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爲陌生,所以疏忽。
在李威心中,明崇儼只是一個江湖騙子,略有些本事的高級騙子。其實是錯了,自古以來,能騙倒皇帝的騙子真有不少人的。就是後來,用了一個水換柴油,照樣有許多精明的人入甕。
又是貶到了申州,所有人都低估了。
但明崇儼與許敬宗不同,缺少許敬宗的資歷,又吃了太子的一個虧,後臺又薄,做起事來,就更加小心。聽到了這件事,沒有煸風點火。不但是害怕太子發飆?,也害怕狄仁傑的破案能力。
可機會來了,他不會放過的。站在了旁邊,離得遠,反而看得真切。皇帝不悅的原因,他是知道的,可皇帝也有皇帝的想法。身體時好時壞,還想着這個江山。其他三子不是不好,與長子相比,還是差了一籌。太子的私心,不僅讓皇帝惱火,也讓皇帝擔心。太子現在不知,可有狄仁傑這些人相助,朝野上下,皆有好感。只能讓皇帝生一會兒氣,並沒有大礙。
而且這個秘密能保持多久?
一旦秘密揭破,化解起來,十分容易的。坐在哪裡想了很久,將其中紛亂的關係理清楚,然後才喊來蕭雲。第一件事就是讓他跟着陸梁二人後面,不管如何,也要將曬鹽技術得到,這有可能是一桶金,既然能裝神弄鬼謀取富貴,肯定不會拘於什麼商人是不是重利輕義,李威知道有錢能辦很多事情,明崇儼同樣也知道錢財的作用。
第二件事,卻是任何人想不到的。
慎重地問:“那個劉合歡如何了?”
“不算好,明大夫想動用他?”
“想用了,”明崇儼道。機會一閃而逝的,只有這段時間,才能說動李賢產生野心。過了這段時間,太子平安無事,再說服就很難了。一旦野心生了起來,就是太子從容化解危機,李賢也不會安生的。
“人挺機靈的,只是原來的底子薄,教了半年,能認識許多字,可是自己並不能作詩吟賦。是不是再等等?”
“能認識字就可以,以後可以學着,沛王殿下愛惜人才的,只要肯學,會更看重。其他的如何?”
“其他的很好,養了半年,變得細皮嫩肉的,長得倒比以前可喜一些。只是沛王怎麼有了這個愛好?”
“不奇怪的,以前我擔任冀王文學時,聽過了一些事,不僅是沛王,其他一些權貴也有這個癖好,只是不能公開,於是外界並不知道,或知道得不清楚。不過此行,需要防一個人,沛王府上有一個戶奴叫趙道生的,長相秀美不亞於合歡,又頗有心志,甚得沛王歡心。”
蕭雲只能聽着。
纔開始聽聞不大相信的,皇后有四子,時人皆稱之,只是四子尚幼,三子過於剛腹自用,倒是長子與次子,在民間都有很好的名聲。長子仁愛,次子賢明,天資英慧,過目不忘。當然,老百姓要的是一個好皇帝,又做了很久的太子,長子名聲更重一些。可沛王名聲也是不弱的,首先沒有頑疾纏身,長得好,至少長相勝過太子。也沒有什麼大惡。原來在他心中,同樣是一個完美的化身。沒有想到這樣的王子,居然嗜好男寵。
因此,自許敬宗倒臺後,一起謀劃對付太子,就想到了沛王。對付太子,刺殺是不可能的,許敬宗都沒有成功,況且他們?只有讓皇帝自己廢罷。那麼必須要有一個選擇,並且是不錯的選擇。
可想說服沛王同樣很困難的,太子對幾個弟弟十分好,至少現在看起來,兄弟四人一團和氣。於是明崇儼從男寵入手,找了一個長相秀美無比的部曲,悄悄買了下來,蕭雲派人直接說了,接近沛王,說服他做太子,然後蕭雲也好跟着雞犬升天的云云。明崇儼與蕭雲本人沒有出面,連明崇儼這一節都隱了過去。只是不識字,於是又要培養。
但到現在還是不解。
沛王殿中,不及東宮,他也沒有進去過,但能想像美女有不少的,再說皇家也需要子嗣昌隆,好好的一個個漂亮的小娘子不喜歡,喜歡一個大男人。又想到了兩個男人在牀上翻雲覆雨,都要想吐了。
當然,沛王李賢在他心中的地位也是一落千丈。
既然明崇儼要送,就送吧,送一個人接近沛王也很難的。可只要李賢真的如明崇儼所說,嗜好男風,都勝過了嗜好美色少女,這也很好安排。
“你們到揚州後,去借用一個女道士的名頭,”李威字斟句酌地說。
一年多的生活,過得不算太辛苦,甚至還是很舒服的。可這一次讓他感到了危機,而且十分近。但還是能逃走的,本來是想往西方逃,可自從蔗糖以及將要開始的曬鹽,重新將眼光集中到了東面。
但帶走楊敏與徐儷很困難的,又不能說。所以讓她們到揚州去。再說,現在楊敏與徐儷成了某些人的眼中之釘,肉中之刺,甚至父親都不抱有好感。遠離了京城,不希望父親會愧疚,至少不讓他注意。就是不去揚州,難道他與楊敏、徐儷會有一個結果?
