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待在家裡別動,我想辦法去你那邊找你,”餘祖涯朝小姨子玉清叮囑道。
掛了電話之後,他開始爲下樓的事頭疼起來。附近已經不再喧囂,之前外面的呼救聲和慘叫聲似乎一下子就跟烈日下的水一樣蒸發得無影無蹤。餘祖涯又來到平頂的邊沿,他朝底下望了望,發現樓下的喪屍仍圍在屍體旁邊,而地上的屍體都已經看不出人形了。
想到玉清還躲在她自己家裡,餘祖涯終於鼓起勇氣來到雨棚底下將柴刀翻了出來。柴刀上雖然滿是斑駁的鏽跡,不過刀口處仍然比較鋒利。
餘祖涯來到門邊,旺財也跟了上去,突然他感覺到褲兜裡手機震動了一下。
餘祖涯掏出手機,拿在手裡看了一眼,發現上面顯示收到了一條短信。“緊急通知,一種新病毒在全球開始蔓延,病毒感染者會在短時間內變異並開始攻擊正常人……,請收到短信的羣衆不要出門,並且遠離人口密集的區域。”
“不要出門……,”餘祖涯呆呆地望着短信裡的字,心裡突然又開始猶豫起來。
“病毒,喪屍,我的天啊!”餘祖涯手裡的柴刀掉在了地上,人也蹲了下來,雙手頹然地套在腦袋上。
旺財見餘祖涯找出刀來,以爲主人打算帶它出門,狗子興奮地跟了上來,卻見主人走到門邊又蹲在地上。
旺財朝着餘祖涯叫了幾聲,似乎是在催促他。
沉默了良久,餘祖涯始終沒能再鼓起下樓的勇氣。他拿出手機又撥下了小姨子的號碼,結果電話那頭卻始終無人接聽。餘祖涯的心裡說不出是傷感還是無奈,柴刀被他用腳踢到一邊,旺財也被重新趕回了雨棚底下。
喉嚨間被穀殼噎得生疼,餘祖涯劇烈地咳嗽着,人也從幾個月前的思緒裡回過神來。嘴脣在冬日涼風的侵蝕下有些乾裂,他費了老大的勁才從地上爬起來,接着便開始朝雨棚底下的水缸走去。
餘祖涯家的樓頂上有一隻水缸,之前是用來盛接雨水,好在夏天的時候澆灑在樓頂給下面降溫用。餘祖涯被困在樓上之後,就把這口水缸挪到雨棚底下,通過雨棚邊沿的下水槽來收集雨水。這口缸救了他的命,也讓他苟延殘喘至今。
餘祖涯朝着水缸走去,水缸裡還有小半缸水在那,水有些發綠,還帶着些許腥味。喉嚨和口腔黏 膜被堅硬的穀殼劃得生疼,讓他顧不得許多,朝缸裡伸出手就掬起一捧水來吸進了口中。
嘴裡終於溼潤了一些,餘祖涯含着水將口裡還未全部嚼碎的穀粒吞了下去,胃裡因爲飢餓造成的炙燒感稍微好了一些。他抹了抹嘴,朝着牆角的柴刀走了過去。
餘祖涯將鋒刃上沾染着深褐色血跡的柴刀撿了起來,人朝着平頂一側的邊沿走去,那裡有一棵樹長在牆邊,部分樹枝和葉子伸到了他家的樓上。
餘祖涯用柴刀將邊沿處的樹枝勾了過來,近處的枝椏上已經看不到一片樹葉,他用力扯了扯,將樹枝拉得更近一點。手伸過去的時候勉強能夠摘得到幾片新的葉子,餘祖涯將葉子拽到手裡開始往嘴巴里塞。
樓頂上的食物已經所剩無幾,最初的時候上面還有不少晾曬的穀物以及番薯,幾個月下來這些東西都被吃得差不多了。
旺財在災難發生之後的第二週便死在了那把柴刀之下,餘祖涯沒有多餘的食物去養它,看着這隻狗開始掉膘之後,餘祖涯只得狠下心來用刀將它砍死。
從旺財身上剃下的肉讓餘祖涯整整吃了兩天,最後直到剩下的肉因爲氣溫比較高的緣故開始發臭了他才丟掉。第一次生吃狗肉的時候,餘祖涯差一點吐了出來,不過吃過一頓之後,他的胃便開始習慣了這種生肉的味道。
餘祖涯嚼着樹葉,嘴巴里滿是澀澀的味道,如果放在以前,他早就將嘴裡的東西吐了出來,不過現在對於他來說,每一口食物都彌足珍貴。
寒風朝着棉絮的縫隙當中灌了進去,讓餘祖涯打了個哆嗦,他開始在樓頂上慢慢地走動着,遠遠地望去,就像是一個漫無目的地徘徊着的喪屍一樣。
餘祖涯又來到平頂的邊沿,他朝底下望過去的目光已經有些呆滯,附近能看到不少喪屍的身影,但是舉目望去,卻沒有一個活人的影子。
