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妃兒,你想學我們漢家的經義詩文,還想學行軍作戰?”李威有些不悅。
蠻僚‘女’子,不大知事務可以理解,可是軍事佈署,豈可隨意詢問?但他的不悅無疑對牛彈琴,王妃兒依然在追問:“我只是擔心,敵人越少越好,現在人很多,又在砌石牆,渡過去難度豈不是更高?”
李威一拂衣袖離開。
即使是王妃兒,也不能說的。
但李威很淡定,象沒有看到河對岸的佈置一樣,神情輕鬆地安排着事務。這種淡定也傳染了士兵,也許殿下有什麼計劃呢。比如長草嶺,當然那一戰是小試牛刀,一羣烏合之衆,人數又不多,佔了天險,卻連旁邊的道路都不察看一下,勝之不武。
也不是沒有準備,召集了善長水‘性’的士兵,又在中間挑選了勇士,只是選定了人選後,又開始正常訓練,要麼紮了不少的木筏。士兵安心,但有人不安心。薛訥畢竟年青了一些,又看了許多兵法戰策,懂得一些。
與長草嶺還是有不同的,龍川江水流湍急,上下游的幾個渡口皆有敵軍把守,其他地方不能泅渡,即便能泅渡,過去也是懸崖峭壁險嶺,無法再上演長草嶺的戰例。也意味着只有強攻這一條道路,可耽擱一天,強攻的難度增加一份。就是沒有敵人再增援,石牆越砌越高大,就快成城牆了。最後怎麼渡過去?
找到了李威,說道:“殿下,不能再拖。”
說到底,太子從未打過仗,裴行儉沒有輝煌的戰績,黑齒常之不瞭解。遇到困難,薛訥有些不大相信。當然,他父親在此,一定會沉着氣。
“爲什麼?”李威不溫不火地反問道。
“殿下,你看對面,”薛訥有些急,不知道太子真是‘胸’有成竹才淡定的,還是他‘性’格如此。
“薛訥,你說什麼樣的敵人最危險?”
這個問題問得有些模糊,薛訥一時不知如何回答。
“你現在與孤說話,如果孤與你動手,誰勝誰敗?”
“會是,會是殿下你。”薛訥支唔了一下,最後老實地回答。
“但你現在與孤說話,如果後面有一個人突然‘摸’了上來,躡手躡腳,想要加害你,會有幾分成功的機會?”
薛訥不自覺地回頭看了一眼。當然,一個敵人也沒有。李威意味深長地說道:“最危險的敵人是你背後的敵人。”
“可是……”
“不要可是了,背後的敵人還不危險,那麼再加上一條,來自背後你意想不到的敵人,纔是最危險的。勿要多問。”
“喏!”既然說到這裡,知道太子確實有了可靠的佈置,他職位還是很低,沒有權利過問。即使是這樣,也沾了他老子的光與自己在評書裡的光,否則李威依然不會說。
紮營到了第四天,李威又讓人買來三十幾頭牛,以及當地六十幾匹老馬,命令士兵宰殺,犒勞三軍。但宰殺時很古怪,除了宰口外,只讓士兵在腹部破一道口子,無論牛皮或者馬皮務必保持完整,否則以軍法處置。居然還派了執法隊前來監督。‘肉’幾乎是挖出來的,挖完了,皮立即讓執法隊收走。
王妃兒好奇地看着,問道:“太子,這是做什麼?”
其實其他人皆感到好奇,可不象她是偏遠的蠻‘女’,不敢問出來。
“渡河,”李威很老實地答道。
衆人臉上皆不信,牛皮馬皮如何渡河。再說,已經編紮了很多木筏,渡河的工具足夠了,只是渡過去,傷亡將會很重。而且真正水‘性’好的士兵,不會超過兩千人。大多數士兵估計不通過浮橋,就是上了木筏,站都站不住。
李威沒有再說,心中卻在想,不知道該用多少張牛皮,才能做成熱氣球,但做出來估計也載不動多少人,反而降落時成了活靶子,得不償失。再說,這附近也蒐羅不了多少大牲畜。於是作罷。
依然很悠閒地訓練,或者看書。
到了第五天,實際上也到了二月初一,李威又下了一條命令,從山上砍來青藤,或者從附近購來麻皮,織成長長的繩子,並且在木筏四角也扎着繩子。又派了人打了一些鐵製的面具,不過面具是什麼樣子,執法隊看守着,沒有讓人觀看。‘弄’完了,吃牛‘肉’馬‘肉’,訓練,到了下午,直接下令休息。
這一下,幾乎所有不知道內情的人都是一頭霧水。
夜‘色’降臨,又是月初,又升上來許多水霧,幾乎對面不見五指。雖然自信,可不代表自大,也防止對面叛蠻反撲,畢竟人家有河渡之險,還搜刮了許多船隻。論士兵數量,恐怕也不少多少。因此,唐朝大營巡邏反而更緊密。很正常的夜晚,王妃兒坐在河邊吹着笛子。
李威走了過來,問道:“到現在怎麼不入睡?”
“我只是睡不着,不知道大戰興起,又要死多少人。”
“是戰爭,總得要死人的。所以那一天我對你說過,天下魂一了,就沒有戰爭發生。”
“太子,會死人的,你不難受?”
