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汗瞬間浸透了姜河的衣衫,幾乎是同一時間,黃狗吠叫着撲到門上,奮力抓撓着木門,發出難聽刺耳的刮撓聲。
姜河迅速反應了過來,拉開木門朝着黑影遁去的方向追了過去,一個背影出現在枯黃的麥田裡。那人已經跑出一段距離,隔着老遠,姜河也看不出那是男是女,唯一可以確定的是,這個不速之客是個活人。沒有猶豫,姜河快步跳進麥田,循着腳印直追而去,麥田不高,那人的背影還在姜河的視線當中。那人跑得飛快,攔路絆腳的麥秸被視作無物,所過之處踩踏的一片狼藉。
姜河停下喘了口氣,舉起手槍試着瞄準了跑動的人,這一瞄,倒是愣住了。
幹嘛啊這是?姜河突然有些納悶兒,看起來那人比他還要驚慌,難道只因爲那個人發現他在屋裡,所以自己就要一槍斃了人家嗎?姜河啞然失笑,放下槍遙遙注視着跑動的人影,直到那人漸漸消失在他的視線。
是了,門是被自己踹開的,房裡的窗戶也都緊閉着,這說明主人離開時反鎖了屋門,自己纔是不速之客。
想通此節,姜河不免有些汗顏,緊張了半天,原來自己纔是令別人恐懼的存在。確實,如果換做是自己鎖了家門外出辦事,回來時卻發現家門口停輛車,房門也被強行弄開,想必也會有些驚慌吧。畢竟現在世道這麼亂,誰知道屋裡的人是幹嘛的。
姜河擡頭張望一陣,那人已經順着麥田逃進深處,此刻已然消失不見。
“不好意思,讓你受驚了。”姜河撇撇嘴,自言自語嘀咕了幾句,眼瞅着日頭向西沉去,如果自己再不做些什麼,估計晚上只能對着黑暗乾瞪眼。
房裡沒有蠟燭手電筒之類的東西,好在外邊遍地都是生火用的材料,姜河抱着一捆麥稈返回了屋子,黃狗恪盡職守,蹲在門前寸步未離。這會兒天色還不算太晚,如果現在就點火,只怕到半夜火堆就得熄滅。自己一個人也不敢點太大火,萬一晚上吹個小風引燃什麼東西可就糟糕了。
姜河靠坐在牀上,腦中一團亂麻,有一下沒一下的給狸花貓梳毛,電視屏映出他寂寥的身影,徒添一股悲涼。
“好餓啊。”姜河舔了舔發乾的嘴脣,鬼鬼祟祟瞅了眼蹲在地上打盹兒的黃狗,黃狗似乎感受到來自某人的惡意,渾身一個激靈,甩了甩腦袋跑了出去。
夜晚來得比姜河想象得要快,等他把屋裡的桌椅板凳拆成一地廢柴的時候,窗外已然變作了一片墨色。姜河伸了個懶腰,將二十六寸老式彩電搬到了門口堵住房門,四下檢查了一遍,確認沒有其他問題,這才點燃了一堆麥稈,藉着火勢將桌椅碎片壓了上去。在室內生火有種奇怪的感覺,火堆毫不吝嗇的散發着熱量,將水泥地烘烤的呼呼發熱。
關於睡覺的問題姜河糾結了老半天,他本來琢磨着要不要去車裡睡,車裡雖然冷一些,但萬一有什麼突發情況,自己可以迅速跑路。姜河對自己的警覺性沒什麼信心,下午那人雖然跑了,但保不齊人家晚上會不會殺個回馬槍。照他一貫的睡覺方式,只怕是應付不了可能會出現的夜襲。他琢磨了半天,最終打消了去車裡的念頭,如果去車裡睡覺,自己又何必找這麼一個安身之處。
房間只有正門和窗戶兩個入口,正門前邊擋着卡車,屁股後頭頂着電視機,卡車鑰匙他也拔了;至於窗戶,大小倒是夠一個人爬進來,不過窗戶裡邊有插銷,想進來只能強行衝撞,如果這都把他驚不醒,那要死要活他也認了。
