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安部隊對穆法商會別墅的突襲,在定信出現的那一刻便毫無懸念地迎來了無果而終的命運。七十六名葬送者以及十二位血衣使,幾乎在侵入宅邸的那一刻便悄然無息地湮滅在了或傭人或管家的手腕中,甚至沒有泛起一絲波瀾。
若說這棟別墅曾遭受了什麼無法彌補的損失的話,那就只有在暴君激盪的劍氣下灰飛煙滅的那條手工編織的精美地毯而已——那是在數年前,由某地表世界的十二位高工藝人花費一年時間才完成的、價值萬金的藝術品。
當然,身爲擁有者的露瑟麗娜不可能向彼安共同體提出賠償要求,而從結果來說,紅夜等人也確實沒有傷害別墅內的任何人,再加上原本就內疚於兄長謀害未婚夫之血親的事實,因此她主張就此放過這些暗殺者,這讓天空不由得終了口氣——儘管露瑟麗娜的安全被置於所有顧慮之先,但他亦無法否認紅夜等人行動的正當性——事實上,倘若那個叫尤拉姆的惡德人形還活着、並出現在自己眼前的話,那他也沒有能控制住將殺意付諸行動的自信——因此,從這份因緣來說,天空或許還需要對爲他解決掉此煩惱的彼安至上感謝之意。
只不過,另外兩人卻似乎難以理解。顧慮到自己並非當事人的立場,夏音雖然維持着困惑的表情,但始終沒有將反對付諸言語。而定信則是在指揮傭人們將一干喪失戰鬥力的暗殺者送離別墅時,才向身旁這位四年不見的義子提出質疑。
“就這麼讓他們離間好嗎?說不定會再來襲擊小姐的哦?”
“就算將他們留在這裡,不解決問題根源的話,也還是會有下一波暗殺者被派過來的啊!說不定還會是更麻煩的對手,而義父你也不可能整天都守在露瑟麗娜身邊吧?”天空無奈地聳聳肩膀,苦笑了出來。
“我已經向紅夜好好解釋過了,露瑟麗娜早巳放棄阿爾法恩、以‘林’爲姓氏的事情。倘若彼安能夠就此接受的話,今後應該不會再有這類事情生了。”
“原來如此……”天空的主張,自然有其正確性。但定信只是沉穩地點了點頭,一語道出了他的真意,“其實只是對那位叫‘紅夜’的下不了手吧?”
“……難道我表現得這麼明顯嗎?”天空略略狼狽起來。
“也不是,至少比起以前來,你的演技已經進步了不少。”定信拍着天空的肩膀說道。不過卻慢慢加重了力道。“事實上,若不是看到那位菲恩伯德公主殿下,我也不會想到已經成爲小姐夫婿的你,竟然還有關切其它女性的餘裕啊!”
“我、我也沒有想到義父你竟然作了穆法商會的執行官啊……”被完全壓倒的天空,一邊忍受着背部那震撼肺腑的重擊,一邊竭力岔開了話題,“不過,你爲什麼要辭去外務府長的職務呢?”
“啊,外務府長的職責是負責星系政府的對外交涉,在承州星系併入北部諸邦的貿易網絡後,這份職務就相對於在那傢伙的手下任職了,這讓我覺得很不愉快,所以便辭掉了。”
即使不用充分說明,天空也能充分理解蘊含在那第三人稱代詞中的感情,而接下來的問題,與其說源自理性的推測,還不如說於本能的預感。
“但是,那傢伙應該有邀持你擔任林氏商團的要職吧?”
“……唔,確實有過邀請,好像是執行者什麼的……”定信在回憶中皺起眉頭,繼而開懷暢笑,“不過被我狠狠拒絕了五次後,那傢伙也終於懂得收斂了。”
“那,擔任穆法商會的執行官是因爲……”
“唔,這個啊……”彷彿想起什麼不光彩的往事,定信的暢笑頓時轉爲苦澀,“露瑟麗娜小姐可是登門拜訪了七次啊!最後竟然建希都站在她那一邊責難起我未了,我根本沒辦法再拒絕了啊……”
“嗯,我好像能夠理解……”雖然這麼說着,天空卻忍不住向定信投以責難的目光,“畢竟連續七次拒絕那樣真誠的邀請,就算再怎麼冷酷的人,也差不多應該到了極限……”
“……咳!不過,我現在倒覺得這樣也挺不錯的。”定信輕咳了一下,稍稍迴避了他的目光。“畢竟和林氏商會不同,穆法商會的主人可是同時擁有智慧和慈悲的人物。若是露瑟麗娜小姐的話,就算掌握再多的財富,也只會成爲社會進步的動力而已。”
“嗯,確實如此……”天空點點頭,毫無異議地贊同了這一點,“另外,那位夏蘭公主殿下也不是池中之物啊!”定信對義子投以感慨良深的目光。“僅僅以氣勢便便鎮壓住兩位武力遠勝自己的暗殺者的人物,我還是第一次見到!亞諾萊維涅那高高在上的榮耀,我等地表世界的居民,果然還是隻能仰望啊……”
“是……這樣的嗎?”天空回答得有些遲疑。雖然一開始他也認爲那位青少女應該是更高不可攀的人物,但回想起來,自己竟然在不知不覺間站到了和她並肩的位置上——事實上,夏音就曾經數次指責過自己對待長官的態度缺乏誠意,不過那時候感覺到的,卻是一種類似愉快的莫名情緒,因此也就從未認真把亞諾萊維涅之女的抗議放在心上。
“總之,你迷戀的這兩位都是不得了的女性啊!如果身爲男人不振作起來的話,那將來可是會辛苦的哦!”定信大笑起來,重重拍着義子的肩膀,“這可是過來人的忠告,你就好好接受下來吧!”
“是……”天空低下頭去,謹慎地接受了這份忠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