“難受,可仁不代表着軟弱,不代表‘婦’人之仁。其實孤也不想死很多人,然而不戰如何?叛蠻會迅速佔據姚州,然後昆州、會川、嶲州、戎州,會有許多部族象你們畹儉部那樣被殺被擄。”
提到了自己的部族,王妃兒雖然心腸好,終是不語。
兩人靜坐了好一會兒,李威說道:“回去休息吧,過幾天我們就能到姚州城下,攻克了姚州城,孤派人問一問你們被擄族人的下落。希望他們還在順部,如果擄到吐蕃,孤也無可奈何。”
“吐蕃?”
“嗯,也有吐蕃,可人數不多,他們現在情況也不大好,不敢與我們唐朝直接開戰。”
“對了,臣民聽說吐蕃在北方勝過你們漢家?”
“偶爾失敗,乃兵家常事。再說,我們唐朝多少人,他們吐蕃有多少人。我們唐朝有多富裕,有多少物資,他們吐蕃呢。就算他們勝一次勝兩次,如果開戰,耗也將吐蕃耗得國力貧困,四分五裂。所以吐蕃也不想打。”
不僅如此,吐谷渾與西域安定下來,吐蕃還會打,狼子的心總是野的。但這種喪己志氣的話,連李威都不願意說出口。當然,他說得有理,可首要前提,是唐朝能代代都保持着這樣的發展。一代‘亂’了,什麼都‘亂’了,這就是皇權封建的最大缺點。
王妃兒眨了眨眼睛,沒有再說話。
夜安靜下來,河面上的霧氣更重,即使只是隔着一條河,看對面,都是黑影幢幢,不大真切。
漸漸到了三更時分,軍營裡響起一片鼾聲,忽然河對岸傳來一片喊殺聲。直到這時候,唐軍才吹響真正的集合號角。所有士兵一個個睡眼惺忪地爬起來,匆匆忙忙穿戴盔甲。然後就看着河對岸,無數的火光在閃爍飛舞移動,因爲霧重,看得不清晰。但可以從接二連三士兵死亡前或者受了重傷的慘叫聲中,知道對岸戰事的‘激’烈。連王妃兒姐妹,都穿好衣服,走了出來。
不由狐疑地看着左右,大約估算了一下,士兵並沒有減少。一個個莫明其妙,那來的人,在與敵人‘交’戰?
李威開始下令了:“黑齒常之。”
“到!”
“立即準備。”
一萬多人,聽不到的,李威下令,需要傳令兵一個個往後傳,才能知道下的什麼命令。再次命令昨天召集的兩百水‘性’好的勇士站了出來。然後又下令,擡出一些東西。是昨天留下的一張張牛皮與馬皮,但割開的裂縫全部用線嚴嚴地縫上,只留下一道口子。開始讓士兵用軟管往裡面吹氣。接着又打開另幾個箱子,裡面是今天打製的一些面具,很醜陋,又畫了一些顏彩,看上去十分猙獰可怖。讓黑齒常之率領兩百士兵脫下衣服,再次派人在他們身體上畫上顏彩。
就是到現在,除了知道內情的人,還莫明其妙。
接着又下令馬仁靜與韓慶餘率領一千五百水‘性’好的士兵,開始準備泅渡。但又將繩子拉了出來,系在這些正在吹氣的馬尾巴與牛尾巴上。然後才上黑齒常之戴上面具。
這兩百士兵皆是‘精’挑細選出來的,不但水‘性’好,身體也魁梧,全身塗滿油彩,又戴上了面具。白天看上去,還好一些,這個夜晚,夜‘色’深沉,霧氣又重,站在火把下面,一個個看上去,全象從地獄裡出的魔鬼。
黑齒常之看了看左右的手下,突然大笑起來。這一笑纔將衆人驚醒,不然都被這兩百人的扮相嚇着了。牛馬一個個吹大,同樣看不真切,彷彿是活牛活馬一樣。但是很輕,兩個人就擡到了河邊。
李威這才說道:“準備渡河。”
士兵開始放木筏,但是還沒有讓馬仁靜他們登上木筏,而是讓黑齒常之率領兩百士兵手提盾牌與陌刀等武器,手裡舉着火把,上了牛皮舟與馬皮舟。力氣大的士兵將陌刀直接當成了舟槳,開始向河對岸劃去。
開始士兵皆是目瞪口呆,原來牛皮與馬皮真的可以載人渡河的。連王妃兒都將一張嘴張得大大的,半天不能合攏。過了好一會兒,薛訥忽然拍手道:“妙!”
這個夜晚,又是如此的扮相,還如同站在活牛活馬背上,向對岸渡河。這些蠻僚,素日最信鬼神,有的信得還是一些邪‘門’歪道的神靈,看到後,會以爲是什麼衝過來了?
狄仁傑也道:“好妙計啊。”
李威不聽他們感慨,又下令道:“馬仁靜,韓慶餘,渡!”
ps:是吹牛皮渡河,還是渡河吹牛皮?抄襲一下西夏人與蘭陵王、
狄青的創意。今天更新到此結束。明天早上繼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