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陽,李治正在頭痛。他低估了狄仁傑的勇氣與決心,只好將狄仁傑召來,說道:“狄卿,雖韋卿有錯,可興修兩渠,也有功勞與苦勞。”
“陛下,有功必賞,有錯必罰,此乃立國立軍之根本。爲什麼李敬玄率領七萬大軍,明知劉審禮部圍困,不敢擊,後敗倉皇出逃,不戰自潰?正是因爲大非川之敗,陛下沒有斬殺薛仁貴與郭待封。”
倒不是狄仁傑想找薛仁貴麻煩,五萬大軍,五萬從軍與民夫,全部覆沒,這在唐朝開國史上,還沒有出現過。李治處罰是輕了一些。但作爲臣子,郭待封出身名貴不提,李治與武則天對薛仁貴皆是很喜歡。
拋開以前的功績或者出身,按照制度,此次大敗,二人必斬無疑。
“有功不賞,將士失去了進取信心。有過不罰,將士會不以失敗爲恥。這是治軍。治國呢,有功不賞,臣子同樣失去進取的想法,只想使用歪門邪道的方法進取升遷。有過不罰,臣子謀政時,不會兢兢業業。
今天誘帝大興土木安然無事,明天又有誘陛下下江南,修第二條大運河,甚至不顧國家根本,興兵伐大食。國家危矣。”
“秋卿,何來此言?朕絕不是隋煬帝。”
“若不罰,以後此風一開,陛下不是隋煬帝,離隋煬帝亦不遠矣。”
韋弘機也聽到此事,想寫信給太子,可一想到一來一去,太過遙遠,並且還不在長安,是在洛陽放棄這個念頭。然後又到秋仁杰府土拜訪。看能不能將事情解釋清楚,狄仁傑說了一句話:“道不同,不相爲合。“破曉神靈提供百度
根本就沒有見他。
太子還沒有死呢,就立即替皇帝大修土木,討好皇上變節。看一看李賢的原來大臣,得勢時門庭若市,失勢時冷寂駐雀。雖能理解,可他不想以後這樣的大臣聚在太子身邊。不但是泄憤,也拿韋弘機做一隻雞,殺一做百。
李治無奈,只好下詔,將韋弘機一錄到底,以白衣之身兼管鬼門渠與皇家御苑。
秋仁杰還沒有甘休。
什麼以白衣身份兼管?包括廣通渠,黃河這個漕運修了四年,明年是第五年,一旦修好了,將是李治爲帝時最大的政績。嘴巴努一努,韋弘機挾藉此功,立即就上來了。
於是又進奏道:“不可。我朝借漢例,一些特殊情況,讓將士以白衣之身率軍,戴罪立功。可臣就沒有聽說過以白衣之身,處理國家政務的。陛下引的是那一例?”
李治略有慍色,說道:“罰也罰過。韋卿雖有過錯,畢竟也替國家立下大功。再說,他懂土木之學,又會經營。換了其他官員主持三門漕渠,只會造成大量的浪費。”
“臣不明白,兩渠是太子殿下的功勞,還是韋弘機的功勞?“李治越不捨得放,秋仁杰越是疑心。實際上李治也歡喜,雖是兒子的人,對自己也不錯的。韋弘機立場沒有改變,可缺了氣節,是存了諂媚的心思。秋仁杰窮追猛打,也不是完全冤枉了他。
“國家用人,以德爲先。臣不知居然經營之道,也能用人,那麼何必不用商賈爲朝中大臣,他們個個皆懂得經營之道。至於節約用費,陛下既知,爲什麼下詔讓韋弘機主持上陽宮的修建?”
“那麼你連朕也想處罰了?”李治大怒。
武則天拽了一下他的袍袖,在簾後說道:“狄卿,去年修建上陽宮時,陛下也不知青海如此慘烈,更不知太子陷於重圍,才下了詔書。實際上此事拖了很久,陛下很早就說過,東都皇宮單薄,在不鋪張的情況下,修一宮拱衛皇宮安全。因爲經費,一直拖了很久。實際上現在陛下也後悔了,秋卿何苦逼得太過?難道讓陛下又下一道罪己詔?
