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了,實在是可惜了!”
在樓倉官署之中,灌嬰大馬金刀的坐在庭上,一邊喝着酒,一邊氣急敗壞的嘟囔:“早知道會發生這麼多有趣的事情,老子打死也不回睢陽……孃的,說不準還能混個什麼軍功爵呢。”
他是在兩天前拎着五百鎰黃金抵達樓倉。
和灌嬰一起抵達樓倉的,還有陽武人陳義。當然,這二人並非是結伴抵達,而是前後腳的工夫。先是灌嬰,後是陳義。兩個人一共帶來了一千鎰黃金,算上呂釋之的三百鎰,劉闞實際上,花費了甚至不到一千鎰黃金,就拿到了九千頃的土地。審食其的錢,幾乎分文未動。
當然了,對於劉闞能有此收穫,陳義灌嬰,乃至呂釋之都很羨慕。
可羨慕歸羨慕,卻沒有嫉妒。這是人家劉闞應得的……如果不是他仔細籌謀計劃,要買下萬頃兩天,估計陳家也好,灌家也罷,乃至呂家,都沒有機會用如此低廉的價格買到這麼多的土地。劉闞當天就押送兩千鎰黃金往僮縣去了。
灌嬰和陳義則留下來。因爲還有很多細節問題,需要處理解決。
呂釋之也如此。不過他不用擔心,因爲有他二姐呂在,怎麼着呂家都不會吃虧。他之所以願意留下來,是因爲在樓倉,不會有人管教他。而且,呂釋之對他這個二姐夫,也很好奇。
想當年。還是呆呆傻傻地劉闞,眨眼的功夫。就已經變成了今日的倉令,而且還享有四等爵的軍功。不更,在二十等爵中並不算高,可貴在不需要服役啊。自己呢,年紀也快到了。不曉得什麼時候,就要被徵召服役……除非,他向大哥學習,變成一個瘸子,苟延殘喘。
呂釋之留下來的另一個目的,就是聽說劉闞可以組建甲士。
既然二姐夫能組建甲士,到時候肯定要徵召人。與其在沛縣服役。不如就呆在樓倉服役。
至少有二姐和二姐夫照顧,不需要吃太多的苦頭。
這也是呂雉爲呂釋之想出的一個躲避徵召地辦法……光明正大的服役,誰還說不出閒話來。
以至於呂文唉聲嘆氣:如果劉闞能早一點有今日這成就,大兒子呂澤地腿,也就不用瘸了。
唐厲在庭上,和灌嬰陳義說着當日誅殺丁棄的細節。
把個灌嬰給後悔死了,摩拳擦掌的說:“早知道跟着阿闞還有這許多精彩,老子急頭急腦的回什麼家啊。連曹無傷那小子都混了一爵軍功出來,要是我在樓倉。肯定會比那小子強。”
不僅僅是灌嬰後悔。
陳義雖然什麼都沒有說,可是從他那張緊繃的臉來看,心裡多少也有些遺憾。
唐厲冷笑一聲,“老灌,你莫要說這話。昨日阿闞是走地急,沒有找你算賬。當日讓你在沛縣射殺蕭何。結果你這小子射了一箭就溜了。人也沒殺死。到現在還活蹦亂跳,真丟死個人了。
還虧你自稱百步穿楊……
嘿嘿。你等着吧,阿闞回來了,肯定會找你麻煩。”
灌嬰眼睛瞪得溜圓,半晌後怪叫一聲:“這怎麼可能!老子那天明明射中了,怎可能沒有死?”
“可人家就是沒死!”
唐厲說:“早就和你說過,做這種事情,必須要有完全準備,務求一擊必殺。你那一箭,只是射傷了那個人,但是卻沒有奪了他的性命。早知道你辦事這麼不可靠,還不如我出馬解決。”
“呸!”灌嬰呼的站起來,“我現在就去沛縣,再給他一箭!”
唐厲一把將他拉下來,“你少在這裡發瘋。當初讓你這麼做,是因爲我們都清楚,就算是殺了那個人,郡守大人也不會太過斥責阿闞。如今任大人被調走了,這新任的郡守是個王族,什麼性子,喜好什麼?我們都不瞭解。若是一個處置不當,你非把阿闞陷入一大堆麻煩中不可。
你乖乖的留在這裡。
正好第二批移民就要到了。
阿闞馬上要着手準備組建甲士,你留下來幫他,混個功名爵位,想必也不是件太困難的事。”
灌嬰一頓足,唉了一聲,坐了回去。
這時,門外傳來了司馬喜的聲音,“弓大叔,您怎麼來了?”
“喜子啊,大人在不在?”
