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河和明俊偉在第一時間想到了從管道潛入的毛子哥倆,再聯想到急促的槍響,不由悲從心來。而白聿棟卻沒有表現出兩人的震驚,只是鏡片後瞳孔睜了一下,隨即便恢復了正常。
地中海見仨人不吭聲,一時摸不準路子,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觸了三位爺的逆鱗,只得在臉上堆出一副假笑,一個勁兒點頭哈腰。
“你們的人一直在電廠?”白聿棟沉聲問道。
“昂,也有人走了,我們幾個沒啥本事,怕外邊也活不下去,就待這兒了。”地中海見白聿棟的槍口下移了一些,暗中鬆了口氣。
姜河想問問毛子哥倆的情況,但是見白聿棟並沒有什麼情緒,也不好多嘴,只能繼續杵在旁邊裝模作樣。
地中海瞅了一眼門洞外,天色逐漸亮起,清晨的山風拂過,送進一陣陰冷。
“要不……我帶幾位兄弟去我們的地方?”地中海試探着問道。
明俊偉想了想,問:“電站裡的吃喝全被你們掃乾淨了?”
“嗯。”悶不吭氣的圓寸漢子哼了一聲。
幾人心中一陣暗罵,他們翻山越嶺這麼老遠,爲的就是電站裡可能存在的物資,結果前前後後折騰了一夜,最後卻成了瞎子點燈——白費蠟。
“行屍散了!”門洞把風的宋瑤叫了一聲。
三人對視一眼,默默點了點頭。白聿棟步槍一抖,厲聲道:“帶我們去找你們管事的。”
“啊?哎好好好,好商量,我們頭兒也是爽快人,指不定咱還不打不相識呢是吧。”地中海點頭如搗蒜,笑得眉歪眼斜。
“你們有武器嗎?”明俊偉用腳踢了踢圓寸漢子,後者默默站起,跟在了帶路黨夥伴身後。
“沒——有,有把手槍。”地中海剛想扯謊,猛地想起這夥人都聽到了槍聲,只好老實交代。
“你們在哪兒躲着呢?電站我們轉悠好幾圈了,你們是不是早就發現我們了?”姜河按照白聿棟的指示,解下他腰間的武裝帶,將圓寸漢子雙手扭到背後捆了起來。
“沒、沒,我們也是聽見後門有動靜纔去看的。”
地中海舉着雙手走在前邊,白聿棟端着步槍頂在他背後,姜河與明俊偉一左一右挾着那圓寸黑漢子。晁逸帆幾人見這邊完事,也都湊了過來。
“帶路,別耍花樣。”白聿棟用槍戳了戳地中海,後者點頭不迭,邁着小碎步往窄道走了過去。
“行屍都散了,從哪裡走啊?”宋瑤拾起那柄掉落的尖刀還給姜河,湊到他跟前問道。
“不知道,跟着走唄。”姜河伸手理了理她的亂髮,將尖刀反握在了手中。
潘珞牽着小男孩跟在後邊,晁逸帆一個人拄着木矛走在最後。
地中海說他們的人都躲在廠區汽機房那邊,汽機房左右是兩個大型機組,都是鋼架結構搭建的大型廠房,內部有應急通道連接兩間廠房,必要時刻關閉廠房的氣壓門,行屍根本進不去。
姜河幾人對工廠建築沒有概念,也任由地中海瞎白唬。一行人跟着地中海穿過窄道,在出口等候了一會兒,待鍋爐房的行屍基本散去,這才匆匆自緩坡跑了上去,躲躲藏藏穿過了一座平頂大食堂,步入了整座電廠的核心位置。
廠區並不像姜河想象中那樣專門有個標註廠區的大門,因爲進入廠區只有這一條路,水泥路兩側都栽種着幫助淨化空氣的樹木,兩道矮牆將樹木與內裡的大型建築隔開,獨立出一方寬闊地域。東北方向豎立着兩座高高的煙囪,姜河大概辨認了一下方向,應該就是在他們高牆外看到的那兩根。廠區內建築分佈比較密集,本來衆人還擔心之前聽到的大量行屍,不過地中海倒是一臉輕鬆,根本連隱蔽的打算都沒有。
姜河有些疑惑,於是將自己的問題提了出來。
“不礙事,那些活屍在露天煤場那邊,我們把煤場入口封住了,出不來。”地中海有些得意的解釋道。
一行人不敢放鬆警惕,一邊催促兩人前行,同時也不忘密切注視周圍環境。
宋瑤聽說對方有十餘人後有些不放心,低聲問道:“他們那麼多人,說不定還有武器,咱們就這麼過去不是找揍?”
