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面的處理工作,麻煩且瑣碎,我乾的雖仔細,卻時而也略有些心不在焉。
特別是一旦靜下來看身旁的陳煬時,就更是心亂。
陳煬在夜裡說的那些話,我明明覺得十分有道理,但是又不十分的贊同。
特別是每每想到那句,做好獨自度過餘生的準備,就更是煩躁不安,我從來沒有想過我的後半生是要自己帶着寶寶獨自面對這個世界,我今後所有的生活都跟陳洺有關,以後寶寶會長大,鑰匙會嫁人,陳默會娶妻,而真正陪我度過一生的只有陳洺而已,要我做好失去他的準備...恐怕辦不到。
中午休息吃飯的時候我終於忍不住問陳煬:“你所說的做好了準備,是真的做好了準備?隨時面對這樣的事情都能從容不迫的去面對不會傷心難過?”
陳煬拿着盒飯吃的很香:“會痛不欲生。”
我有些糊塗了:“那你所謂的做好了準備,還有意義麼?”
“沒有。”陳煬搖頭:“但是潛意識裡,我已經給自己灌輸了這些概念,起碼萬一哪天必須要面對的時候我不至於會因爲失去他而跟着自己也去了,丟下我兒子一個人在這世界上。”
這下我終於徹底的弄明白了陳煬想表達的全部意思,其實無論說的多麼美好,多麼惟妙惟肖,其實最終的目的就是給自己留下一絲絲的思想後路,因爲愛的深,所以知道萬一真的有那麼一天自己一定無法面對,她只能選擇早早的給自己灌輸這種思想,來保證真的有那麼一天,自己不至於真的因爲巨大打擊而崩潰,畢竟.......我們倆都已經有了除了愛情和丈夫之外的責任和負擔。
想通之後,我的心情要明顯好多了,下午孫邈急匆匆的一個人進來,跑到那個失魂落魄的老太太面前蹲下身子,低聲問了些什麼。
老太太的眼神直直的看着前方動也不動。
孫邈無論說什麼,對她來說都好像是空氣震動一般,絲毫沒有引起她半分的注意。
孫邈也是固執,問了幾句見她不說,乾脆就在旁邊等着了。
那老太太在跟孫邈平靜對峙了差不多十幾分鍾後緩聲開口:“老頭子呢?”
孫邈聞言頓了一會:“很抱歉。”
老太太的臉色有了變化,但我形容不出來,那種可以維持平靜狀態下的絕望和不捨,她聲音在發抖:“走的平靜麼?”
孫邈點頭:“恩。”
“好.....”老太太點頭,渾濁的眼睛裡滴出了渾濁的眼淚,沒了年輕人的楚楚可憐,老態龍鍾的她更有一種帶着風雅的悲傷。
看着靜坐在地上的她,突然之間覺得這整個大廳的人似乎都狼狽萬分。
孫邈又開口問了之前的問題:“您丈夫最近是不是接觸過某些來路不明的食物或者飲水?”
“沒有。”老太太搖頭:“他從受傷到現在都不怎麼吃東西,喝水都是你們給的。”
“那他是不是跟什麼奇怪的人接觸過?”
“沒有,我們一直都在這。”
“您能確定麼?”
老太太點頭:“沒人比我更瞭解他的生活。”
孫邈點下了頭:“好的,感謝您的幫助,還請您看開一些,節哀順變。相信老先生也希望您不要過於悲傷。”
...........老太太點頭:“不客氣。”
她沒有問孫邈問這些問題的原因,想必也可能只是走個流程而已。
孫邈離開後,旁邊有幾個傷的比較輕的病人都上前安慰了老太太很久。
但是到了晚飯之前,太陽快要下山的時候,老太太安靜的死在了衛生間裡。
她躺在衛生間的地面上,是被上廁所的人發現的,表情安詳,死因不明,沒有人有空對一個已經斷氣並且沒有孩子和親人的老太太過多的關心。
有人將她的屍體給擡走,我跟陳煬送她到醫院大廳的門前,看着白布下面那個安靜的身體,心中百感交集。
無疾而終.......對老太太來說,這樣的結果或許是最好了的吧。
陳煬怎麼想的我不知道,只是她站在門前看着老太太離開的方向看了很久,很久。
早上陳洺說的是下午來接我,但是眼看着吃晚飯的時間都快到了,我還是沒有看到他的人,在大廳晃了兩圈我還是沒忍住跑出去找孫邈問問現在的情況。
外面的情況十分混亂,時不時的還是有行屍晃過來,大型的挖掘機,推土機都開了過來。
孫邈在指揮那些人天黑之前,將這個院子給清理出來,方便在院子裡紮下更多的帳篷,供病人和士兵住下。
他的時間本就十分緊迫,可能是見我一直站在遠處晃晃悠悠的,好一會孫邈走過來開口問:“怎麼了何墨?”
