龐順帆被氣得胸膛沉悶,微黃的小臉變得蠟黃。≮≯她怎麼也沒有想到龍山會如此不識擡舉,對那袋子錢不屑一顧。她說,“現在你和雪蓮都年輕,將來她明白過來還愛你嗎?……”
“你放心,我們沒有什麼事!我答應你:除了教學工作我不再和雪蓮來往。”
“你勸勸她。”龐順帆抱起那個錢袋子,再三乞求,“順行哥能不能保住公職和官職,全指望你了,山會。”
“那是他的事!我希望你馬上離開這兒,趁我還理智清醒,你馬上——”龍山會極力剋制自己的情緒。
龐順帆被龍山會的骨氣征服了,她甚至後悔當初蘀龐順行說話。≮≯與其和龐順行陰陰暗暗地苟合着,倒不如跟龍山會光明正大地愛一天。她感到雪蓮能嫁給龍山會這樣的男人是一種幸福,她對雪蓮所做的一切感到一種負罪感。她對不起龍山會,也對不起雪蓮。然而,當想到龐順行的政治前途,想到自己的命運,她不得不這樣做。她出屋的時候,與剛進屋的雪蓮碰在了一起,但是她沒有勇氣去勸她離開龍山會,去愛龐順行,或者去找龍天昊。
龐順帆去了龍山會的家,見了龐海燕。她是她的親姑。她撲通跪下,抽泣地說:“姑!我不想雪蓮姐和龍山會在一起,都是爲了龍山會好啊……”
“天塌下來了?還是地陷下去了?”龐海燕這話問得很果斷、很沉着。
“龍山會完了。”龐順帆說。
“什麼完了?起來說。≮≯”龐海燕最看不慣她這個樣子,但爲了兒子還是極有耐心。
龐順帆起來,把龍山會和龐順行騙取鋼管、偷了籃球的事一一說了。
“那是龐順行不檢點,他是成教主任。聽你的口氣好像是山會的不對?”
“姑媽!你不知道各單位正值班子調整,那個龍天昊當了局長對龐順行不利,要是追究鋼管那些事情,他還搞什麼素質實驗啊!”
“哪你龐海濤叔呢?”龐海燕突然想到了她的四弟的處境。
“說是另有重用。≮≯≮≯≮bzajj≯四叔也真是沒有,眼看着龐順行哥不管不問,任由他們欺負。”龐順帆擡頭觀察姑媽的表情。
“怎麼又怪罪到你四叔身上?你們到今天,就是你們沒有容人之量。”
“姑媽!你不管了?”
“我怎麼不管?山會是我的兒子!你說我怎麼管啊?他們搞的什麼素質?反對什麼應試?我都不懂!”
“我看只有小妹這親事了。如果和龍天昊定了,山會就無事。”
龐海燕猶豫了一會說:“你把她喊回來,估計在槐樹園瘋呢。”
龐順帆騎車去槐樹園,路上聽幾個娘們在嘰嘰喳喳地搗鼓:
“真沒想到啊!文質彬彬的多像淑女啊!卻害苦了幾個男人,和男人拜把子,聽過嗎?”
“那狼性豈能龍山會一人服侍得了?”
“眼裡看着龐順行,心裡想着龍永圖,而行動上迷在龍山會的身上。≮≯”龐順帆嚇怕了,沒想到一個雪蓮這麼多男人追逐哦!
龐順帆不想細聽,徑直到了龍槐公祠,卻聽到祠堂裡有推推拽拽的動作。龐順帆認爲是龐順行和雪蓮,附在門旁從門縫裡往裡一看,傻眼了:雪蓮半敞着衣衫倚在龍槐公塑像上,龍山會竟然趁她不備去攬她。那雪蓮推推擋擋,龍山會臉皮厚實,照舊去吻她的臉蛋……
龐順帆看得清清楚楚,忍不住嘔了一陣,等清醒過來爬起來便跑,跑到槐樹園的辦公室門前,用歪歪晃晃的身子頂住了房門。≮≯店裡的男主人披着衣服跑到窗口,氣喘吁吁地說:“你走吧。該花的花了。”
她沒有想到暗戀的男人竟然這個樣子,給他錢不要倒也罷了,不該說那麼難聽的話,那氣勢把她侮辱的分文不值。我忍辱負重去求你,求龐順行,求姑姑。可你還有心跑到龍槐公祠裡糾纏雪蓮!要不是雪蓮推讓得及時,你那魔掌準摸到人家姑娘的饃了!流氓!龐順帆像鬥敗的母雞耷拉着腦袋跑出來,圍觀的老師和學生都擔心她會喝鹽滷尋短見,都注以不尋常且十分關注的目光。
提起鹽滷,人們一下子想起在絕望之下喝鹽滷自殺的人。自殺,在20世紀50年代初,農村還沒有農藥,到了五十年代中後期,才勉強有了“六六六粉”。“喝鹽滷”就是一句調侃罵人的話。有不滿意別人言行者,即笑罵曰:“你喝鹽滷去吧!”那時候,錢是稀罕物,點豆腐的鹽滷更是過日子常備的東西。所以,情急無奈之下,牆角一罈鹽滷就是到達彼岸的應急物。那麼,到了90年代,喝滷隨着歲月的流失淡忘了。然而,在偏僻的小龍河,喝鹽滷依然是那些受氣、一時想不開的女人,尋短見的最好方法之一。
龐順帆一口氣之下又回了家,在牆角旮旯裡找到了那盛鹽滷的罈子。
罈子裡只剩下用過的鹽滷,她想到龍山會的所謂“不忠”,想到龐順行幹得蠢事,想到龐海燕對她的不屑一顧,就絕望地抱起了那旮旯盛鹽滷的罈子,咕咚,咕咚地喝了兩口,就聽裡間老母親喊她的聲音。
龐順帆頓時想到老媽媽對她的呵護,自從她和龍山會等四人拜了把子,老母親就臥牀不起,口口聲聲叨咕閨女怎麼那麼不懂事,去拆什麼鴛鴦。她的用心也許只用做母親的知道,母親非但不理解她,反而對這個小學還沒有畢業的女兒一再責備。但責備也罷,關心也罷,女兒沒有理解做母親的苦衷。
龐順帆的心病越來越加重。她感到全身的不適,纔想到老母親對她的好,硬是爬出了門檻到了老媽的牀前。
這時候,龐順行端來一碗鮮嫩的豆腐腦給嬸嬸用,差點兒被龐順帆絆倒,見她口吐白沫嚇得哭喊。
那哭喊聲把懨懨欲睡的嬸嬸喊醒,嬸嬸指了指牀下說:“她大概喝鹽滷了,用豆油灌她。”
龐順行從牀下找到了一瓶豆油,抓過來對着龐順帆的嘴就狠狠地灌下去。龐順帆有了知覺,慢慢坐在地上號聲大哭。
“嬸嬸,現在要想辦法給雪蓮訂親,斷了龍山會的念想。這樣順帆妹纔會好起來!”龐順行出了一個狠招。
龐海潮的女人看着龐順行,看着桌子上那碗侄子親手做成的豆腐腦,滿是皺紋的臉上露出一縷最美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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