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說是李威說的,劉仁軌猶豫起來,不過他腦袋轉起來很快,立即改口道:“太上皇陛下,且聽臣言。出動的大軍越多,對國家的負擔越重。然而國庫已空,根本無法支持近三十萬大軍長時間的遠征。況且西突厥因爲事情倉促,依然有遺患存在,吐蕃人又不會不動。又要掣肘朝廷的兵力。然而想要平滅突厥叛黨,有可能使戰區轉戰到大漠中心地帶。這樣一來,作戰時間會很長不過也有兩難一一……”
“兩難?”
“若是兵少,不一定能平滅暴龘動,若不能平滅暴龘動,那麼新羅、契丹、吐蕃與西突厥人跟着暴龘動,後果很嚴重。兵多,國家負擔又重……臣也不知如何是好。”
“聯當時想的正是這一點。”
最後一場表演結束,衆人散去,李威走到劉仁軌身邊,抱怨道:“劉卿,多言了。若兵勢不重,一旦裴卿失敗,不但是國運……”
“是,是,臣沒有想過。”
這確實是劉仁軌疏忽了,也有原因,他遠在南方,得到的消息不多,想得也不深刻。
固然增加國家負擔,可這一戰,必求大勝。未必所有的軍隊都能派上用場,可有軍隊在,就能掣肘,增加裴行儉勝利的機率。不然一旦失敗,不但引起許多後果,本來裴行儉就是李威的人,武則天對裴行儉十分地不滿意。這個不滿意,不是一年兩年面,幾十年來一直不滿。不然,能輪到裴炎與薛元超上位?不說戰功,就是吏治之能,至少裴行儉在薛元超之上。論資歷家世功績,早就左遷爲相了。
一旦失敗,裴行儉必然也會象蕭嗣業一樣流放到嶺南,李威無疑將會斬去一個重要的臂膀。寧肯多出一些兵,那怕給突厥人逃脫的機會,只要將突厥大部繳滅,剩下的殘部,以後繼續暴亂,聲勢也不會比得此次的規模,繳滅也會變得容易起來。再者,一勝,增加了將士的信心。
鄭宮楚一直很好奇,離李威始終保持着不遠的距離,聽到後一雙美麗的大眼睛眨啊眨的,也不知聽懂了沒有。
秋慧讓她這個表情逗得一樂。不管怎麼說,這個表情也說明了她心機不深。這是好事,不怕婉與韋月心機深,就怕這個鄭家女心機深,否則有龐大的家族作後盾,東宮以後就不安穩了。
“不過劉卿剛纔所說的陰山,我都想到了很多事。”
“是……”
“只是一些想法,還不大確定,也更難。”
劉仁軌不好再問下去。
李威古轉過頭,看着鄭宮楚,說道:“來人哪,備車,將鄭家小娘子送回去。”
“喏,”侍衛下去備車。
回到了東宮,李威重新拿出了地圖察看。中原人常稱長城外爲塞外,這個說法是錯誤的,秦朝時,因爲見識的不同,工程量的原因,往南方偏了一些,修建了長城。但陰山南鬣,氣候溫暖溼潤,又有許多河流,適宜和植。
這一道長城,無疑將大片肥沃的土地騰給了遊牧民族作爲遊牧場所。結果呢,遊牧民族的強大,反過來又多次威脅了中原人的安全。漢朝也有機會收復的,又騰讓給了歸降的匈奴人。到了唐朝時依然如此,騰給了突厥人。說什麼大量的遊牧,使這一片土地,造就了許多沙漠與戈壁灘,那個太遙遠了。可若沒有這片土地,將遊牧民族逼到陰山以北,那纔是苦寒之地,只要將外敵擋於陰山,那怕再強大,一場暴風雪到來,就能使這些遊牧民族滅族。
再從軍事上來看,依據現在的長城,東到幽州,西到靈州中間橫隔無數大河山……”,特別是太行山與呂粱山,相互又不能很好的溝通。壓縮到關外,只是陰山一條線,軍事上又能做配合。只要戰鬥力不是象宋朝那樣的羸弱,利用中原人口基數,就能保證對遊牧民族的強勢。好處多,可想到了從西到東,原先存在,後來唐朝又遷移安頓過來的各族百姓,發展到現在,多達幾百萬人,無法統計,但估計有可能逼近兩百多萬人,李威搖了搖頭。不好弄啊。
嘆了一口氣,重新將地圖捲了起來。
內宮中,武則天將奏摺整理了一下,準備休息。
李首成泡了一杯茶,端了上來。抿了抿,說道:“李內侍,今天晚上你覺得不覺得這個劉仁軌很有意思?”