“噓。”姜河撇了眼走身前的圓寸漢子,果然,這傢伙雖然一路不吭不哈,但是一聽他們說話就支棱起了耳朵。
姜河拉着宋瑤墜在了後邊,小聲解釋道:“老白又不傻,當然不能就這麼去人家老窩。你瞅這地方,跟迷宮似得,人家玩死咱們分分鐘的事。”
“那幹嘛還——”
“咱手上有人質,老白意思是先踩踩點,然後再動手。現在想走都沒法走,毛子哥倆兒可能被他們給拿下了。”姜河嘴上說的輕巧,其實心裡也有點打鼓。白聿棟並沒有解釋太多,只是簡單告訴幾人保持警惕,隨機應變。至於具體該如何作爲,白聿棟並沒有說清楚。
宋瑤顯然也意識到事情並不如姜河所說那般輕鬆,但眼下似乎也沒有其他路可以走。
一行人沿着一座六七十米高的雙曲線型涼水塔側邊行進,身邊的龐然大物沉默矗立,默默注視着身側的一排螞蟻。
白聿棟突然擡起手,示意衆人停下了腳步。
明俊偉拉着捆住圓寸漢子的武裝帶,招手叫姜河過去,姜河小聲湊到他旁邊,小心翼翼地從塔側探出頭望了一眼,只見他們隱蔽的這座涼水塔和對面那座涼水塔之間的空白地帶晃盪着一羣行屍。行屍沒有發現隱在身後的食物,只是漫無目的的遊走着。
姜河環視四周,兩座水塔相隔十米左右,對面的水塔緊挨着高牆,一側夾角是一棟建築,看樣子像是水泵房之類的地方,建築一側延伸出許多粗大的管道,而衆人躲藏的涼水塔是一座獨立建築,下方是人形支撐鋼架,交叉縱橫在混凝土塔身底座,整座水塔底邊直徑足有四五十米,側後方三五米的地方堆放着壘起水三層的水泥管。據地中海的說法,汽機房得穿過兩座涼水塔去到後邊的主廠區,這邊不能走,那就只能繞到水塔另一側,從水塔和高牆之間的縫隙穿過去。
“實際上我們一般就從那條縫裡走……這兒經常晃盪活屍。”地中海陪着笑臉如是說。
一行人隊尾改對首,由晁逸帆跑在前邊探路,白聿棟押着地中海負責殿後。
初升的日頭穿破薄暮,將久違的陽光灑向了山巔,金黃色的光芒輕輕柔柔地掠過這座死寂的電廠。巨大的涼水塔擋住陽光,給姜河等人投下一片陰影。
衆人圍着涼水塔底座拐着彎小跑幾分鐘,終於到達了地中海所說的那個位置,高牆與水塔的縫隙。
姜河不由吞吞口水,心中暗想這縫隙得有馬路寬了吧?
所謂縫隙其實就是高牆和水塔之間的一條路,牆邊是一間彩鋼房,房子不大,負責維護看守水塔的工人會輪班在這裡休息。彩鋼房和水塔人字形支架相連,擋住了進入縫隙的通路。
白聿棟拎小雞一樣把地中海提溜了出來,指着前邊的死路,道:“怎麼進去?”
“我帶路,我帶路!”地中海見他面色不善,急忙自告奮勇。
幾人沒有着急走,天還沒有徹底亮起來,水塔和高牆之間的夾角正好的陰面,一行人摸黑折騰了一夜,此刻再也不想重新鑽進黑暗。而且地中海的話可信度不高,按照明俊偉說法,這邊的通路雖然被彩鋼房擋住,但是另一頭可不一定,如果兩座塔之間的空白地帶都有行屍,指不定也有喜歡涼快的行屍鑽進來。另外一方面,底座鋼架並不是垂直插進地面,而是成傾斜角度,塔身是曲線型,看起來與高牆之間縫隙挺大,但是最底下如果緊挨在一起,那肯定不好走,這種傾斜角度的鋼架非常密集,除了連接在地面的部分,其餘處都高出不少。
彩鋼房趴在水塔腳下顯得特別袖珍,空白地帶隱約有行屍的低吼聲,一行人沿着水塔底座緩步移動到彩鋼房一側,停下了腳步。
“從房頂過去?”姜河左右打量了一番,塔身和高牆都是光禿禿的,也沒個上手的地方。
“哪能啊!”地中海朝彩鋼房努努嘴,道:“房子背後我們打了個洞,能鑽過去。”
“喲?”明俊偉樂了:“你們怎麼不給這水塔打個洞鑽進去?”
