而他的這種表現,引起了萬長河的興趣。
“我明白了。”
僅僅是不到十秒鐘,班銘忽然出聲,將投入其中的楊雅人以及倍感煎熬的萬江山給驚醒。
“班同學現在可還確信這新飛行術功法有缺陷?”萬長河微笑問班銘道。
“沒錯。”班銘直接點頭,無視萬長河臉上變得有些僵硬的笑容,道:“之前還只是七成把握,現在變成十成了……”他神色一整,正色看着萬江山,“萬會長,恕我直言,這種改進方法走上了歧途,不能大範圍推廣!”
而在萬江山眼中,班銘完全就是在死鴨子嘴硬,爲了不在楊雅人面前丟臉而死撐到底,不怕把牛皮吹破,剛想譏諷兩句,卻又想起剛剛父親的警告,只得壓下衝動,冷笑不已地看着班銘,倒看要看他撐到什麼時候。
萬長河將笑容緩緩收斂,神色變得有些凝重,連坐姿也更加端正了一些,道:“願聞其詳。”
班銘緩聲道:“我不知道飛協中研究出這種改進法的人是怎麼認爲的,不過在我看來,這種改進,就好似在原版飛行術的基礎上增加了一個類似老式汽車的渦輪增壓系統……這樣說,不知萬會長是否能夠理解?”
“哈!渦輪增壓什麼的——”萬江山想都沒想,就覺得班銘是在胡扯,而且他也相信父親不會在出聲斥責自己,因爲班銘的牛皮已經吹破了。
“出去!”
貴賓接待室裡一聲雷喝,萬長河面如怒虎,瞪着萬江山。
萬江山徹底傻眼了,愣了愣纔不可置信地叫道:“爸!”
“不要讓我說第二遍!”萬長河聲音冷了下來。
萬江山打了個哆嗦,臉上紅了又白,卻不敢再有任何語言,立刻就起身往外走,只是最後離開的時候趁萬長河不注意恨恨瞪了班銘一眼。
他不敢怨恨自己的父親,就將所有仇恨都轉移到了班銘的身上——要不是因爲這傢伙,父親怎麼會這樣呵斥自己,讓他在楊雅人面前顏面盡失?
只是,萬江山滿心委屈,無論如何都想不通,父親現在應該已經知道班銘是在吹牛皮,幹嘛還一副鄭重其事的樣子?
直到此刻,他都絲毫沒想過班銘所說會是對的,因爲實在太匪夷所思了。
等萬江山離開貴賓接待室,萬長河才穩定住了情緒,歉意地對班銘道:“是我教子無方,讓班同學見笑了。”
班銘淡笑搖搖頭表示不在意。
“繼續剛纔的話題吧。”萬長河輕吐口氣,盯着班銘的目光之中有精光流轉,道:“看來雅人說得沒錯,班同學在飛行術上的造詣的確非同凡響,居然這麼快就看出這種改進法的奧妙……不錯,這種改進方法,歸根結底,就是渦輪增壓原理,這個概念在很多年前就已經提出,不過知易行難,直到最近幾年,才最終有了實質性的研究成果。”
說大到這裡,萬長河頓了頓,目光中精光更盛,道:“班同學是認爲,用這種原理來加快飛行術的速度以及節省內元,有不妥之處?”
“久而久之,當會對人體有所妨害。”班銘直接說道。
萬長河眉頭一皺,道:“當研究成果出來的時候,我們也的確有過這方面的疑慮,所以才進行了長達三年的人體試驗,目前的各種數據都表明這種改進法並不會對人體有過於明顯的副作用,這才準備大範圍推廣。”
班銘緩聲道:“三年沒問題,不代表五年沒問題,五年沒問題不代表十年沒問題……十年以後若是出了問題,誰來負責?而我可以肯定的是,如果大範圍推廣這門功法,十年左右,必有大問題!”
萬長河悚然動容,隨即眉頭緊鎖道:“可是,僅憑你這一面之詞,讓我怎麼相信你說的是真的?”