姜河扯下落了灰的牀單扔到地下,隨意捲了卷,算是給貓和狗做了個簡易窩。他本想躺在牀上睡一覺,又怕牀太舒服睡得太死,想了想,只好抱着被子坐到了火堆旁。被子放了許久,有一股潮氣,乍一裹在身上還有些冰涼。貓狗對自己的窩不太滿意,踱着步子鑽進了姜河的被子,三個動物擠在一起,六隻眼睛盯着跳耀的火光發呆。
不知過了多久,姜河靠在牆上昏昏睡去,火堆裡燃着焦黑的木頭,不時有火星發出噼裡啪啦的爆響。
門外夜風呼嘯,麥田隨着晚風搖擺不停,偌大的荒郊野外,一大片黑影在徐徐推進,那片黑色如同一團翻滾的烏雲,推進的速度很慢,但卻來勢洶洶,麥秸被凌亂的步伐踩進鬆軟的泥土,乾枯的麥稈支離破碎,湮沒塵埃。一縷月光穿破雲層,灑下一片淡淡的銀霜,一張張猙獰腐爛的臉被映亮,那些渾濁的瞳孔中閃爍着瘋狂,壓抑的嘶吼聲代表着貪婪,它們步履蹣跚,越過空曠的麥田,留下身後狼藉一片。
從高處俯瞰,麥田正中似有一盞黑暗中的明燈,正散發着朦朧的光亮。
“哥,親哥,救救我。看在黨國的份上,拉兄弟一把。”
往日張揚跋扈的晁天王,此刻比祥林嫂還要苦情,他可憐巴巴的扒在窗沿,絕望的拍打着窗戶,希望窗外那個無所不能的明大俠可以助他脫離苦海。
明俊偉雲淡風輕地站在玻璃後邊,指了指玻璃,又指了指耳朵,然後擺擺手,用嘴型告訴玻璃後邊的晁天王:聽不到,聽不懂。
“別這樣,別走!”晁逸帆見明俊偉轉身欲走,整個人都要崩潰了,他奮力敲打着窗沿,嘶聲呼喊。
明俊偉衝他笑了笑,示意他稍安勿做,看着這個光頭小子上刑場一樣的表情,明大俠也不忍再開他玩笑,湊近窗戶低聲道:“你先穩住,我回去想想辦法。”
“啥?你說啥?聽不清啊??”晁逸帆茫然的抓撓着玻璃窗,他只能看到明俊偉動嘴,但卻聽不到聲音。
明俊偉抓了抓頭髮,瞟了眼坐在門口裹菸嘴的老羊倌,無奈之下只得在窗戶上哈了口氣,用手指寫下一個字。
晁逸帆若有所思的點點頭,頹然跌坐回凳子上,木門‘哐啷’聲響,走進一個豐腴的身影。
這是寡婦三人組之一,之前鬧得最兇的一個。幾個小時前,她披頭散髮,穿着胸罩和內褲打得明俊偉和曹良毫無還手之力,而現在,這個戰鬥力爆表的女人換上一身喜慶的大紅色,有些豔俗的紅裙將女人歷經歲月的身形勾勒的異常清晰。女人將頭髮盤了起來,腦後插着一根溫潤的玉簪,幾縷秀髮自臉頰垂下,隨着女人身體的動作輕輕擺動着。女人簡單洗漱一番,還化了妝,路茜給她描了眉、抹了粉、塗了脣,不爲別的,只是希望自己的夥伴被借種時,起碼可以賞心悅目一些。
“你這後生還俊着了。”女人踩着一雙繡着金鳳圖樣的紅底高跟鞋,碎步款款坐到了炕沿,燭光掩映下,別有一番風情。
晁逸帆渾身起了一層雞皮疙瘩,手心沁出了汗。
“坐過來,離那麼遠幹甚。”女人掩嘴輕笑,將豐腴的身子往旁邊挪了挪,拍拍炕沿,衝晁逸帆拋了個媚眼。
晁逸帆深吸一口氣,看了眼玻璃上即將消失的‘拖’字,暗暗給自己鼓了把勁兒,清了清嗓子,結巴道:“這個這個這個…是吧,啊…那個那個那個……昂……”
“嘻嘻嘻,後生嘰裡咕嚕說甚了?”女人發出一串讓人毛骨悚然的媚笑,見晁逸帆坐在椅子上不動彈,便主動走了過去,道:“羞了?”