我有些猶豫這個時候打擾他是不是不太好,但是轉念想也就兩句話的問題,還是開口問:“現在其他地方情況怎麼樣了?”
孫邈在轟隆隆的挖掘聲中回頭時時刻刻的注意着情況,聞言應道:“差不多都穩定了。”
“那...陳洺呢?他現在在哪裡?”
聞言孫邈剛準備說話,臉一擡看向我身後遠處,盯了一會對我道:“來了...你回頭看看。”
趕緊回過頭...果然!在大廳的門前,一輛黑色的車前站着鎖天和陳洺兩個人,他們在和醫院裡的醫生說些什麼,陳煬在旁邊站着正四下找我。
對孫邈道了聲謝,我立即就轉身朝着大廳快步的走了去。
期間低頭看到自己身上粘了不少的血跡,趕緊將外面新套上的白大褂的扣子給扣住了。
遠遠的陳洺就看到了我,立即就朝我走了過來。
明明臉是一樣的,但我就是知道眼前的這個人是陳洺沒錯。
我以爲自己會來到他面前特別冷靜的問陳洺一句,你還好麼。
可結果在他身上氣息被大腦感知到的一瞬間,我一下撲進他懷裡,腦袋緊緊的埋在他的肩窩處,什麼都不想說,什麼都不想再做。
我把陳洺抱的很緊,想把他融入我的血液中,骨頭裡,或許這樣纔不會有人能將我門倆給分開。
陳洺反手環着我的肩膀:“默默。”
我死死的抱住陳洺:“你去哪裡?你去哪了??爲什麼會有一個跟你一樣的人出現?我差點以爲他是你!”
陳洺低頭臉貼在我的臉上,這是他讓我平靜下來最慣用的手段。
鼻子酸了,嗓子眼也酸了,被陳洺這麼抱着我覺得自己委屈極了:“他裝成你,要跟我分手...我以爲真的是你不要我了...陳洺...你不要離開我。”
陳洺臉蹭了蹭我:“我怎麼可能會離開你?他說出這句話的時候,你就應該認定了那個人一定不是我。”
他的話剛說完,我突然想起陳洺在對講機裡那虛弱的聲音,雖然現在聽着還正常,但是那個時候那麼虛弱一定不可能是裝出來的,一把推開他,我緊張的開始在陳洺身上找受傷的傷口:“你有沒有事?有沒有受傷??那些人把你抓走後對你做什麼了?”
就在我說話的時候,不經意的一仰頭,卻注意到...陳洺的臉竟然蒼白的嚇人。
陳洺按下我的手,微微笑了下:“哪裡都沒有受傷,我又不是你。”
鎖天從他身後走了過來,看了我紅着的眼眶一眼拍了拍陳洺的肩膀道:“別在這耽擱時間了,回去吃飯。”
陳洺點頭,反手拉住了我:“默默,我們走吧。”
“好。”手被他緊緊的握着,整顆心都充實了,他總是有辦法在各種各樣的狀況下帶着我離開並不美好的地方。
我不知道別人的愛情是怎麼樣的,或許每個人都不太一樣。
那麼幾年過去了,我見過陳洺各種各樣情況下的模樣,卻還是對他充滿了近乎崇拜的愛戀,這種崇拜不僅沒讓我覺得自己在兩個人的感情中多麼的卑微,相反更多的是生活中點點滴滴可以被自己放大無數倍的幸福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