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邦愛炫!
從他當年在沛縣時,就有這樣的毛病。
只不過當年他是個落魄地痞,也沒有什麼資本炫。但即便如此,劉邦還是想出了各種方法。
比如他愛戴竹皮冠,喜歡學那種士大夫氣派,寬袖大袍。
加之他當了幾年遊俠,也曾在張耳門下做過食客,耳聞目睹之下,也的確是學會了許多大人物的做派。只是在沛縣,礙於自己的身家和環境,劉邦雖然愛炫,卻找不到合適的機會。
如今,他身爲武安侯,手下又有十餘萬兵馬,還洗掠過潁川陳郡和南陽三地,身家自然不一樣了。你看他,頭戴金盔,身穿金甲,罩袍束帶,威風凜凜。手中一把明晃晃三尺青鋒,號赤霄,乃是潁川當地士紳所贈,據說是出自名家之手,削鐵如泥,鋒利無比,更價值千金。
赤霄劍柄,鑲嵌寶石明珠。
他一手扶劍,一手持矛,站在一輛六轡輕車之上,端的是威風凜凜,殺氣騰騰,搶眼的很。
這戰場上千軍萬馬,劉闞一眼就看見了風騷的劉邦。
心中陡然生出了一股恨意,催馬朝着劉邦衝去,口中發出一聲巨吼。
兩名楚將上前阻攔,卻見劉闞也不驚慌,兩腳一磕馬腹,赤兔馬希聿聿一聲暴嘶,驟然間加速。
那楚將還沒等反應過來,劉闞就已經到了跟前。
赤旗一翻,啪的壓住一名楚將的兵器,順勢一抹……
只聽一聲慘叫響起,那楚將就被劉闞攔腰斬成了兩段。赤兔馬陡然一個急停,揚後蹄就是一個蹶子。另一名楚將剛到跟前,正被赤兔馬一蹄子踹中了腦門。赤兔可是打着馬掌呢,這一個蹶子下去,力道何其猛烈。噗的一聲,那楚將被踹得腦漿迸裂,翻身一頭就栽倒地上。
劉邦的臉色,頓時變的格外難看。
又是這個劉家子!
眼見着就要大獲全勝,沒想到被這劉家子橫插一槓子,竟前功盡棄。
說實話,劉邦現在把劉闞碎屍萬段的心都有……可不知爲什麼,看見劉闞如凶神惡煞般的衝過來,劉邦心裡竟生出一股莫名的寒意。
也許,這劉家子是自己的剋星?
也難怪劉邦會有這樣的想法。
似乎和劉闞認識之後,他的日子就變得無比艱難。
做生意,輸了本錢;與雍齒聯手謀劉闞,卻險些丟了性命;之後雖然當上了泗水亭的亭長,卻終日裡小心翼翼,過的憋屈無比。好不容易要熬出頭來了,卻又因爲兒子劉肥與反賊勾結,不得不背井離鄉,隱姓埋名……老婆死了且不說,連家也沒了,好像落水狗般狼狽。
好不容易遇到了大澤鄉起義,原以爲苦日子熬到了頭。
不成想,先是被劉闞謀算着奪走了沛縣的基業,之後劉闞走背字,他劉邦卻賠上了一個酈食其。
也許,我和這劉家子,真的是犯衝吧……
劉邦立刻撥轉馬頭,大聲喊道:“攔住那老羆!”
周勃心裡也是一咯噔,咬牙切齒的,舉矟就迎向了劉闞。
他也清楚,自己不是劉闞的對手。可他卻不能不衝上來,否則的話,劉邦就可能會交代在這裡。
對於劉邦,周勃可算得上是忠心耿耿。
他武藝不差,有精於弓矢。但周勃知道,和劉闞比起來,差距實在是太大了。
劉闞也認識周勃,但是和周勃並不很熟悉。主要是因爲周勃在大部分時間,都呆在豐邑,很少出現於沛縣。眉頭微微一蹙,手裡的赤旗撲棱一翻,狠狠的斬向了周勃。那周勃也不敢硬接,舞矟崩擋。他的目的很簡單,就是要纏住劉闞。而劉闞想要勝周勃,也並非一蹴而就。
就這一剎那的光景,劉邦可就跑遠了。
只氣得劉闞哇呀呀暴叫,手中赤旗呼呼帶風,只打得周勃是險象環生。
手中長矟硬接了劉闞十餘旗,終於撐不住了,二馬盤旋的一剎那,劉闞手起旗落,將周勃拍翻馬下。
就在劉闞催馬要上前斬殺周勃的時候,卻聽到一連串的喊喝聲。
從亂軍之中,衝出三員大將。一個是莊不識,一個是陳賀,還有一個,正是樊噲。
眼見周勃危險,陳賀毫不猶豫,彎弓搭箭,照準劉闞就是一箭。劉闞擡手臂,用掛在小臂上的小盾,磕飛了箭矢。也趁此功夫,周勃一個懶驢打滾,躲到了一旁。莊不識舞雙矛,就衝向了劉闞。
他不認識劉闞,也不清楚這劉闞,究竟有多厲害。
雙矛如疾風暴雨一般,招招刺向劉闞的要害。陳賀收起了弓箭,挺長矟,和莊不識雙戰劉闞。
“屠子,快來幫忙?”
樊噲原本尚在猶豫,聽陳賀呼喊,也知如今各爲其主,顧不得什麼友誼和交情了。
當下咬緊鋼牙,一手劍,一手矛,催馬衝過來,加入了戰團。
與此同時,莊不識大聲喊喝道:“老周,快去保護武安侯,這裡有我等三人來對付這個傢伙!”