“啊啊…昂,這個這個是有點。”晁逸帆渾身肌肉緊繃,不錯眼盯着女人的動作。女人淺笑倩兮,伸手將窗簾拉上,身子一轉,徑直坐到了晁逸帆身旁。
一股濃烈的香氣鑽進了晁逸帆的鼻腔,忽的手掌一熱,自己的手已經被女人拉過去放在了大腿上。天可憐見,那女人紅裙及膝,坐下以後整個裙子被繃成了立方體,晁逸帆手心隔着布料感受到女人的體溫,一個激靈,觸電般縮回了手。
“嘻嘻嘻嘻嘻。”女人鬼畜般的笑聲鑽進耳朵,咯咯樂道:“城裡後生臉皮這麼薄?莫羞,要個娃娃麼甚大事,咱快些,嫂子她們還等着哩。”
一股惡寒從腳底板躥到了天靈蓋,晁逸帆僵硬的轉動脖子,用這輩子最認真的眼神盯着女人有些慘白的臉孔,正色道:“大姐,你聽我跟你講,這事絕對做不得!這這這敗壞社會風氣的!”
女人眨了眨眼,眼皮上的粉塵簌簌直落。
晁逸帆心中一喜,估摸着有戲,繼續循循善誘:“你想啊,那倆是你嫂子,你們三個跟我借種,那孩子以後怎麼叫人?對不對,以後你們三個怎麼稱呼?對不對?這事不對,你老公的死我很遺憾,有機會我給大姐你介紹個續絃好不好?今天咱就這樣吧,你跟我出去,咱跟那老不死……咳咳,跟老大爺知會一聲,就這麼散了吧。”
女人還是保持着那幅表情,不喜不怒,就這麼直勾勾的盯着晁逸帆,過了半晌,又捂着嘴嘻嘻嘻笑了起來。
晁逸帆頭皮一炸,心中連呼我操,難不成這女人是個傻子?
“後生你莫說了,我曉得你甚意思。”女人笑夠了,理了理裙襬站起身,伸手拉起晁逸帆,道:“你不願意?”
“額…昂!”晁逸帆有些摸不清意思,似是而非的應了一聲。
女人抿嘴不語,拉着晁逸帆走向門口,晁逸帆鬆了口氣,暗想這女人還通情達理,也好,完事給她介紹介紹明俊偉。晁天王如是想着,伸手去拉窯門,猛地身子一晃,女人膀子一扛將他頂到了炕沿,不待他反應過來便將他整個人推上了土炕。
“我操你這是幹啥?”晁天王被撞了個七葷八素,掙扎着爬起身,卻看女人已經甩掉高跟鞋撲了上來。
女人臉上掛着嗤笑的表情,一邊解釦子一邊道:“後生莫耍甚花花腸子,殺人要抵命,跟你留個種,不要以爲老孃真看上你蘭!”
“我去!咱剛纔不是聊得挺好嗎?”晁逸帆只覺得一團黑影籠罩而來,平素砍殺行屍的氣魄被震的蕩然無存,只得驚恐的向後退去,沒退兩步便頂到了土牆。
女人三兩下除去長裙,揮手扔到了晁逸帆臉上,探手抓住晁天王腳腕,拎小雞子一般扯了過來,整個人順勢騎了上去。說實在的,女人其實不算太醜,常年田間勞作倒讓她省去了多餘的肥肉,雖然體形稍顯豐腴,但也不算太誇張,只是晁逸帆太過消瘦,倒顯得女人有些膀大腰圓。
燭火被扇動的氣流吹得搖曳不止,牆壁上的影子也變幻出各種形狀。
晁天王死命抓扎褲腰帶,一個勁兒的嚷嚷:“別這樣別這樣,咱有話好好說,你把衣服穿上!”
女人哪裡理會晁逸帆的呼喊,手下略以使勁,只聽一聲布帛撕裂的聲響,那條陪伴晁逸帆許久的發黃軍褲被扯開一條口子。
“我你媽——啊啊啊救命啊!!!”
奮力掙扎到炕沿的晁天王又一次被拖回炕中央,女人甩手扔掉縷縷布條,慘白的臉上勾起一抹媚笑。她騎坐在晁逸帆身上,探身吹熄了蠟燭,一道白煙飄起,窯洞陷入一片黑暗。
窯洞外,明俊偉等人目光復雜地看着那漆黑一片的窗口,初始還有晁天王泣血般聲聲慘叫,沒一會兒,女人肆意的叫喊聲便遮住了天王的悲鳴。
老羊倌臉上綻開一朵燦爛的雛菊,吐出一口煙,擺擺手。一旁的寡婦三人組二號和三號臉頰飛紅,吃吃笑着跑進了窯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