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清死了!
死的非常突然,突然的誰也沒有能預料到。以至於嬴政在得到消息的時候,竟然錯愕無語。
一般而言,嬴政是不會輕易召請秦清入咸陽。
這兩年,秦清的身子骨越來越差,嬴政也不是不知道這件事。所以,沒什麼特別重要的事情,嬴政也不會讓秦清長途跋涉的跑那麼遠。可這一次,嬴政也是沒辦法,秦清不能不來。
自嬴政誅殺,剷除呂不韋之後,便着手興建驪山陵。
這驪山陵,也就是後世所說的始皇陵。試想,一個野心勃勃的想要統一天下的帝王,對其寢陵自然是格外重視。更何況,這個野心勃勃的帝王,還期盼着自家的基業,能千秋萬世。
風水一說,早在上古時就已經出現。
當初測定始皇陵風水的人,正是嬴政最爲信任的秦清。不僅如此,整個始皇陵的設計,特別是寢陵內部的設計,也完全是秦清一手操辦。寢陵之中,機關重重。同時又牽扯到老秦的氣運之說,也就更凸顯出了秦清的重要性。按照秦清的計劃,這驪山陵至少還要十年才能竣
始皇帝才四十多歲,正是鼎盛的年紀。
這次秦清奉召來咸陽,就是爲了勘定這驪山陵中最爲重要的一個環節,名爲乾坤圖。按照陰陽家所說,這乾坤圖就是一個風水陣。只要布好了這個風水陣,餘下來就是按照圖紙修建。
秦清,作爲巴蜀巫盟的首領,對於這陰陽之術自然很精通。
原本她只是過來做些細節上的指導,工作量也不算大,可以很輕鬆的完成。可未曾想到,抵達驪山陵之後,她卻驚恐的發現了一個問題。登天台,也就是那被後世所稱的阿房宮。竟然斬斷了蒼龍之脈。形成了一個青龍銜屍的格局,將她苦心營造的乾坤圖生生給毀去了。
是有心?還是無意?
秦清無從知曉。
因爲現如今,那盧子高已經成了嬴政最爲信任的人。
而且始皇帝整日居無定所。很少有人知曉他的行蹤……想要覲見問明情況,似乎已不太可能。
所以秦清也沒有立刻把這件事情告之始皇帝。
只是和負責接待她地蒙毅說了一下之後。就急匆匆入皇陵,修改一下陣法,以破解去那登天台所造成地影響。秦清想的很簡單……在她看來,那青龍銜屍的格局雖然破壞了驪山陵地格局,但是想要化解。倒也不是難事。不過,秦清卻忽略了一件事情,那就是她的身體。
在後世,風水一說玄之又玄,好像是騙人地把戲。
可實際上呢。這其中所蘊含的種種法則,卻是高深莫測。佈置一個風水陣,化解一個格局,需要耗費無盡的心力。如果早十年,在秦清身子骨康健的時候,倒也的確不是一件難事。可問題就在於,她地身子骨大不如從前。以至於修改乾坤圖,重新佈陣完畢之後,已經心力憔悴。
乾坤圖一俟完成。秦清就昏迷過去。
而這一昏迷。卻再也沒有醒過來……如果當時立刻被送去醫治的話,也不是沒有挽救的餘地。
可這乾坤圖在驪山陵底部。又是始皇陵核心所在。
在佈陣的時候,就只有秦清一人。若非是在外面等候的奉常,覺察到了端倪,很可能還要更久才能被人發現。就是這一拖延,待秦清被擡出驪山陵地時候,早已經是氣絕身亡了。
不管秦清怎麼爲秦家打算,怎麼不看好老秦的未來。
但在做事的時候,卻沒有半點的私心雜念。在秦清的內心深處,何嘗不希望老秦能千秋萬世?
只是這天數……
自古以來,無人能真正的解釋出什麼叫做天數。這是一種極其複雜,而且又十分玄妙的概念。秦清也許能感覺出來,但也無法詳細解釋。原本想布好乾坤圖,也算是了結了她內心的一樁心事。和嬴政多年,她又怎可能真的狠下心來,對嬴政和他地老秦,置之不理呢?
然則,爲了這一份情義,秦清卻送掉了性命。
咸陽宮大殿,擺放着一座黃金棺槨。
空蕩蕩地殿堂上,只有嬴政一人。他靜靜的立在棺槨旁邊,看着在棺槨中慈祥安睡地秦清,只覺一股寒意襲來,心中感到一絲悸動。在嬴政過往的四十六年中,有兩個非常重要的女人。
母親趙姬,爲他付出了一
然則嬴政卻無法容忍,這位母親與若干男人有染,甚至在最後,還夥同情夫試圖威脅他的王位。趙姬,已經走了……一直到母親死去的那一天,嬴政都未曾再去看望過她。即感激,又怨恨……可是當母親趙姬離去之後,嬴政卻感受到了從未有過的空虛和寂寞。
現在,有一個對他極爲關切的女人走了!