秋仁杰才怏怏不樂的停下追究。
“倒底是誰受了委屈?早知道朕不提撥此人。”看着狄仁傑離去的背影,李治窩火地說道。
“陛下,他也是爲了國家。陛下受了委屈,可天下百姓卻不會受委屈。”武則天鬱悶地說道,明明是兒子的人,因爲自己提議的,自己還要替他袒護。
諸位宰相到了京城。
還是沒有人注意段夫慶。
唐朝胡風大盛,李承乾差一點將東宮變成了突厥牙帳,未免做得太過份,可是胡舞、胡服、胡樂、胡酒,等等,在唐朝十分流行,包括開放的風氣。許多人家用胡人爲奴爲婢,就是皇宮侍衛中也有少許的胡人侍衛。
若是一名吐蕃人,會有人注意,可是一名講着流利唐朝話的胡人,很難引起人們的注意。
當然,早遲要被發現,秋仁杰布了天羅武則天也派了心腹監視,不被發現是不可能的。但想知道他根底,那卻需要十成十的本領。
但是段夫慶也沒有得逞。
本來武則天也沒有想到,聽到次子也隨諸位宰相到東都,按照制度不過分,不但是李賢,所有宰相來到洛陽,等於國家重心正式轉向東都,其他的相關大臣,也隨着從長安轉移到洛陽。可她突然想到了一件事,找到了李治,說道:“臣妾疏忽。”
“皇后,疏忽了什麼?”
“陛下,當初既然有人收買張桂東,今天若是將弘兒的信張揚開來,會不會有人又要通知吐蕃?”
李賢寫的悔過信早到了東都洛陽,然而這對夫妻皆當作了耳邊風,不相信。
李治臉色一沉,有了第一次,很難保沒有第二次。小五在信中將所有計劃一起說了,一旦吐蕃人知道,後果不堪設想。神情陰雲密佈,過了好一會兒說道:“不給諸位宰相看,也是不妥。”
軍國大事,不可能只能這對夫妻在後宮,商議了一下就決定下來,這也不符合制度。
“臣妾倒有一個辦法,是軍情,非是政務,戴至德等人對軍務又是不懂m”
看來人是不會全能的,李敬玄得到了證明。李治說道:“你是說只找劉仁軌商議?”
“臣妾就是此意。”
立即將劉仁軌喊來,劍南的軍報,是從長安發過來的,主要是將李威這封信拿了出來。實際上,李威也怕出意外,大約的說了一遍,畢竟需要國家支撐着這場戰爭。
轄區很廣,佻州、疊州、河州、廓州、部州,甚至涼州、甘州、肅州的軍隊,李威地可以調動。可是劍南那一片不是李威所能動的,只能說相互請求協助用兵,否則就是越制了。
關健的一些時間地點,也略了去。
不過這不是李治與武則天所能看出來的,劉仁軌先是愣了一下,這是國家大事,需要各個宰相一起商議。可還是明白了,看了看簾後那個美婦,心中有些苦澀。這幾年分分合合,就象一場鬧劇一樣,還不知道要鬧到什麼時候。
放下了這個想法,認真地又將李威的信看了一遍。李治看得不真切,可他卻能看出太子更詳細的計劃,想了一下,說道:“好啊,臣也贊同。論欽陵侵犯了劍南三州,立即返回邏些城。這一番大戰,我朝國力大傷,吐蕃國力更傷。
他們的制度與我們唐朝又不一樣,是多個部落組成的。戰勝會爲了利益擰在一起,戰敗了,卻會危機四伏。可是此人很有些本事,說不定不久後,就將吐蕃平穩。一旦平穩下來,除非我朝沒有舉動,若有,他爲了向國內交待,必然還會反攻。因此需要加快步伐,乘他不在青海之時,將党項人以及河東其他羌人收攏。收攏了這幾十萬羌人,等於擁了數萬機動的軍隊,又可以爲我朝分擔壓力。”
“朕也是這麼想賊”
“所以要快,要麼不戰,相持下去,論欽陵最希望我朝這樣做了。若戰,僅是九曲不行的,那樣我朝兵力會攤薄,面對論欽陵,未必會全功而退。”
“可如弘兒所說的那樣,戰線會更長。”
“是,可是陛下你看,青海,赤嶺爲天然城牆,然後到了九曲,也未必沒有天險。黃河就是天險。再過了黃河,與積石山之間距離不寬大,又有許多山脈橫阻。真正的通道不多,小的山道,如殿下在張掖三道所做的那樣,用火藥毀去山道。大的通道,僅築兩三城,即可防守。攻防戰利於我軍。然後到了積石山東側,鬆州甘松嶺我朝設通軌軍。”
