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敞亮!”
“人善被人欺,馬善被人騎!”
“唐子,你脾氣太軟了,這樣出去吃不開的!”
隔着那張由數個宇宙艦餐桌改裝拼合而成的簡陋辦公桌,看着面前膚色略黑,頭上隱含數根白髮的秦昊蒼,唐雲卻在心裡想着那些兄弟們曾經對自己說過的話。
因爲這是一次簡單的談判,唐雲喜歡附和別人、抹不開臉的那一套明顯不適合眼下的情況。
“東西你可以都搬走,但把我的船還給我!”雖然語氣還算是那麼回事,但唐雲的心裡卻虛得很。
“不可能,它已經被聯邦2883部隊、第8師、第4星際陸戰營徵用了!”
秦昊蒼似笑非笑的揮揮手,語氣斬釘截鐵。這套話從他嘴裡說出來時有種形容不出的連貫流暢,似乎曾經練習過很多次。
“不用騙我,你們是海盜!”
聽了這話,秦昊蒼臉色忽然變得有些陰沉,“那就更不用給你了,我隨時可以殺你!你有什麼資格跟我討價還價?”
一旁依舊紅着臉的秦水雁早就丟了那根鋼管,一聽這話不知道從哪裡掏出一把秀氣的小手槍來,緊緊咬着下嘴脣,似乎就在等着秦昊蒼開槍的命令。
唐雲嘆了口氣,閉嘴無言了。
唐雲只是看得出來對方沒有殺人的意思,於是在這種不公平的談判中試着爭取一下自己的權利,順便印證一下那幫兄弟曾經說過的話。
現在斯博不露臉,光能引擎裡也沒有能量,自己就是人家案板上的魚,要是對方真的不講理,直接殺人,他毫無辦法。
秦昊蒼皺眉示意秦水雁收了槍,這纔對唐雲繼續道。
“你暫時就留在這,徵了你的船,我們管你飯吃,你走吧!”
“走?我去哪?”
唐雲長長吐出一口氣,也不知道這個結果算是好還是不好。更不知道面前略有白髮的中年人嘴裡的“走”是個什麼意思。
秦昊蒼一揮手“就是讓你滾出我的辦公室!”
“爸,你怎麼能讓他就這麼在基地裡瞎逛?我覺得還......”
秦昊蒼一口打斷了秦水雁的話,“你一個姑娘家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兇殘?我們是海盜不假,但這只是暫時的,我們本質上還是聯邦軍人!”
“你也給我滾出去,這麼點事也辦不好!從今天開始,這小子就由你來盯!”
見唐雲和秦水雁都離開了辦公室,耿林終於開口問道。
“秦頭兒,你真的就把他留在基地裡?這小子身手可是不賴,比我都不多讓,就這麼散着好像不踏實啊!”探頭往外看了看唐雲的背影,耿林憂慮之色更甚。“而且你看他身上穿着技工服,腰上卻掛着軍用腰包,按說機修兵腰上掛的可不該是這種包,應該是更大些的工具包纔對吧?”
秦昊蒼嘆了口氣,隔着窗戶望向宇宙艦升降坪。
“別人看不出來那艘船的來頭,你還看不出來麼?那是天啓的黑船!”秦昊蒼拾起桌面上的那把短梳子,緩緩梳着兩鬢的白髮。“整個兒一艘黑船裡就鑽出來這麼一個小子,還這麼生猛,你還猜不出來是怎麼回事?”
“無非就是有點手段的小傢伙被抓進了天啓唄,結果這會兒又跑出來了。也不知道是天啓倒黴還是他倒黴,跟我們有什麼......”一向謹慎的耿林話沒說完,似乎又想到了什麼,笑了笑,卻是把後面的話嚥下去了。
秦昊蒼那張略黑的面容上也掛起一點笑容,慢慢卻又轉成了憂慮。
“你應該能理解我吧?水雁從小在軍營里長大,既沒有母親也沒有同齡的夥伴。天天跟一幫兵痞大叔混在一起,你看她現在都變成什麼樣了?哪裡像個姑娘。”
秦昊蒼把那把精緻的短梳子小心的放好,這才嘆了口氣。“這小子既然是從天啓跑出來的,估計也沒什麼地方容身,就留他幾天瞧瞧,算是給水雁做個伴兒。”
耿林哈哈大笑,“你這話倒是沒錯,可你想沒想過,這可是個小夥子,你讓他陪水雁,你就不怕他把水雁給拐跑了?”