“給我一點時間,我會讓你看到證據。”班銘說着,目光盯着那功法運行圖沉思起來。
萬長河眼神狐疑,不過沒有多說什麼。
他並不知道,班銘正在溝通精神世界中的鬼叔,並且產生了爭執。
“不行!你這樣隔三差五揮霍壽元,很可能最後會讓你連推演混沌訣第三層都不夠!”鬼叔連連搖頭,想要打消班銘的想法。
“不用多說,我意已決。”班銘堅決地說道:“僅僅是在我設計的內元運行軌跡的基礎上進行改進而已,應該要不了多少壽元吧?”
鬼叔無奈道:“初步估計,應該會耗掉九十天左右……”
“這麼多?”班銘驚訝道。
鬼叔對於班銘這種捨不得孩子還想套狼的心態很是鄙夷:“你以爲呢,你別忘了,上次推演那個簡化版的簡化版易容術,就用掉了你一年的壽元,九十天不算多了。不過,如果你能夠像當初一樣,進入天人合一的狀態,倒是不用消耗壽元也能推動太極圖。”
班銘無奈暗自搖頭,自從被太極圖附身以來,他就只有那一次進入了天人合一狀態,使得他在不知不覺中藉助太極圖的力量將飛行術提升到了極高層次,想要隨時隨地進入那種狀態,現在的自己還差得太遠。
“好吧,立刻推演!”班銘做出決定道。
“瞭解。”
鬼叔答應了一聲。
班銘立刻感覺到,自己的壽元無形流失,而太極圖則由慢到快轉動起來。
兩分鐘後,精神世界中,太極圖停止了轉動,一道光芒從從射出,化爲一道人形,正是班銘自己。而在這人形之中,內元運行軌跡清晰顯現來,大體框架還是飛行術,不過又有不少增改。
班銘腦中同時出現了很多信息,瞬間明白了這些增改之處所蘊含的種種奧妙,一下融會貫通,有種豁然開朗的感覺。
現實世界中,班銘將目光從那副虛擬投影上面挪開,看向萬長河道:“萬會長,我現在想出了一種改進方案,是以你這個版本爲基礎,更加強化了某些部分,最終能達到的極限速度,會比你這個版本更快一倍有餘,然而對人體的負擔也會因此增加數十倍,使得原本需要五年十年纔會出現的副作用大大提前,縮短到一個月左右,就能顯現!”
“什麼!”萬長河神色瞬間變得極爲激動,瞪大的眼睛如同荔枝,不可思議地看着班銘。
就連從一開始就對班銘報以極大信任的楊雅人,這時候也忍不住露出了震驚之色。
因爲,這實在匪夷所思。
飛協集合了那麼多研究飛行術的專家學者,耗費大量的人力物力以及時間,這才最終研究出了這種渦輪增壓改進法,而班銘竟然就在數分鐘的時間裡,將這種改進法再度改進,將整體效率提升一倍……怎麼想都會讓人覺得有點假。
這豈不是說,班銘一個人的智慧,比起飛協所有專家學者加起來還要高出不少?
這已經不是天才二字能夠形容的了,分明就是怪物!
萬長河直愣愣地盯着班銘,好半晌才緩過神來,神色變得極爲鄭重:“請指正。”
說着,他在金屬圓球上操作了幾下,將投影變成可編輯模式。
班銘也不多說,直接就對着投影中的人體中一些地方的內元走向開始修改起來。
讓萬長河感到震驚的是,班銘的確是在原有基礎上進行小幅修改,所有修改的地方當中,之前隱去的最關鍵的那部分經脈走向是修改得最少的,基本上維持了原樣。
而看着班銘一點點進行內元軌跡的修改,萬長河的神色越發凝重和專注,眼中震驚和驚疑之色也是越來越濃。
在飛行術上專研了大半輩子的他,對飛行術的理解比當世絕大多數人都要高深得多,所以對於班銘做出的一些修改,他大部分都能看懂,正因爲看得懂,才越發覺得震驚。
撇開一眼能夠看懂的部分不談,一些地方看似無奇和沒道理的修改,到後面回過頭來從整體一看,就成了妙到巔毫的神來之筆!
當然,還有大概十分之一的部分,是萬長河都完全沒辦法搞明白其中的意義的。
這就更加讓萬長河覺得震驚,因爲這充分證明,班銘對於飛行術的理解,已經超越了身爲飛協副會長的自己!
