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見江晨宛如星,萬紫千紅一葉櫻。”
偌大的書房裡除了四周的壁燈外,就只開着一盞幽暗的檯燈。男人挺直着背坐在書桌前的座椅上,伸手輕輕翻開那本櫻紅色的日記本。
日記本封面是一簇簇櫻花,上面的圖案是定製的,是蘇櫻18歲生日,他送給她的。裡面的頁面,也是有不規則的櫻花圖案。很漂亮,很少女。
他沒有像別人那樣,寫很多的祝福語,只寫了簡單的四個字:生日快樂,署名一個墨字。
他還很清楚的記得,當時去買禮物的時候剛好碰到了林婉夏。
林婉夏猜出他是在選蘇櫻的生日禮物,開口道:“小櫻不喜歡貴重的東西,但喜歡很別緻的小禮物。就像是送她手錶啊,髮卡之類的,她不在乎多大牌子,但如果是獨一無二定製的,她會喜歡的不得了……對了,最近她好像說想要買一本獨一無二的日記本和鋼筆,我打算送她鋼筆,你送她一本日記本吧。”
“我知道一個地方,可以私人訂製那種特別好看的,獨一無二的日記本。”
聽完林婉夏的話,他便跟着林婉夏,去找人訂製了這本日記本。
林婉夏沒有騙她,蘇櫻看到這本日記本的時候,眼睛都亮了,笑容神采飛揚。
“天吶,這是我收到的最有心的禮物了,程墨舫,謝謝你。”她差點忍不住撲過去抱住他,可看了看身邊一大堆的人,最終只是笑着將日記本抱在懷裡,“我會每天寫的。”
她沒有食言,從那以後,到她離開的前幾天,日記幾乎是一天不落記下了她零零碎碎的生活,雖然有時候只有幾行字。
可這本日記本,提的最多的那個名字不是他,而是江邵晨。
打開封面,扉頁上第一行字便是:“初見江晨宛如星,萬紫千紅一葉櫻。”
初見江晨,這個江晨不言而喻就是江邵晨,萬紫千紅是不是形容如花兒一般綻放着的她,一葉櫻,是她經常會用來形容自己的一種花。
“18歲生日過啦,終於成年了,這個日記本是程墨舫送給我的,哼,那個討厭鬼。日記本很好看,不過是他送的,勉強收下啦,以後我可是要當演員的人,提前演戲裝作很喜歡,這樣也算是對他有禮貌啦——2008年5月5號。”
蘇櫻的生日是在5月4號,這段話是她生日第二天寫下的。
“他真的是一個很溫柔的男生啊,他的笑容就像是和煦的春風,像是春天的花,夏天的風,秋天的落葉,夏天的陽光,如果能一直待在他身邊就好了。江邵晨,看,連名字都那麼好聽——2008年7月10號。”
蘇櫻的文筆很好程墨舫一直都是知道的,她的作文比賽每次都能拿高分,所以寫日記也會用優美的語句。
“真的恨極了這個世界,恨極了周圍所有的人,可就算是痛恨他們,還是得每天笑臉相迎,腦海裡也有一個聲音在說我虛僞,但那又怎樣,這樣他們就都會喜歡我了,這樣就算是我犯了錯也會被原諒了。2008年10月10號。”
“林婉夏,你爲什麼不去死,爲什麼別人處處要拿你跟我比較,我是不會輸給你的。”
“爺爺說,蘇氏有了很大的危機,必須要跟程墨舫結婚,這樣程家纔會幫助蘇氏,可是我不喜歡他,要我違背自己的心意嫁給他,還不如讓我去死。”
“程爺爺走了,程家肯定沒有人喜歡我,我討厭程叔叔,虛僞的商人,我更討厭程阿姨,她喜歡的一直是林婉夏,聽說程阿姨有心臟病,我知道有一種藥跟心臟病藥很像,只要我偷偷換上,沒有人會知道。”
跟蘇櫻結婚後的第二週,程墨舫母親確實身體越來越差,後來在她經常吃的藥罐裡發現了一顆不是治心臟的藥。
外面的天已經漸漸黑了,偌大的房間裡一片寂靜,如死一般,唯有玻璃窗邊的百褶窗簾隨風吹起時發出一點點輕微的響動。
看了幾頁內容之後,男人疲憊地閉上雙眼假寐起來。
這個日記本是他送給她的,他親眼看見過她拿着日記本寫日記,裡面的字是她的字跡。
這裡記錄了那幾年來,她所有醜陋的一面。唯有在寫到“江邵晨”三個字的時候,彷彿連落筆都變得溫柔了幾分。
他閉着眼睛似乎都能想象得到,她認真握着筆,坐在牀前的書桌上寫字的樣子。
她喜歡在每頁紙下面畫一個笑臉。記得有一天無意間看到過她畫笑臉,問她爲什麼,她說要提醒自己多笑啊,愛笑的女孩運氣不會太差。
可這個日記本里真正的解釋是:我真的很討厭笑,笑起來好累,可是爲了讓大家喜歡我,還是要笑,每天畫一個笑臉,努力裝作很開心吧!
想到這裡,程墨舫睜開了雙眼,直直的看着那本被風翻動了幾頁的日記本,在心裡問道:蘇櫻,到底哪一個纔是真實的你?
是沒有心機,善良熱情的那個,還是日記本里這個隱藏無數秘密的那個?
還是,現在把冷漠當做保護自己的盾牌的這個。
或者說,這個世界,其實根本就是有很多個,很多個你。
那麼我愛的,到底是哪個你?
突然。程墨舫眼眸頓住了。
他再一次坐直身子,伸手用力翻動着桌上的日記本,把日記本翻到最後的幾頁。
日記本最後記錄的日期,是2011年10月8日,如果沒有記錯,是林婉夏出事的前一天。
因爲在林婉夏出事的第三天,也就是2011年10月11日,蘇櫻跟他提出離婚,他強了她,然而第二天蘇櫻就“死了”。
所以那幾天的日子,他記得很清楚。
“林婉夏,我一定要你死,不管用什麼樣的方法,只有你死了,我纔不會這麼痛苦的活着。”只有這一句話,如此帶着憤恨,怨恨的一句話。
可是在這最後一句話的前幾天,她還記錄了在洛城的生活。
但是,上次她卻告訴他,在林婉夏出事的那幾天裡,她去了濱城,如果她那幾天真的在濱城,爲什麼日記裡沒寫她去濱城的事?
但她看起來不像說謊,或者說他不相信蘇櫻會在這方面騙他。那麼如果她說的是真的,那麼這本日記本是怎麼回事?
程墨舫幾乎是周身打了個冷顫了,然後他猛地一下從椅子上站起來,拿起外套和那本日記本轉身大步朝外面走去。
有沒有可能,日記本里面的內容,根本就不是她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