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顆手雷突然被丟進了甬道里,橢圓形的軀體讓它在地上劃出了一道弧線,直接滾到我的腳下,一瞬間感覺整個人的頭皮都要炸起來了。邢天明反應很快,一把拽住了我的胳膊,大喊一聲:“跑!”
但是我沒有動,在甬道這樣狹小的空間內,手雷爆炸不光是巨大的迴響能震得人兩腿發麻,爆炸後的碎屑也很有可能經過牆壁的彈射,對我們造成傷害。當然,那個時候我並不可能想這麼多,只是一把抓起了腳邊的手雷,向鐵門內丟了回去。
手雷在空中畫出一道弧線,雖然只是一瞬間,我看到了門後的房間裡,有兩個躲在桌後的人露出了驚恐的目光。接着,一道白光在空中瞬間綻開,巨大的聲響震得我兩耳發麻,迎面而來的一股氣浪直接將我衝倒,地面也開始劇烈的晃動起來。
這手雷威力太強了,連地面都快掀起來了。我這樣想着,搖晃了一下腦袋,朝門內一看。只看到頭頂有一到裂縫,從鐵門裡面瞬間開到了甬道里,並且快速的在向後面擴張着。糟糕了,這下地面真的被掀翻了,而我們卻在地底下!
兩個特警迅速從鐵門內退了出來,經過我身邊的時候,一人撈住我一隻胳膊,拖着就開始跑。而這個時候,我頭頂上的地面終於支撐不住重壓,瞬間寸許碎散,砸在了管道上。雖然頭頂上有很多管道,卻沒有爲我們爭取到一絲的時間,也跟着發出了一聲聲斷裂的巨響,整個甬道轟然坍塌。兩個特警依然快速的拖拽着我向後跑,而我猶如在看電影中的畫面一樣,無數的巨大石塊和脫節的管道,砸在我們半秒前停留的地方,甚至有一些較小的石塊,已經觸及到我的腳尖。
整個逃亡的過程驚心動魄,即使是我們轉過一個個的彎道,坍塌卻依然沒有停止下來,反而愈演愈烈。然而剛剛轉過最後一個彎道,眼看着入口的隔離門就在前面不遠處,左手的特警不知道被什麼東西給絆倒,一下鬆開了我的手臂。另一個特警因爲同伴的脫手,也失去了平衡。我的心臟幾乎停止了跳動,眼看着頭頂的管道發出一聲怪響,向我們砸過來。
這個時候,我們旁邊的紅色鐵門也從水泥牆裡崩了出來,落下的鐵管剛好搭在了鐵門頂上,使塌陷停頓了一下。2秒鐘後,鐵門發出了一聲尖銳的怪叫,自己本以破敗不堪的身軀,終究是無法承受坍塌造成的巨大壓力,掩埋在碎石堆當中。但是這寶貴的2秒鐘,卻爲我們帶來了生的希望。
我從井口爬上來的時候,地面的震動仍然在繼續,但是放眼望去,地表上的世界已經變得面目全非。無數的矮房隨着地面的塌陷,也同樣失去了佇立的資本,變成了一片廢墟。目所能及之處,仍然有不少的矮房正在坍塌之中,而且是一棟接着一棟。我們無助的看着這一切在眼前發生,卻沒有任何辦法。
十幾分鍾後,地面停止了震動,能聳立的建築也屈指可數,更多的則是殘戈斷瓦。雨依然在下着,但是卻沒有之前那般大,無數的手電光向周圍掃視着,沒有人說話,似乎都仍未從剛纔驚心動魄的狀態中恢復過來。
而這時,邢天明首先開口問道:“人都在嗎?”