秦昊蒼一愣,猛然意識到水雁不再是過去的小丫頭,早就成了個半大姑娘。再回頭想想耿林的話不由得心裡一陣泛酸,似乎頭上的白髮一下子又多了幾根。父親嫁女終歸不是個痛快的事情,但他相信,這日子離自己還早。
“我們是軍人,我們也是海盜!他要真的不是個好東西,你就直接做了他!”
“頭兒,你就放心吧,我看這小子的面相倒不像個壞人。”
唐雲出了秦昊蒼的辦公室不免有些鬱悶,整個基地一副熱火朝天的模樣,一幫海盜就像打了雞血一般的洗劫着自己的船。
“算了,本來也不是我的船!”
唐雲安慰着自己,揉了揉隱隱作痛的右肩膀。腰包裡還有田醫生留下來的外傷噴劑,但他卻找不到個略微安全隱蔽點的地方。
尤其當視線穿過能量罩望向夜幕下的廣闊冰原,唐雲便覺得心裡一片茫然。
“滾去取行李,我帶你去你的牀鋪。”
略有失神的唐雲猛一回頭,正看見滿臉冷酷的秦水雁。仇人見面分外眼紅,二人四目相視之下空氣裡都要爆出火花來。
秦水雁低頭擺弄着那把秀氣的小手槍,很隨意的說着,“但你千萬別想着什麼逃跑啦,搞破壞啦什麼的。在老爹新命令下來之前,你歸我管!我會把你盯得死死的!”
嘴裡擠出了一個短促的“切”聲,唐雲到底還是老實的跟在了後面。雖然煩透了這個暴力野蠻的丫頭,但唐雲也實在是沒什麼別的選擇。
一直到了海盜漢子們的宿舍,唐雲的忍耐力終於到了極限。
這地方絕對不能住!且不提這種集體生活很容易暴露他的秘密,光能引擎、寄生體、腰包裡的六瞳面具這類。
單純說唐雲的“強迫症”也完全受不了這麼亂七八糟的環境!看着滿地扔着的破爛軍靴,桌子上四散的壓縮蛋白塊包裝紙,再聞聞宿舍裡特有的“男人味”,唐雲只覺得心裡一陣發堵。
他甚至覺得這地方都不如天啓集中營的宿舍,雖然同爲集體生活,但那地方大家都沒有私人物品,屋子裡也一直跑着自動清潔機器人。
“我要住回我的黑船!這種地方我待不了!”唐雲三步並作兩步的出了宿舍營房,臉上已經有了點決然的意味兒。
“你必須住這,不然我就一槍崩了你!”
秦水雁忽然變得開心起來,唐雲越是討厭這個地方,秦水雁就越是要把他塞在這兒!
就是要給面前這個表面隨和、實則萬分可惡的傢伙增添痛苦!只有這樣,秦水雁才能讓自己那顆受傷的小心臟略感舒適。少女咬着下脣,臉色得意的很。
唐雲掃了眼秦水雁手裡那把秀氣的小槍,右手不易察覺的上提了一點,略微蓄力,只等合適的機會拼上一把。兔子急了也要咬人,面前的丫頭已經讓他覺得忍無可忍了。
劍拔弩張之間,那把小槍在秦水雁指尖轉了幾圈卻被她插回了槍套。秦水雁臉上忽然堆起一副極其燦爛誇張的笑容,燦爛到彷彿周圍無盡的冰原都要在這個笑容下慢慢融化。
看的唐雲表情一僵,提起來的右手不知不覺間又落了回去。
只見秦水雁舔了舔下嘴脣,這纔開口道。“真沒想到你還是個愛乾淨的傢伙,我就是喜歡愛乾淨的人!”
“我改主意了!現在你就動手幫我把我和我爹的營房都給認真清掃一遍。我就把基地北面那個獨立的小營房分給你,怎麼樣?”
這幾句話裡透出的絕對是滿滿的陰謀味道。但唐雲盯着秦水雁的眼睛看了幾秒鐘,忽然發現,無論自己有多麼討厭眼前的丫頭,都不可能無視對方眉眼間透出來的那一股子英氣,擁有這種氣質的人真的是很難讓人對其產生懷疑。
人爲刀俎,我爲魚肉。唐雲放下右手,無奈的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