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了邱雲的住所,我們三個人外加一個王勝開始了返程之路。與白天不同在於,整個片區在夜晚的時候變得非常寂靜,偶爾會傳出不知是什麼鳥的叫聲,道路兩邊昏暗的燈光和坑坑窪窪的水泥路面,感覺像是走在通往黃泉的小徑之上,一股莫名其妙的寒意肆無忌憚的遊走在我全身每一個角落。
“怎麼這麼安靜。”胖子掃視着白天我們經過的那張麻將桌,一桌未結束的麻將牌零散的擺在桌面上。“牌都沒打完人就散了。”
“不僅如此,水杯也沒收走。”我看着座椅旁邊的銀色保溫杯,反射着淡淡的燈光。
“怎麼感覺這些人像是……”
“蒸發了。”雷立行說出了這三個字,環視着整條街道。
“喂,你們在幹什麼?”我們幾個一時駐足,王勝已經在遠處出口叫我們。
“走吧,可能這就是這些業主的生活習慣。”胖子又看了一眼桌上的麻將牌,將信將疑的口吻似乎是在說服自己一般,帶頭走了出去。
第二天一早,我們三個人又回到了新力大學醫學院,在李慧林的幫助下,我們進入了發生事件的實驗室中。案件發生後,這裡曾被當地派出所封鎖搜查過兩天,但由於事件的特殊性,再加上邱雲微博上的宣傳,這間實驗室一下成爲了本校最熱門的話題。可是與此同時,學生都不再願意來這裡上課,老師們也是有意無意的排斥着這間實驗室。然而總有一些喜歡靈異事件的學生,會帶着照相機偷偷的進來,翻弄這裡的實驗器材,讓李慧林無比的頭疼,校方的領導也在不停的給她施壓,讓她快點解決事件,甚至已經做好了最壞的打算,將邱雲開除。理由是散佈謠言,嚴重影響了學校的正常秩序,這也是爲什麼邱雲最近幾天在家的原因,他現在正在經受停課處分。
“趙隊長,你快點幫我想想辦法,要不然醫學院就完了,院長又不在。”聽着李慧林一陣一陣的發嗲,胖子也一陣一陣的哆嗦,這個老女人對於胖子的攻勢愈演愈烈。
這種時候,就要拿出警察的看家本領了,胖子快點感謝我吧。我走到了李慧林身邊,嚴肅的說道:“李女士,您在這裡已經妨礙到我們的工作了,請您行個方便,否則我們會以妨礙搜查爲由將你逮捕。”
“哼。”李慧林突然瞪了我一眼,沒好氣的說着,“那我就在辦公室,有什麼事情可以去找我。”說完,她又給胖子使了個媚眼,離開了實驗室。
“明明都是四十多歲的女人了,還以爲自己的很年輕,沒一點自知之明。”
“啊,胖爺想死的心都有了。”胖子呼出一口氣,對我豎起了大拇指。
趕走了障礙物,三個人開始對整個實驗室展開了搜查工作。實驗室分爲兩間屋子,其中一件是給學生們作爲屍體解剖研究用的試驗檯,而另一間則封閉儲藏着那些屍體。雷立行二話不說,就去了屍體儲藏室,我和胖子則在這間擁有試驗檯的房間查看起來。試驗檯位於房間的正中間,一個無影燈掛在上方,這種組合,或許稱它爲手術檯更合適。靠牆的周圍有很多的櫃子,有的櫃子裡面整齊的豎着文件,有的裡面放着除了酒精以外都是些我不認識的藥劑,也有的裡面用銀色的鐵盤乘着一套手術器械,兩把剪刀,一把手術刀和一個鑷子。手術檯正後方,就是宜佳佳發現面前人影的位置,儲藏室的門口。雷立行正在裡面查看封閉在福爾馬林中的一具屍體,雖然是封閉的玻璃櫃,但是淡淡的甲醛味正在從那裡飄散出來,刺激着我的鼻腔。
“怎麼樣?雷立行,有發現什麼嘛?”