真到了那地步,她們對自己真心的,從揚州帶她們逃跑是比較容易的,只是貪戀太子的位置,也能選擇繼續留下來。
可是兩個少女臉上都是緋紅一片,徐儷遲遲疑疑地說道:“女道士?”
女道士,不是指女性的道士。在唐朝,很古怪的。
有些生性開放的少女,一般男子又看不上,歲數漸漸長大,怎麼辦?掛了道士的虛名。道士倒是假的,因爲出家爲道了,可以與男子肆無忌憚地交往。實際上,有時候女道士與娼妓、交際花也是一個等號。
要麼已婚的女子,現在一夫多妻制,丈夫很難滿足的。特別妻妾越多,丈夫歲數往往很大,畢竟歲數大些,奮鬥的時間長,出息也會大些。那麼有的婦人怎麼辦?於是召道士與和尚來家中施法作術。然後……
大家懂的。
所以古代的一些書籍,比如燈草和尚,或者肉蒲團之類,都有生活原型的。
“清者自清,濁者自濁,孤相信你們。”
“可……”
“兩年到三年吧,”李威恰了一時間說道,兩三年自己還能平安無事,父親的病應當更重一些。那時候未必能決定下來,可真正能看到眉目。頓了一下又說道:“不以女道士的身份,你們在揚州過於礙眼。”
歲數大了,不結婚,長相又豔麗無雙,所到之處十分醒目的,比如狄仁傑的兩個義女,許多人就好奇。因此狄仁傑都不敢將她們放在幷州,而是帶到洛陽,自己監管着。當然,就是到了揚州,爲了掩護她們的安全,還要請人看護,反正手中不缺少錢用。
兩個少女依是不情願,女道士,這個詞眼刺眼了。
“相信孤。”李威又真誠地說道:“有些難,孤更難,孤只承諾一句,不會負你們,可你們也得熬一熬。”
“嗯。”
將不情不願的兩個少女送走,外面就傳報戴至德等人拜見。
太子說要看曬鹽去,其實是離家出走……
每天都有大臣進諫,沒有一個人支持的。儘管陛下這一次處罰重了,過錯,楊徐二人能流放,可集中在一起,矛頭無疑指向了太子……太子有氣能理解的,可是父親,是皇帝。有的大臣更是不解,天下好女子還少嗎?比如崔家那個小娘子,不要進入東宮做良娣?其長相併不比楊敏遜色多少,家世更好……
太子這樣做,不合禮制,對國家也不大好,畢竟太子與陛下決裂,後果沒有一個人敢預測。而且註定了,失敗者只是太子!
也就是太子做法十分不理智。
衆位大臣只好苦口婆心地規勸。
戴至德等人進來,還是這些話。李威聽得有些煩,說道:“太子,孤不當也罷。能做一個平安王爺,孤願已足。”
這個日子過得太煎熬,還不如老二老三老四他們。這是他本心話的。可想法如此,實際不是那麼一回事,已經做了太子,廢掉了,多半沒有好下場的,現在李治不動手,以後無論那一個新皇繼位,也會動手。除非還是那句話,想跑路了!
就是武則天,他不用太子進行一些動作,也難保住這條性命的。
戴至德氣了,說道:“太子,難道你真如裴舍人所說,爲美色迷惑,竟然這樣幼稚的話也說出來。”
與太子相識這麼久,只有這一次說話語氣最重,幾乎不顧身份,是在斥責。
李威閉嘴不語。這時候他對太子這個位置反感到了極點,除了虛名外,幾乎什麼也沒有,親情不提了,做這個不行,做那個不行,還要處處小心着,這不是太子,簡單是皇宮裡的一個下等的僕役。反正決裂就跑路,有了一些錢,有了一些人,未必做不成虯髯客張仲堅。就是狄仁傑寫了信過來,說有可能是母親在支持。可母親……他一反感了,同樣不想提了。
戴至德就有些急。
權利,太子真沒有什麼權利,可品級很高的,又在監國,非要出行,自己除了進諫勸阻外,再沒有其他的手段強行制止。其實只要太子帶着一干侍衛,以及幾名親信的太監宮女,強行離開東宮,到揚州去,戴至德真的很無奈。
那麼國家政局馬上就開始動盪了。
這時候只要太子不離家出走,讓他帶着羣臣下跪,他都能答應下來。氣得不行,直接說道:“殿下,你這樣做,知道會牽連多少人,楊家、徐家,甚至你的幾名親信幕僚。”
正說着,外面稟報,說狄仁傑從洛陽趕到長安,要求謹見太子。
“讓他進來,”戴至德還沒有等李威開口說話,就替李威發了命令。不是多年上位,都有可能立即激動地迎到門口,狄仁傑到來,來得太急時了。然後坐下來,抹汗,這一番勸說無果,李威很安靜地坐着,他卻急出了滿頭大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