“已沒。”通軌軍離鬆州已經很遠,兩百多裡地,爲了供養這一支軍隊,朝廷這幾年每年都花費不少錢。然而這一次論欽陵大軍襲來,一千五百將士,無一人能夠生還,全部爲論欽陵或斃或俘。
“是沒,難的就是這一地區,許多地方皆是平坦的高原地帶,養兵多,朝廷負擔沉重,養兵少,大敵來襲,又起不了作用。但是也不是,若將此地羌人全部收服,駐一軍統領,大敵來範時,可向這些羌人徵兵。原來羌人必然不服,可吐蕃統治過的,不但向他們徵兵,還苛以重稅。我朝這樣做,並不過份。再修數城堡,看守大道,小道悉毀。那樣,就如殿下所言,所有党項人以及一些其他的生羌關了起來。進可以南下,對白蘭羌或徵或攏,退可以憑藉城堡固守。吐蕃舉國之力攻打,對我朝損失也不大,損失的是羌人部落。青海還在,九曲還在。不用十年,紫山與積石之間,河西吐谷渾之地,成了一片廢墟。吐蕃沒有了兵源,沒有了供給的物資,只好退出青海之爭。青海一退,西域自平。”破曉神靈提供百度
“好是好,可是每年征戰,國力……”
“陛下,不會每年征戰,那樣我朝國力支撐不下去,吐蕃更支撐不下去。若臣猜得沒有錯,論欽陵不會甘心,依然會發起反撲,但不過超過兩三次。只要挺過這兩三次的反攻,就是論欽陵,也生了萌退之意。”說到此,劉仁軌心中也恍惚起來。
以唐朝的實力,挺過兩三次吐蕃的反撲,不求有功,只求頂住,還是能辦到的。可這需要朝廷認可,派出賢明的將領,而不是李敬玄之輩,或者頭腦一發熱,又來一個大軍主動出擊,那樣的話,必然大敗。一旦大敗,太子的這個計劃雖好,同樣成爲泡影。
想到這裡,心裡說道:陛下走到退位的時候。
但這不是他說的算。
“國庫啊,李治忽然想起秋仁杰的固執,有些後悔了。
“陛下,勿用擔心。我朝這幾年也算是風調雨順,這一戰打得如此吃力,吐蕃呢?一旦讓殿下順利將整個羌人圈起來,吐蕃不一定會出兵。怕就怕,沒有圈成功,留下許多刨當,以論欽陵的能力,未必對我軍有利。所以臣認爲,越快越好。”
商議了很久。
然後才召集諸位宰相,倒沒有說什麼,只是將薛仁貴從姚州調回,擔任鬆州都督。
這是唐朝最難管理的一個州府,從貞觀時,就設置了都督府,除了鬆州外,又節制崛、懿、嵯、闊、麟、雅等二十五個羈糜州。自永徽後吐蕃漸漸強大,生羌相繼叛離,這些羈糜州多有廢置。青海大戰沒有開始之前,又整理了一下,督文、扶、當、柘、靜、翼六州,都督研、劍、探那等三十個羈糜州。歷史上到唐朝佔據優勢時,一度節制一百零四個羈縻州。其中大多數羈縻州,無州縣戶口,只是一個意思而己。
但李治聽了劉仁軌的建議,又改了一下,將茂州都督府撤銷,以及都督的會、向、維、塗、冉、穹、炎、徹、笮數州,一起併入鬆州節管。然後再發一萬大軍,進入鬆州。
段夫慶能聽到的就是這一條消息了。
唐朝皇上生氣了,換了薛仁貴前往鬆州,有用的情報就是這兩條,可不用他去稟報,這是明詔,不久後吐蕃也會得知。
或者還有內幕,又不好問得太多,只好將注意力再次放到李賢身上。擾亂唐朝內政纔是他的本職,情報是次要的。
到了洛陽,機會更多了,說道:“殿下,可以讓你的人,提議諸武升遷。”
李賢沒有監國,有些人注意了一下。可戰爭又要爆發,許多大臣憂心仲仲,對國家負擔很沉重的。迅速將注意力收回來,各忙各的政務。
但是這一天政事堂議事,王德真開了。,說道:“各位相公,我有一個考慮了很久的想法。”
幾位宰相很不齊心,不過還是停下手中的事務,看着他。
“天后勞苦功高,可是外戚力量過於單薄,未免讓人心寒。因此,我想提議讓武三思爲大理寺少卿。”
這一句話出,新的爭執終於產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