一個蒼老地聲音傳來,“我是來想大人報一下帳。今春他送給大家的種子,還有一部分沒用。”
從門外,走進來了一箇中年男子。
一襲青衫,倒也襯托出卓爾不羣的風範。
陳義本正在和唐厲說話,無意之中掃了一眼。可就是這一眼,頓時讓他變了臉色,忙長身站起。
噌噌噌從庭上臺階跳下來,快步走到那中年男子面前。
深施一禮,恭敬的說:“張先生,您怎麼會在這裡?”
中年人正是弓倉。由於他識文斷字,還精於算術。故而劉闞讓他協助曹參,管理移民生計。
陳義這突如其來的舉動,把庭上的唐厲等人也嚇了一跳。
張先生?他不是姓弓嗎?
弓倉臉色也微微一變。強作笑顏道:“這小哥兒,你莫不是認錯人了吧。老夫姓弓,並非姓張。”
陳義說:“張先生,您早年在家鄉講學地時候,我曾隨家主聆聽過您的講學。一晃已多年,您可能不記得我,但小子卻記得您。您不是在咸陽做官嗎?怎麼,怎麼會跑來這樓倉了呢?
您這一身打扮。又是爲何?”
唐厲等人也走了過來,聽到陳義的話。不由得都怔住了。
在咸陽爲官?
唐厲似乎想起了什麼,指着弓倉道:“先生,先生莫非就是那位咸陽御史,張蒼張大人當面。”
弓倉聞聽,心裡咯噔一下。
旋即苦笑一聲。“原以爲躲到了這裡,不會有人識得我,沒想到……不錯,在下正是張蒼。”
人家把名字都喊出來了,在躲躲閃閃地不承認,不免有些小家子氣。
陳義有些莫名其妙,“張先生。你好好的在朝中爲官,爲何要躲起來呢?”
唐厲深吸一口氣,上前兩步道:“沒想到,在這裡竟然可以遇到長者,實在是唐厲之幸事啊。”
說完,他走出官署大門,看四周無人,後轉身道:“還請長者上座。”
這眨眼的功夫,弓倉……不。是張蒼已不再復早先那副渾噩的模樣,取而代之的是一派長者氣度。
他點點頭,在陳義地攙扶下,一手拉着司馬喜,走到了庭上。
“道子,關門!”
唐厲喊了一聲之後。陳道子上前把官署大門合上。他沒有見過張蒼。卻也聽說過張蒼之名。
故而在態度上,也就多了幾分恭敬。
唐厲爲張蒼滿上了一爵酒。“張先生大名,小子早有所聞。您在咸陽做御史地時候,就聽說過您地事情。傳聞先生因抨擊朝政的弊端,惹得皇上發怒,還派人緝拿,我等都提先生擔心啊。”
陳義聞聽,驚訝地看着張蒼。
張蒼苦笑一聲,“我哪有那許多的名望。只是認爲朝廷刑罰太嚴,而且推廣太急,所以忍不住說了些不該說的話。我想要廢除肉刑,可陛下又不同意。一急之下,言語就莽撞了一些,未曾想得罪了陛下……若非好友私下通知我,我說不定現在已經在咸陽大牢裡面待死了。
逃出咸陽之後,我得那朋友地照顧,住在他兒子的家中。可終究不是一件長事……於是朋友之子就爲我出了這個主意,讓我隨移民,來樓倉避風頭。
也罷,既然你們已經發現了我,那就動手吧。”
這張蒼,是陽武人,和陳義是同鄉,但並非是在同一地。
早年曾經拜師在荀子門下求學,準確的說來,他和當今大秦朝的廷尉李斯,是師兄弟關係。
只不過不同於韓非,雖然也是李斯的師兄弟,卻遭了李斯的毒手。
張蒼沒有韓非那般的驚豔之才,也不如李斯精於算計。他性子很敦純,而且不太喜歡出風頭。所以在咸陽,倒也混地不錯,做到了管理文書的御史之職。期間,也得了李斯的照顧。
雖然張蒼沒有說幫他的朋友是誰,可唐厲隱隱約約的猜測到,那個人就是李斯。
三川郡郡守就是李斯的兒子,當朝駙馬李由。常年留守在滎陽,張蒼也許就是託他的照顧。
也只有李由能有這樣的能力,篡改戶籍,增添了弓倉這麼一個人物。
唐厲聞聽張蒼的話,不由得笑了起來。
“先生這話是從何說起?大人雖說是在朝廷爲官,但也不是分不出好壞地人。先生只管在這裡住下,待大人回來之後,若得知先生在此,一定會非常高興。而且,樓倉如今是百廢待興,正需要先生這等人物從中指點。先生就放心好了,小子可以保證,您在樓倉,會比在滎陽安全百倍。
呵呵,在這一畝三分地裡,先生只管放心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