而班銘,僅是一個剛進大學不久的少年人!
最終,在萬長河連眼睛都捨不得眨一下的盯視中,班銘將最後的修改也給完成了。
班銘沒有打擾已經完全投入進去的萬長河,等了片刻,忽然若有所覺,轉頭看向楊雅人,發現她正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己,臉頰……有些泛紅。
班銘一個哆嗦,下意識就將目光移開了。
都說這世上沒有無緣無故的愛,但班銘就覺得楊雅人對他的“興趣”就實在無緣無故得很,因爲在飛行術上贏了她就芳心相許這樣的事情,怎麼想都覺得有點兒荒唐。
原本想要傳音向楊雅人道一聲謝的班銘,爲了掩飾自己的尷尬,端起面前茶几上的一杯水擋在面前。
而在這時,萬長河回過神來,看向班銘的目光已經截然不同,甚至帶上了些許敬重之意,深吸口氣道:“班大師——”
噗!
班銘一扭頭,嘴裡的水直接噴了出去——萬長河的這個稱呼太過驚悚了。
口中連說抱歉,班銘神色尷尬地咳嗽着,把杯子放了下來。
楊雅人見狀,眼眸彎成月牙抿嘴一笑。
萬長河沒想到班銘會有這麼大反應,連忙抽出幾張紙巾遞給班銘。
不過他這聲“班大師”叫得是心悅誠服,雖然還有一些比較關鍵的地方沒有看懂,但是從班銘的設計思路中,他就已經受益匪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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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謂達者爲師,班銘年紀雖輕,但萬長河絲毫不覺得稱其一聲大師有何不妥。
他虛心求教道:“班大師,你的這種改進思路,我大概能夠看懂,但還有一些細節想要向您請教一下……”
連“您”都用上了,班銘覺得受寵若驚的同時有些哭笑不得,忙道:“請教不敢當,如果萬會長不覺得小子異想天開,儘可相互交流一下。”
萬長河臉色一喜,仍然擺着請教的姿態,將自己心中的些許疑問向班銘提了出來。
班銘並無保留之意,一一做出詳細解答。
雙方一問一答,萬長河不時點頭露出恍然之色,最終,他徹底心悅誠服。
而他通過班銘的講解,也終於確認,班銘說的是對的,之前飛協確認絕無問題的這種改進法,時間久了的確有可能對人體造成損害,原本有些興奮的神色也變得沉重起來。
班銘暗暗察言觀色,見時機差不多了,當即說道:“萬會長,渦輪原理在機械上廣泛適用,放在人的身上卻不適合,久而久之會損傷人的根本,縮短人的壽命……如果萬會長仍有疑慮,可以用我所說的改進法進行人體試驗,一個月後必有結論。”
萬長河沉吟不語,他因爲這件事真的太過重大,他必須考慮清楚。
班銘並沒有催促萬長河,該做的他已經做了,如果萬長河這邊走不通,他也只好另想辦法。
半分鐘後,萬長河忽然站了起來,隨即,身形陡然模糊,下一瞬,貴賓接待室中人影綽綽,出現了數十個萬長河之多。
呼!
所有身影一下消失,萬長河的身形再度出現,臉上神色有些複雜。
因爲他剛剛嘗試的,正是被班銘改進後的飛行術,親身感受到了那種匪夷所思的簡直是要超出控制的極限加速,證明了班銘的這種改進,不光是在理論上可行,實際運用上也是可行的!
這也就從側面證明了,班銘所說的,很可能是真。
神色變幻了幾下,萬長河目光緊緊地盯着班銘,聲音都變得有些嘶啞:“你真的確定,只要一個月,就能見出分曉?”
“我確定。”班銘毫不猶豫地一點頭。
“好!”萬長河點頭,終於下定了決心,正色道:“我會照例用死囚來進行人體試驗,如果一個月後真的出現了你所說的副作用,我萬長河一定會盡一切所能,阻止新飛行術的推廣發布!”
班銘聞言,神色一動,因爲他從萬長河的語氣中感覺到了不確定性,不禁皺眉道:“難道,就算到時候真的出現了問題,還是不一定能夠阻止新飛行術向外推廣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