有那麼一瞬間,餘祖涯突然很想從這裡跳下去,不過曾經自己老婆啃食兒子屍體的那一幕卻深深地烙在了他的心裡。如果只是簡單的摔死,餘祖涯或許不會這麼怕,但是摔下去之後,死了還得變成那些喪屍嘴裡的食物,這讓他無法接受。
餘祖涯已經對死的概念有些麻木,他知道自己會死,只是打算死的時候能留下個全屍。所以每天大部分時間他都選擇在樓頂上躺着,期待自己什麼時候兩眼一閉就這麼去了。
又是一陣風吹了過來,餘祖涯的腦袋裡清醒了一些。微風中似乎傳來了一些聲音,他愣了一下,突然眼睛瞪得大大的。
那是沙船上裝配的發動機的聲音,餘祖涯對這個聲音非常熟悉,曾經的時候,離他家不遠處的那條河裡,每天都會有這種船隻經過。
“有人啊,是活人啊!”餘祖涯的心裡一瞬間充滿了喜悅,因爲房子前面那片樹林擋着的關係,他沒有看到船的影子,但是不遠處傳來的聲音不會欺騙他。
發動機的聲音又大了一些,那條船似乎在朝這裡靠近,餘祖涯甚至能隱隱約約地聽到船上有人在說話。
“救命啊!”餘祖涯扯着嗓子呼喊起來,然而從嘴裡發出來的聲音既嘶啞又微弱,他的喉嚨已經發炎得很厲害,之前吞下的穀殼將食道又劃出一些細小的傷口。餘祖涯竭盡全力地呼喊之下,他嘴裡發出的聲音卻微不可聞。
彷彿是在傷口那撒過鹽一般,喉間又傳來一陣劇痛,餘祖涯咳了幾下,一口帶着血絲的唾沫被吐了出來。他急得在屋頂上團團轉,想要用什麼辦法去引起不遠處那條船上的人注意。
“要是旺財在就好了,”餘祖涯想到了自己養的那條狗。
他的目光又重新落回到牆邊的柴刀上,接着人便衝了過去,抓起柴刀狠狠地朝着水缸上敲了起來。
“什麼聲音?”大飛正和王平講述着張偲在家福超市時的事蹟,突然他聽到岸上傳來一些聲音。
“老魏,船停一下,”大飛朝駕駛艙裡的魏啓明喊道。
“什麼?”魏啓明探出頭來,他所在的駕駛艙那離沙船的發動機位置很近,也是噪音最大的地方。
“停下船,岸上似乎有動靜,”大飛跑到駕駛室裡對他說道,“剛纔我聽到那邊有些聲音。”
“嘩啦”一聲,水缸在餘祖涯的敲擊下碎了開來,缸裡的水都流淌到平頂上。餘祖涯沒想到水缸竟然被敲碎了,他一下子愣在那裡傻了眼。
遠處沙船發動機的聲音消失了,餘祖涯不知道船是停下來還是走遠了,隨着水缸被敲碎,他從剛纔的大喜之下又變成了大悲。
餘祖涯現在失去了缸裡的水,船如果走了的話,他接下來只能等死。雖然早已做好了等死的準備,但是人在突現生機的時候,對死亡的恐懼就會成倍的增加。
知道自己沒有了活路,人才能死心塌地的等死,但是突然發現一條活路就在離自己不遠的地方,那相信沒有人還能繼續堅持等死。
餘祖涯朝着先前傳來聲音的方向眼巴巴地望去,他在心裡祈禱着,人站在樓頂上幾乎望眼欲穿。
房屋前的林子裡傳來了槍聲,餘祖涯緊繃着的心絃終於鬆了下來,他噗通一聲跪倒在地上,因爲發炎而有些紅腫的眼角突然流下淚來。
沙船靠邊之後,陳斌和大飛等人來到河岸上,附近到處都是樹木,大家開始小心翼翼地在林中搜尋起來。
之前突然出現的聲音已經消失了,空氣中又沉寂下去,耳邊只剩下風拂過樹葉的聲音,冬天的這個季節裡,鳥叫聲和蟲鳴聲似乎都少了許多。
“林子後面有棟樓房頂上似乎有人,”對講機裡傳來陳盛的聲音,他和魏啓明被留在船上,通過無 人機協助大家進行搜查。
“確認,是活人!”陳盛的聲音裡帶着些許興奮,他將無 人機靠了過去,在距離餘祖涯很近的位置終於確認了他倖存者的身份。
餘祖涯看到從樹林上空突然飛過來的這個東西,他不知道這是無 人機,不過出於求救的本能,他開始朝無 人機揮舞着雙手,希望能引起它的注意。
林子裡遊蕩着不少的喪屍,餘祖涯家所在的村子和這片樹林毗鄰,之前災難發生的時候,不少沒有變異的村民逃到了林子裡,他們在逃跑的過程中也將更多的喪屍吸引了過來。
陳斌等人沿着陳盛提供的方向推進過去,他們的周圍出現了許多喪屍的身影。在舉槍射擊的過程中,不少的子彈都被樹木給擋了下來。
“地形對我們很不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