“奴婢沒有注意。”
“你也老了。”
“太后,奴婢還能伺候太后。”李首嚇得趴下來。“本宮不是怪你,你起來。只是想到劉仁軌的圓滑,有些好笑,想與你說說話。”“是。”
“就不知此次程務挺與張虔勳能不能脫穎而出?”
“太后,一定會的。但奴婢擔心……”
“擔心什麼?”
“擔心皇帝的反應。”
“目靠來看,弘兒能顧全大局的。這樣做,也是爲了國家,裴行儉雖是一個人才,可是他想法偏激,此人若是取得大捷,有功勞,有聲望,有家世,有資歷,有才幹,會執掌更多軍權。執掌了更多的軍權,國家平衡之勢將會立即崩潰,弘兒又相信他,依他爲腦股,會有大變……大變到來,也非是國家之福。”
“是,太后睿智。”李首成很佩服的,派人察看了一下青海的情報,立即從薛訥與張虔勳存在矛盾中找到機會,又通過張虔勳想上位的心理,通過裴炎秘密將此員勇將籠到手中。恐怕也非是皇帝所能想到的。
朝堂上,每一步都在勾心鬥角。
党項五千士兵也在向豐州急行。
然而戰鬥已經打響。
先是突厥人的進攻,蕭嗣業兵敗,突厥迅速越過桑乾河,徑直來到定州,幾十年來河北平安無事,聞突厥大軍到來,各州縣官員與將士困窘不知所爲,僅能依城之險自保而己。
所過州縣,皆不是很富裕,突厥人一一放棄。不過到了定州,開始是唐朝富裕地區,定州城中有許多財富,又來得快。定州刺史霍王李元軌來不及搬救兵,窮蹙之下,無奈之中,只好再次上演空城計。
李淵用過一次空城計,李謹行用過一次空城計,這是第三次用空城計了。
沒有辦法,冒險之策。突厥人來了許多軍隊,定州城因爲地處腹心地帶,又久沒有兵事,與虎牢關一樣,年久失修,許多城牆都損壞了,城中幾乎沒有象樣的守軍,強守是守不住的。
於是大開城門,偃旗息鼓,突厥人看到這和情形,以爲定州城有埋伏,僵持了一天,只看到城中似有煙塵揚起,可什麼動靜都沒有。領首的突厥叛將心中更加懷疑,到了夜晚到來,忽然又聽到城中有噪雜之聲,越想越擔心,於是藉助夜色,居然撤離了。
但這時代,也不缺乏漢奸的。州中有一個富戶李嘉運,與李牙教略略有些矛盾,將情況通報突厥人。事泄,讓李元軌給抓了起來,又有許多援兵趕到了定州城。援兵到來,突厥人不好強行攻城。但也知道了定州的虛實,於是放心大膽地在定州城外擄掠。
河北的災難到來了。
李治聽後大怒,立即下詔,讓李元軌窮究其黨。但李元軌接到聖旨後說了一句話:“大寇在境,人心不安,如果窮究大獄,是驅民投於胡人也。”
只殺李嘉運一人。然後又上表說了原因,再請罪,是劾了旨意的。李治覽表大喜,說聯也後悔也(馬後炮),若無霍王,失定州矣。對軍事不懂,也證明了李治即便到現在,並不能稱爲昏庸。就如李威所想的那樣,最大的缺點就是戀權,一個戀權,導致歷史上權利逐步讓武則天控制起來,一個戀權,導致現在朝堂的格局。
由此以後,霍王李元軌始重。有些大事,李治也偶爾寫書信,向他詢問。
然後到唐朝的反擊。
總之,此次蕭嗣業還是有功勞的,拖了一拖,雖敗,但爲唐朝贏來了寶貴的時間。雖然爲害了定州城外的百姓,但爲害不大。看到唐朝軍隊源源不斷到來,此時突厥人信心不強,懼怕之下,從定州城撒離,回到桑乾河以北地區。
於是戰役在二月就開始暴發。
裴行儉率軍出發,面臨着一個嚴竣的考驗。那就是糧食。不是在長城外面,現在胡人多,長城以內,包括朔州、雲州、代州、檀州、妁州、易州、蔚州等州縣,皆安置了大量的突厥人。
此次,有多部參與了這場暴亂,或者突厥人嘴中的光復大突厥運動。
作戰地點必然是在關外,可在關內,有可能有這些突厥人的配合,就能洗掠糧草。也不用劫,只要得手後一把火燒掉即可。這是三十萬軍隊,不是三萬兩萬軍隊,沒有了糧草,難道靠以戰養戰來作戰?但朝廷的羈廉政策,這些胡人部族沒有證據,又不能處理,也無法處理,難道將這幾百萬胡人部族全部驅逐到關外?莫要忘了,有的部族即便到現在,對唐朝還是很忠心的。再說,往關外一驅,不反也反了,這是壯大突厥人的反叛勢力。
因此,戰役從朔州就開始暴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