在莊不識想來,以他和樊噲兩人聯手,連朱句踐也抵擋不住。
再加上陳賀,雖然弱了點,可終究也算是好手。三個人,難道還對付不了眼前這形如老羆的巨漢?雙矛呼呼掛着銳風,口中發出一連串刺耳的嚎叫聲。三人圍住了劉闞,如走馬燈一樣的發起了攻擊。劉闞雖然不懼,可要想抽出手再去追殺劉邦,顯然已經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
特別是加入了一個樊噲,這傢伙的武藝,可不弱!
劉闞勃然大怒,手中赤旗上下翻飛,與三人鏖戰一處。
“開山式!”
隨着劉闞這一聲怒吼,赤旗帶着一抹弧光,劈面斬向了莊不識。而莊不識也不敢大意,雙矛交叉在一處,一招十字崩掛,鐺的就擋住了劉闞這一擊。擋是擋住了,可莊不識的手臂卻被震得發麻,身體一歪歪,險些從馬上栽下去。而趁此破綻,劉闞催馬過去,悄然摘下方錘。
與陳賀二馬錯身,反手一錘出手。
陳賀猝不及防,被劉闞正砸中了後心。一口鮮血噴出來,陳賀在馬上坐不住,噗通就摔在地上。
“唐王,手下留情!”
樊噲催馬上前,舉矛架住了赤旗。
劉闞冷冷的哼了一聲,二話不說,舉方錘就砸。這時候,莊不識也撥轉馬頭回來,從後夾擊劉闞。那陳賀從馬上摔下來,被摔得頭昏腦脹,剛站起身,赤兔馬從他身旁掠過,驟然一個橫跨,狠狠的撞在了陳賀的身上。這一下,只撞得陳賀骨斷筋折,倒在地上,無法站起。
樊噲也紅了眼,劍矛並舉,拼命的纏住劉闞。
也難怪,陳賀和樊噲都是沛縣人,當樊噲之前不得意時,陳賀一直對他很照顧。
“樊屠子,還記得當年,你在襄邑和我說過的話嗎?”
樊噲不由得一怔……
當年他和劉闞從河南地回來,在襄邑分手。
一晃七八年過去,當年他和劉闞說過什麼話,已早已記不清楚。
劉闞趁他這一愣神兒的機會,猛然撥轉馬頭,迎着莊不識過去。赤旗撩起,方錘突然間脫手飛出。那莊不識正全神貫注與劉闞的赤旗上,未曾想劉闞竟會用撒手錘這樣的招數。一個躲閃不及,被方錘正中腦門。
這一錘,劉闞可說是用足了力氣。
莊不識被砸的腦漿迸裂,慘叫一聲,當場斃命。
只剩下樊噲一個人了……
劉闞說:“樊屠子,你現在棄械投降,看在當年你我在富平並肩作戰的情分上,我饒你一命!”
此時,已經渡過霸水的楚軍,被黑旗軍撕扯的早潰不成軍。
李必率部繼續衝殺,而駱甲則率一部人馬,向霸上靠攏過來……
樊噲看了看周圍,見大勢已去,不由得長嘆一聲,撒手將手中的劍與長矛丟掉,翻身下馬。
自有兵丁上前,把樊噲繩捆索綁。
劉闞看了看樊噲,輕輕嘆了一口氣,然後高舉赤旗,厲聲喝道:“老秦兒郎,還不結陣殺敵!”
呼啦啦,霸上大營的秦軍,開始有序的集結開來。
劉闞撥轉馬頭,正要率駱甲追擊劉邦,卻見到探馬疾馳而來,在劉闞身前翻身落馬,單膝跪地。
“大王,霸上西南,有楚軍兵馬靠攏。”
霸上西南……
那不是藍田大營嗎?
劉闞這心裡,不由得咯噔一下。
思忖片刻之後,立刻拿定了主意,策馬衝到秦軍面前,“我乃北廣武君,北疆唐國之王。奉秦皇之命,入關禦敵……老秦將士聽真,想要保住家園,保住妻兒,就隨我一起殺荊蠻子去!”
天命讖語,讓關中人都知曉了劉闞的名字。
更知道,這劉闞乃是先帝親封的北廣武君,後入主北疆,自立唐國,也算得上是關中子弟。
這心裡面本能的就有了一分親近之意。
而劉闞喊得,也不是什麼保護咸陽之類的話語,而是要他們保護家園,保護妻兒……這更容易讓秦軍士卒擁護。劉闞命李必繼續追擊劉邦,自己則率秦軍,自霸上大營之中殺出去。
看着那一隊隊,一行行,一個個如同煥發了新生的秦軍將士,樊噲突然發出一聲嘆息。
如果這劉闞晚一天來,這情況只怕就會變得截然不同。
時也,命也!
這是老天不願意讓劉邦奪取關中,可爲何又偏偏讓我們殺進關中,眼睜睜的看着,這即將到手的勝利,卻又這麼被劉闞奪走了呢?樊噲不知道該說什麼纔好,但他知道一件事,劉邦完了!
“唐王!”
樊噲突然開口,喊了一聲。
“那藍田大營而來的楚軍主帥,是武安侯長子劉肥,和武安侯麾下大將,朱句踐!”
聲音傳入劉闞的耳中,讓劉闞不由得一怔。
他勒住馬,扭頭向樊噲看了一眼,旋即催馬而去。
劉肥,朱句踐?
在一剎那間,劉闞的心中,涌動着從未有過的強烈殺機……這兩人,不就是害死阿雉的兇手嗎?
真的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