秦清雖然不是他的生母,但是在他的心中,也許更符合他對母親這兩個字的要求吧。
“貞母!”
鼻子有點發酸,嬴政手撫棺槨,輕聲的喚道。
從此以後,再也不會有人像秦清那樣對他關愛了……始皇帝閉上了眼睛。許久之後,他幽幽一聲長嘆,邁步向宮殿外走去。
“趙高,傳詔天下,就說朕要在咸陽宮爲貞母舉辦喪事。待咸陽喪事結束之後,再運往江州。”
“喏!”
趙高應了一聲,沒有再回答。
他從秦王政十一年入宮,至今已有二十三年。
這二十三年裡,趙高見慣了腥風血雨,同時也非常瞭解始皇帝對秦清那份濡沫之情。由始皇帝親自操持喪事,這是何等的榮耀!內心不免有些羨慕,弓着身子,靜靜的肅手站立。
他知道,陛下一定還有交代。
果然,嬴政在沉默了片刻之後。再次開口道:“貞母的死訊。是否已傳到了江州?”
“按道理說,應該已經傳到了吧。”趙高小心翼翼的回答。
“朕記得貞母曾經說過,準備讓曼兒接掌家業。不過曼兒年幼。朕擔心她恐怕撐不起來吧。”
是擔心秦曼撐不起來?亦或者是希望秦曼撐不起來?
也許兩者兼而有之……
趙高再一次準確的捕捉到了始皇帝話語中的含義。於是猶豫了一下之後,輕聲回稟:“陛下。曼小姐的年紀嘛,的確是太小了一點。雖然很能幹,可終究只有二十歲。老奴以爲,秦家的人,怕不一定會服氣她。而且。老奴還聽說,此次清老奉召之前,曾招泗水都尉前往江州。
看清老地意思,是想要讓曼小姐嫁給那泗水都尉。
這樣一來,只怕是秦家地人會更不滿意……如果陛下不出面的話。曼小姐恐怕很難上位吧。”
始皇帝嬴政微微一愣。
“泗水都尉?又是誰?”
這泗水都尉雖說是經過始皇帝同意,但也只是有點印象,卻不深刻。
趙高連忙回稟:“那泗水都尉,原本是頻陽東鄉人,與王離將軍是同鄉。只是其祖上曾因武王之事受到牽連,而後逃離關中。先是在雒陽做遊俠,而後又在單父一富戶家中爲門客。
現如今,這泗水都尉劉闞,因屢立戰功。而獲得大公子的賞識。
特別是北疆一戰。更因爲他發動了決戰,在北疆有老羆之稱號。據說武力驚人,有萬夫不擋之勇。”
“啊,朕想起來了……就是那富平老羆!”始皇帝恍然大悟,輕輕點頭,“壯曾經與朕提起過這個人,好像任囂和壯對他也頗爲看重。沒想到連清老也如此看重他,許是有真才實學。”
話說到這裡,嬴政話鋒一轉,自言自語道:“一晃,曼兒已到了嫁人地年紀。朕記得曼兒比大兩歲……是不是?”
“陛下果然好記性。”趙高偷眼看了看嬴政的臉色,“那陛下要不要出面,幫助曼小姐一下?”
哪知嬴政卻輕輕搖頭,“這件事,朕若是出面,恐怕不太好吧。畢竟是貞母地家事,曼兒若真有能力,想必能輕鬆解決。但如果……這樣吧,傳朕的旨意,巴蜀兩郡吏員,不得插手秦家事務。秦家的事情,還是由秦家自己解決爲好。只要不鬧出大事情,朕就不再出面了。”
趙高的眼中,閃過了一抹喜色。
在嬴政這看似爲難的一句話中,他聽出了嬴政地真實意圖。
以前,有秦清在,嬴政的確是不好插手巴蜀事務。再加上秦清和嬴政的關係,也使得嬴政願意讓秦清掌控巴蜀。注意,這裡說的是秦清,而不是秦家。事實上,任何一個帝王,都不會願意看到在自己的治下,有一塊自己無法控制地領地。秦清死了,也是時候收回巴蜀的控制權了。
但是又不好說出口。
如今秦家出現分裂,勢必會鬧出一些事情。
不管這事情是大是小,始皇帝都可以順理成章的接收巴蜀……什麼秦家的家事,也只是一個藉口。
趙高才懶得理睬誰會執掌秦家。
關鍵的是,他只要把始皇帝的意思稍微透給秦蒙就可以了。畢竟收人錢財,要與人消災啊!
趙高的心中,開始盤算如何才能從秦蒙那裡榨取更多的財物。
而嬴政則轉過身,靜靜的看着大殿中地棺槨,眼中流露出一抹悲傷之色。
就在這時候,有小黃門急匆匆前來稟報:“上卿蒙毅,在宮門外求見,說是有要事稟報陛下。”
始皇帝深吸一口氣,穩住了心神。
“宣蒙毅覲見!”
他沉聲詔令,只是心裡卻不免感到有些奇怪:蒙毅這時候求見,難不成又出了什麼事情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