“玻璃櫃出了點問題。”他向我指了一下玻璃櫃蓋子,一圈透明的皮套沿着玻璃的接縫緊緊的密合在一起,防止裡面的味道擴散。但是在扣鎖邊,我發現橡膠有點脫落,用手輕輕的一碰,一股劇烈的防腐劑味道瀰漫出來。
“福爾馬林全跑出來了,這玻璃櫃該換了。”我下意識的捂住了鼻子,防止這種刺激性的氣體侵入我的肺部。
“上層粘在蓋子上膠皮,完全包裹住下層裸的膠墊,達到封閉的作用。”他說着,用手指捅了一下膠皮,下層膠墊與玻璃之間產生了縫隙,藥劑的味道又一次從那個縫隙中散發出來。接着,他說道:“有人從裡面破壞了密封。”
開玩笑吧,我緊張的看向躺在玻璃櫃中的男性屍體,他作爲解剖用的實驗材料,裸露的黃褐色肌肉,空洞的眼眶裡沒有眼睛,微轉的頭正好對着我所在的方向,那雙靠近扣鎖的手,正好可以從縫隙中伸出來,然後撥開扣鎖。想到這裡,我的身體不受控制的後退了一步,正好撞在一個人身上。
“我發現了這……”胖子帶着這樣的聲音,剛好走了進來,“怎麼了?臉這麼白。”
屍體絕對是不可能自己打開玻璃櫃的,太令人尷尬了,平復一下情緒,我向胖子說道:“雷立行發現這個玻璃櫃從裡面被人損壞了。”
“哎?”胖子睜大了眼睛,一下湊到了玻璃櫃旁邊,仔細的盯着裡面的屍體,“老子不信他真能破壞玻璃櫃。”還好一個理智的想法。接着,他又說道:“還有其他發現嗎?”
“這具遺體身上有一處不自然的傷痕,應該是生前留下的。”雷立行隔着透明的玻璃櫃,指向了遺體的左胸,那裡有一個圓形的碗口狀小孔洞。
“槍傷。”一般捐獻給醫學做貢獻用的遺體,都是因爲意外事故死亡的人或者是死囚的遺體。我們面前的這具屍體左胸有槍傷,也許是因爲某種意外中槍而死的人。然而中槍而死,多數都和謀殺有着撇不開的關係,我突然有些好奇躺在玻璃櫃裡的這個人,身前是一個什麼樣的人:“這裡或許會有藏着有關這具遺體的信息。”這樣說着,我將搜索的目的投向了靠在牆邊的櫃子,那裡放着很多檔案,也許我需要的信息正好在這裡。
“哦,對了,我還發現了這個。”胖子將從進房間開始就拿着檔案撲到了玻璃蓋板上,“雖然不是什麼大事,但是有可能會成爲線索。”
“是什麼?”我拉開櫃子的門,檢點着一列列的藍色文件夾。
“櫃子裡的手術器械數目對不上,這裡有一份記錄,配給這間實驗室的手術器械是三把剪刀,一把手術刀和一個鑷子。”三把剪刀?我的手停在了一份“遺體接受記錄”前,想起櫃子裡之前放着的那個銀色鐵盤。胖子繼續說着:“櫃子裡只有兩把剪刀,可能被派出所的刑警拿走了,王他們檢測過指紋,也許東西還沒送回來。”
“這可能會成爲線索,最好問一下。”檢測指紋在當今有電腦的協助下,並不是一件非常困難的事。那個案件已經過去一週了,剪刀卻沒有返還回來,讓我不得不在意。胖子隨即掏出了電話,應該是準備詢問這附近的派出所。
而我這邊手也沒有停下來,已經將那份檔案翻到了最後面,最近的一次記錄信息。遺體是兩週前送到了這間試驗室,捐獻者的姓名是顧佳偉,只有這麼多記錄。但是知道姓名也好辦很多,運用一下警察的系統,任何與這名字相關的死者信息都會有所記載。我將姓名用短信發給了陸馨,順便看了一下時間。
“好快,一上午已經過去了,都12點多了。”
“我們先去吃飯。”胖子剛好壓了電話,“這羣整天無所事事的人,讓他們查個事情這麼難,還給老子發牢騷。”
“怎麼了?”我好奇地問道。