“確認了,一個都沒少。”說話的是帶我逃命的兩個人中一個,聽聲音竟然是個女性。
“那就好。”話音剛落,一旁的廢墟當中,傳出了石塊翻動和人的呻吟聲。
特警都是一羣訓練有素的人,一聽到響動,馬上做出了備戰狀態,4個人分兩撥,迅速朝廢墟靠攏過去。廢墟中有一塊石板緩緩地被頂了起來,然後露出了一個體型寬大的人影。人影將石板往旁邊一丟,頓時有4道手電打在他臉上,同時4把黑漆漆的槍口指向了他。
“這演的哪出?槍口頂到胖爺頭上了。”聲音聽起來有些嘶啞,但聽起來像是胖子。
“胖子?”我問道。
“老弟?”胖子一聽到我的聲音,就馬上站了起來,卻引得周圍特警全部端起了武器。“喂,我是刑警隊特別行動小組趙晨,自己人!”胖子尷尬的表明着自己的身份。
“把槍放下吧。”這時候剛纔說話的女性一道命令,特警才放下了槍。
胖子看似輕鬆地樣子,仍然舒了一口氣,跨出廢墟跑了過來:“怎麼回事?胖爺正在抓人,就地震了?”
“武裝分子在下面丟了一顆手雷,下面全部坍塌了。”我看着胖子,響起了分離時的情況,問出了一連串的問題,“你不是去找支援了嘛?怎麼會在這裡?手臂沒事了?”
“走到半路,發現了可疑人物,胖爺和他幹了半天,就突然地震了。”說着,他活動了一下手臂,“手臂也不知道什麼時候好了。”接着他突然像是想起來了什麼一樣,馬上補充道,“這邊,‘老鼠’在這裡。”說着,胖子又跑回了廢墟當中,在一塊殘破的牆邊,我看到了一個半坐在地上的人。
“皮德利?”的確是皮德利的樣子,緊閉着眼睛依靠在牆邊。
“讓我打暈了。”胖子咧着嘴說道,“孫子還想偷襲我!”
邢天明見狀,也走了上來,用手拍拍他的臉,說道:“看來人質已經找到了,我們先把人送回指揮車。”說着,幾個特警就打算行動起來。這時,皮德利突然睜開了雙眼,一頭撞到了邢天明的鼻子上,然後踩着廢墟跑了出去。
看到這貨又要逃,我的火就不打一處來,馬上就追了過去。皮德利的身材比較高大,腿也長,有幾次面對着半腰高的斷牆,他一步就能跨過去。而我卻只能扶着牆頭,翻越過去。漸漸地,他和我們的距離從原先不到3米,拉開到了5米遠。
“胖子!”我忍不住了,向身後大喊一聲,“開槍!讓他停下。”
皮德利同樣聽到了我的聲音,逃跑的路線也開始變向,試圖擾亂胖子的精準。但是他太小看胖子了,話音落下,又跑了幾步,響起了一聲槍響。而這時的皮德利剛剛做完一個變向,一枚子彈呼的從我身後飛了過去,射在了皮德利的大腿上。一聲慘叫,皮德利捂着傷口倒進一節斷牆後面。一夥人緊隨而上,將皮德利圍了個水泄不通。
“老子這輩子的運動都沒今天多。”胖子喘着粗氣,同樣癱坐在地上。
“爲什麼要跑?”我問道,“你忘了我們的約定?”
“我和你的約定是幫你逃出去。”他捂着流血的傷口,露出了一口白牙,“我不能被警察抓住。”
“已經遲了。”我看着周圍一圈冰冷的槍口,對皮德利說道,“是時候了,告訴我你是誰?”
皮德利一聽,愣了一下:“什麼我是誰?我是皮德利啊。”
“不要再裝了,我知道你不是。”我走了上去,伸出了手,在他臉上狠狠的擦了一下,褐色的皮膚像是紙糊的一般,被我擦出一個缺口,底下露出了黃色的皮膚。
看到這樣的一幕,周圍頓時開始騷亂起來了,而“皮德利”更是露出了極其驚訝的表情,慢慢的問道:“什麼時候發現的?”
“起初在玉龍之家,你說着那蹩腳的中文。”我解釋道,“既然作爲一國的總統,英語應該纔是你的國際用語,但是你卻故意使用着外國人的口音來說中文。而我和你被綁在下面的時候,我撿起的那個電擊棒,根本沒有電,被電擊也是你裝出來的。只不過最後我的確沒想到你爲了掩蓋自己,會讓同伴拔了兩個指甲。”
“這都沒逃過你的眼睛,真厲害。”突然那種蹩腳的外式中文變成了標準的普通話。
“我想真正的皮德利應該早就被你殺了吧,讓我來猜猜你的名字。”我想了一下,唯一曾經出現過的,卻又被大家故意遺忘的人,“秦汝陽?”