地中海訕訕的轉過臉,乾笑了兩聲,結巴道:“你們要是不放心,我先進去?”
“走。”白聿棟跟幾人眼神交流了一番,搡着地中海靠近彩鋼房門。
彩鋼房的窗戶拉着窗簾,看不見裡邊的情況,姜河和晁逸帆輕聲靠近門兩側,攥緊了手中的尖刀木矛。
白聿棟衝宋瑤向兩邊揮了揮手,後者應了一聲,和潘珞分別戒備起背後。
明俊偉用木矛頂了頂房門,沒鎖,是朝裡開的,一使勁兒就頂了進去。
‘吱~扭~’
房門緩緩打開,一股黴味撲面而來。
白聿棟挾着地中海走進彩鋼房,左右環視一圈,確定安全後纔給門外的明俊偉打了個手勢。
房子裡只有窗戶下邊擺着一張架子牀,牀上的被褥堆成一坨,上邊的血跡都已經發黑,地上滿是灰塵和垃圾,一邊擺着破舊的儲物櫃,櫃門都向外開着,裡邊空空如也。
架子牀正對着的一側立着一張牀板,牀板上也有乾涸的血污。
“洞在門板後邊。”地中海獻媚的笑了笑:“我去挪?”
白聿棟點點頭,晃了晃槍管,示意他別耍花樣。
圓寸漢子‘呸’了一口,罵道:“慫包!”
“嘿!你罵誰呢!”地中海不樂意了,瞪起眼睛回罵了一句:“你他媽再罵一句試試!”
圓寸漢子正要回罵,一旁的明俊偉一肘子掄在了他嘴上,圓寸漢子悶哼一聲退出幾步,摔倒在地。
“跟老子玩這套?”明俊偉倒提着木矛走了過去,那漢子一改之前的悶葫蘆,掙扎起身就要撲過來。
明俊偉擡腳踹在他肚子上,反手兩棍將其砸翻在地。
姜河幾人還沒反映過來怎麼個情況,地中海見狀臉色一白,剛要動作就被白聿棟一槍托搗在了太陽穴上,當即‘噗通’栽倒。
宋瑤撩開窗簾向外望了一眼,幾十米開外的水塔邊緣有行屍轉了過來,不過看樣子並沒有發現彩鋼房這邊的異樣。
姜河慢半拍的腦筋總算跟上了節奏,也趕緊湊到那牀板一側,做出警戒的動作。
“報信呢?”明俊偉此刻像極了爲非作歹的兇徒,蹲着身子捏住圓寸漢子的臉拽了拽:“你們的人在哪?門外?”
圓寸漢子晃動腦袋掙脫明俊偉,惡聲道:“你們完了。”
白聿棟一腳踢翻牀板,一個低矮的破洞露了出來,洞外和明俊偉預計的差不多,水塔底座的鋼架縱橫交錯,縫隙間長滿了野草,足有半人高。曲線塔身和高牆之間空出不小的縫隙,不過腳下的空間沒有多大,只能扶着牆壁踩在交錯的鋼架上行走。
唯一和明俊偉猜測不一樣的是,另一頭並不是開放的,大概延伸出去二十米的地方,滿滿當當摞起一堆破損雜物。有碎成幾截的水泥管道,也有一些滿是油污的金屬器械,總之根本過不去。
“撤。”白聿棟心知不妙,這倆人把他們帶到這裡突然發難,簡直是再明白不過的圈套了。
門口的潘珞第一個打開房門衝了出去,一個酒瓶斜斜飛了出來,‘啪’的一聲摔碎在潘珞腳邊,一蓬火雨轟然散開。
小姑娘被嚇得一聲尖叫,趕緊退回房子撲打着濺在身上的火星。
姜河看了眼晁逸帆,心裡‘咯噔’一下,心想靠你媽啊靠你媽,這次燒到自己頭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