“說什麼那個案件完沒有必要調查,浪費時間的,什麼什麼的。”胖子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顯得無比輕浮,似乎是在學習電話那邊的人說話。我們三個人本來的目的也並不是這個案件,但是經過這兩天,不知不覺中就已經深入了進來。而且關於那片老舊的城區,總給我一種不自在的感覺,可是現在掌握的線索卻不夠。邱雲說邢天明去找過他,然而我們並未在這裡碰上,難道他和我們調查的東西不同嗎?正這樣想着,“曹操”就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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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果然在這裡。”邢天明雙手後背,跨進了實驗室中。
“你到這裡幹嘛?”胖子開口問道。
“這句話原封不動的還給你。”他的語氣有些重,似乎非常的生氣,“你們昨天和邱雲說什麼了?”
“我還想問你,你去找他做什麼?”一被邢天明質問,胖子的語氣也重了起來。
“什麼都不知道,也想插手這個案件。”邢天明鄙夷的看了我們一眼,從懷裡掏出幾張照片丟在手術檯上。我好奇地向照片看去,頓時胸口像是被一輛壓路機碾過一般,喘不上氣。我和胖子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只能驚愕的看着面前的照片。照片裡是一個已經面目全非的屍體,唯獨身上那件白色的t恤提醒着我這個人是誰。
“邱……雲?”我顫抖的聲音發了出來,向邢天明去做最後的確認。
“屍體是在今天早晨發現的,死亡時間應該是昨天夜裡,身上有很多傷痕,死前應該經受過嚴刑拷打,死因是利器割斷了喉管,血液灌進肺部,最後窒息而死,死後被人用硫酸毀去了面容,指紋顯示,就是邱雲本人。”邢天明冷冷的說着,有丟出一張照片,是一個沾滿鮮血的匕首,“這就是兇器,丟在了死者旁邊。”
太殘忍了,這到底怎麼回事?爲什麼我們離開以後會發生這樣的事情?我第一次感受到了本應被我們保護起來的人,卻在我們面死去那種揪心的痛苦。兇手像是向我們炫耀一樣,還毀去了死者的面容,更是加深了這種罪惡感。“我太失望了。”刑天敏繼續責備着我們,“之前推翻我的推理時,以爲你是一個聰明的人,今天才知道你如此愚蠢。”
“邢天明,現在不是吵架的時候。”胖子走近了邢天明,用龐大的身軀壓迫着他。
但是,他卻繼續說着:“邱雲是警察佈置得線人,來監視新力大學後面那片小區。但是就因爲你們幾個人,不僅線人被人謀殺了,而且整個片區的人都失蹤了。竟然還有心情在這裡調查這種無聊的案件。”
“什麼?”我想狡辯,因爲我們並不知道邢天明的行動方針,但案件終歸還是發生了,現在再說這些已經失去了任何意義。心靈上的罪惡也好,痛苦也好,都改變不了已經發生的事情,我要冷靜下來,不能因爲情緒的波動影響判斷。“那邊的現場呢?有線索嗎?”
“你們還想插手,快點離開這裡,別讓我再看到你們。”邢天明沒有回答問題,而是向我們下了逐客令。
迫於無奈,我們只好離開了實驗室,但是我們絕不會就這樣放手。調查纔剛剛開始,就已經發生了這麼多事情,失蹤的小區以及死亡的線人,這樣的行爲就像是爲了消滅證據。我似乎從這個案件上看到了十多年前的影子,也許根本不用刻意的去調查當時失蹤的事件,因爲我們已經卷進來了。