“哦?”他饒有興致的說道,“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這個道理嘛?”
“對,想要掩蓋自己的身份,最好的辦法就是讓別人來認同自己的消失。”
“我好像並沒有承認啊。”他直起自己的身子,依靠在斷牆邊。
“沒關係,因爲這個不重要。”我說道,“既然皮德利已經被害了,你自然逃不出國際刑警的追責。而我更加關心的問題,則是你們的目的是什麼?”
“你認爲我會告訴你嘛?”
“既然你不想說,那就讓我推測一下吧。”我停頓了一下,看着他滿是期待和嘲弄的眼神,說道,“你們的目的,應該就是研究所的一些研究資料,當然玉龍之家得到的那一份也在這其中。但是力雄集團絕對不會讓這些東西落到別人手中,所以才展開了激烈的抵抗,剛好與警察發生了衝突。不過令人意外的是,現在底下已經徹底坍塌了,別說是這下面的研究資料,就是已經上交的那一份,你們也永遠別想得到。”
“呵。”他只是發出了這樣的一聲冷笑,卻不做任何的辯護。
“既然你什麼都不願意說,也沒關係,只要知道這個目的,能調查的東西就有很多。”這個時候,我感覺到了那種堅實的自信,“邢隊,剩下的事情交給你了,我想問的已經結束了。”
“好的。”邢天明一邊擦着臉上的鼻血,一邊說道,“通知指揮車,我們把他帶回去。”
隨着命令,一大夥人一起穿過這已經面目全非的老城,回到了新力大學南門。正好看到了早已等待在那裡的徐翔宇,但並未見到雷立行。據他所說,他們後來和那個人在城區裡玩起了“捉迷藏”,一直到深夜。但突然發生的地震,最後還是讓那個人逃走了。雷立行似乎沒有放棄,依然在城區裡面尋找着,徐翔宇不想跟着浪費體力,所以就先回來了,我和胖子聽到這些也只能苦笑。
消防隊和急救車在坍塌發生後,也馬上趕到了這裡,警察從最初抓捕犯罪團伙,演變成了搜尋生還者。消防隊員也馬上開始探測地底下的生命跡象,希望能更多的解救被掩埋的人,好在被掩埋的大多是武裝份子。不過有一點確實讓我感到奇怪,原先住在這裡的那些老人,去哪裡了?我帶着這樣的疑問,跑進了指揮車內,想和父親交流一下。但是城區裡的情況似乎並不樂觀,父親忙得不可開交。一方面有很多警察在廢墟里面受傷了,另一方面仍然有一些武裝份子在負隅頑抗。所以我只好又灰溜溜的跑了出來,和胖子一起坐在路邊閒聊起來。
胖子正給我扯着他和“皮德利”大戰的故事,突然有幾輛軍用裝甲車開了進來。然後一個身穿迷彩服的中年軍官,從車上跳下來,走到我面前,敬了一個標準的軍禮,說道:“您好,我是玉河市武警部隊上校,霍建祥。請問誰是這裡的負責人?”
我正打算開口,父親的聲音便在指揮車門口響起:“是我。”
軍人雖然沒有聽到我的回答,卻依然禮貌的感謝了一下,走到了父親身邊,用洪亮的聲音說道:“您好,軍方的命令,這裡現在由武警負責,請所有警察撤離這裡。”
父親聽着這樣令人驚愕的情況,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出聲問道:“誰批准的?”
“陳局長。”
“好的,我知道了。”父親淡淡地說着,走進了指揮車內。不到十分鐘,所有的刑警和特警都被召回了指揮車附近,但是卻沒看到雷立行。我焦急的四處觀望着,尋找着那個人的身影。當目光掃過那羣陸續從軍車上跳下的人時,便不由自主的凝聚在了一個身着迷彩服的人影上。他正好從軍車上面跳下來,目光與我交匯。
那個人,是雷立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